艷陽高照,即使秋天已過了一半,太陽依舊曬得人皮膚發疼。
「加油,我們快到了。」連詠旭與張智奇一起扶著臉色慘白的蔣時予往上邁進。這里離醫院太遠太遠,到這里後,她幾乎說不出話了。
「小予,撐著!等詠旭找回你失落的靈魂時,一切就能解決了。」張智奇無意間听到學弟說連詠旭竟然要請事假,這個消息令他驚訝不已。
詠旭這個工作狂從到這里工作後,都未請過事假,會讓他請事假,一定是很重要的事,這讓他直覺想到與時予有關,在他的逼問下,詠旭才告訴他原因。
他一听到後,特地跟學弟調班,為的就是陪詠旭一起將時予所遺失的靈魂給找回來。
于是,今天一早,他們三人依約先到蔣時予的女乃女乃家,讓蔣女乃女乃為三人做了些祈福的動作後,才讓他們往山上走去。
車子停在空地後,他們走了約十來分鐘的泥地山路,沿途開滿了各種花與植物,郁郁山林里有著各色蝴蝶,在花朵間飛舞汲蜜,風景美得如詩如畫。
「這里好漂亮。等你復健得差不多可以好好走路時,我們三人再一起過來玩水烤肉,好不好?」連詠旭溫柔地問著身旁的蔣時予。
「嗯。」她虛弱地點了點頭。太陽好大,她又離醫院太遠,她累得幾乎無法說話,連他們兩個扶著她走路,她也快要走不下去。
「詠旭,溪流在前面!」張智奇發現前方已經有水聲了,「你先抱好小予,我去看看要怎麼到較上游的瀑布。」
在連詠旭點頭並撐好蔣時予後,張智奇立刻往前奔馳而去。
「寶貝,加油,再忍一下下,你就能回到身體里了。」連詠旭低頭輕吻著她因不適而冒出許多冷汗的冰冷額頭。
「我愛你。」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吃力地說出這三個字,淚水從臉頰滑落,墜落在連詠旭的手臂上。
「我也是,我也好愛你。」他閉上了眼,強迫自己不許難過,因為最困難的考驗即將到來,他不能分散任何的心力。
「旁邊有一條山路,我們不用溯溪而上。」張智奇回來時,褲管一半都濕了,但他絲毫不在意,立即走到他們身邊,幫忙攙扶著蔣時予。
踩著濕漉漉的泥地,帶頭的張智奇用著撿來的木頭不斷揮著前方的雜草,以免不小心被蛇咬。三人緩慢地向上走,直到連詠旭與張智奇兩個大男人都氣喘吁吁時,瀑布終于在眼前了。
「加油,快到了。」張智奇跨過泥地與岩岸的交界點,走到布滿大小岩石的河岸邊,先將蔣時予拉了上來,連詠旭則在後頭幫忙推著她上去。
眼前的瀑布約五公尺,但因為仍在台風季中後期,所以水量極大,白白的水花不斷地沖下,空氣中有著天然的負離子,讓兩個已一身汗的大男人感到神清氣爽。
「智奇,那里山壁下有遮陽處,我們先帶時予過去。」連詠旭發現蔣時予的意識越來越不清楚,得趕緊讓她離開日照。
「詠旭,這瀑潭很深,你真的要下去嗎?」早知道他就去借潛水器材,本來想說應該還好,沒想到親眼所見,才發現那瀑潭極深,危險性相當高。
但詠旭沒有潛水過,時間太趕也來不及訓練,若硬讓他帶著潛水器材下去,只怕會更危險。
「我有帶蛙鏡跟呼吸管,應該沒問題。」連詠旭仔細觀察著瀑潭上的水流。的確如蔣女乃女乃所言,這里應該有不少暗流,但為了時予,他無所畏!
他把身上的衣物褪去,僅留下里頭的潛水衣,他一邊深呼吸著,一邊伸展著肢體,以免不小心而抽筋。
他轉過身,對著倚著張智奇的蔣時予笑了笑。雖然少了日照後,她的氣色好多了,但她似乎心情低落,開始流著眼淚。
「小予,別擔心,詠旭是游泳校隊,一定會沒事的,等你好起來之後,再教他穿三角泳褲給你看,保證你口水流一地。」這是他唯一跟詠旭不太相同的興趣,他喜歡打籃球,所以常常曬得一身古銅色,而詠旭這家伙喜歡在游泳池里游來游去,雖然身上有著精壯的肌肉線條,但皮膚仍白得像白斬雞。
他發現靠在他身上的蔣時予輕輕地搖了搖頭。
「怎麼了?沒興趣嗎?還是你已經看過全luo的他,所以對穿三角褲的他沒興趣?嗯,那你偷偷跟我說,他大不大?好不好用?勇不勇猛?」
話一完,他馬上挨瞪跟挨打,連詠旭馬上惡狠狠地瞪著他,蔣時予則抬起手,有氣無力地拍了他的大腿一下。
「你有興趣要用,再來問我大不大、好不好用!你可以再下流一點,沒關系。」智奇的黃色無聊玩笑似乎有一點用,時予的臉上終于浮起一層淡淡的粉紅。
「好奇啊,我跟你認識這麼久,唯一不了解的就是你的武器配備如何,哪像你都知道我有多雄壯威武。」張智奇依舊不知死活地朝連詠旭挑了挑眉。
「你以為我願意嗎?下一次再喝醉吐一身,我就把你丟在浴白里,讓你臭到自然醒。」連詠旭搖了搖頭,走到蔣時予的身邊蹲下,「好些了嗎?」
連詠旭拿起一旁的上衣,為她擦去臉上的汗水。
「好多了。」她恢復說話的力氣,躲在岩蔭下讓她的力氣恢復很快。
「那要準備下去了嗎?」連詠旭拿起一旁蔣女乃女乃給的小紅袋子,將上頭的紅繩解開,系在自己的脖子上。
「再等等。」她轉向身後讓她靠著的張智奇,「智奇,我想跟詠旭說一些話。」
「這有什麼問題,你們想要在出發前再來一場香艷火辣的熱身運動也沒關系,我可以幫你們把風。」
這一次,他很識相地在把蔣時予交給連詠旭時,才口出黃言,手腳利落地跑離兩人遠遠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們準備抽煙。
「怎麼了?」連詠旭發現蔣時予的情緒不太對勁,她很憂傷,很難過。從那日蔣女乃女乃跟他講過這事後,隨著離他們要來這里的日子越接近,她的情緒就越低落。
「答應我一件事,不論發生了什麼,不論最後的結局如何,請相信我是愛你的,我好愛好愛好愛你。」她緊緊地圈住他的脖子,激動地落下眼淚。
「傻瓜,擔心什麼?你要擔心的是我們結婚時,智奇肯定會把狼爪伸向你的伴娘這個問題才是。」他親吻了她的額頭,心疼地拍著她的背。
「我有听到喔!」雖然白目,但張智奇還是很識相地沒有回頭。
「吻我。」她輕聲地提出要求。
他如她所願地吻著她的唇,感覺著她的氣息在鼻尖輕拂著。在結束前,他輕含住她的下唇,戀戀不舍地結束這一吻。
「準備好了嗎?」他再一次輕聲問著她。
「嗯。」她點了點頭,借著他手臂的力量站起了身,由他牽著手,緩緩走到瀑潭邊。
「旭!」張智奇拉住連詠旭的手臂,過去那總是嘻皮笑臉的俊臉,終于變得正經而嚴肅,「兄弟,拜托你多小心。」
他用力地握住連詠旭的手掌。
「我會的。」他回給好友一個微笑。
「小予,加油!我等著你的伴娘們喔!」張智奇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弄亂了她美麗的棕色長發。
「嗯。」她點了點頭。
「走吧。」連詠旭與蔣時予同時轉過身,緩緩地往瀑潭深處走去,冰冷的水流漸漸地越淹越深,讓他們不約而同地顫抖著。
即使艷陽高照,但山上的溪水卻冰冽依舊。
「牽緊我!」連詠旭將蛙鏡帶上,咬住呼吸管,做了幾個深呼吸後,帶著蔣時予往潭底潛去。
水面下是淺淺碧綠色,他轉頭發現蔣時予閉上眼,緊緊地抓著他,由他帶著她緩緩潛下去。他不用憂心蔣時予的換氣問題,因為她說過她並不怕水,特別是在少了後,她的一口氣往往比正常人要長上更久,所以他只需要小心調節自己的呼吸就好,不用擔心她的呼吸。
越往下,水流越強勁,除了穩住自己,更是要抓緊蔣時予,讓他耗盡了許多力氣。
在他漸漸感覺到肺里的空氣越來越不足時,突然間,一抹淺白色的光體,正在潭底微微發著光,而他脖子上的紅絨布袋也開始發光。
就是它了!那一定就是時予的人魂。
即使空氣即將不足,但他還是用盡力氣往光體游去,不願妥協。
終于,他潛至潭底,他顧不得快要喘不過氣的難受,緊緊牽著蔣時予的手靠近光體,當光體的範圍接觸到蔣時予時,彷佛受到召喚般,迅速地被吸入。
但是他身體內所僅存的空氣卻已經耗盡,突然間,他覺得一切的事物都變得緩慢,水開始嗆入他的肺里,他已經失去往上游的力氣。
生命的開始,是在母親溫暖的羊水里,全身上下都泡在溫暖的體液里滋潤成長,直到那第一聲啼哭後,才開始呼吸空氣,于是當此刻液體再一次充滿在他的肺髒里,那種奇特的感覺讓他幾乎忘了恐懼。
在一切緩緩變暗時,他彷佛听見蔣時予的聲音——
「詠旭,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