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看!這里的溪水好干淨,里頭的魚一定很好吃。」她咽了口口水。
「這里的溪沒有魚。」他笑著敲了下她的頭,笑她果然只想到吃。
「師父,你看!好多蘭花,你的名字就有蘭耶。」喜鵲沖到那條蘭花大道里,
一眼望去全是各色不同的蘭花。
「我娘的名字里也有個蘭字,她最喜歡蘭花。我兒時除了蝴蝶蘭、虎斑蘭這些尋常品種之外,還有更多的蘭花品種。似乎還曾經培育過一種藍色的蘭花,可惜就只長了一季就再也不生了。」他說。
「藍色的蘭花,真是太厲害了!師父快帶我到處走走啊。順便看看這里有什麼好吃的。這里的包子、饅頭和外頭的有什麼不一樣?」她扯著他衣袖,小鳥一樣地繞著他打轉。
「餓了?」他伸手將她頰上發絲撥回耳後,只覺得她可愛。
喜鵲拍拍肚子,呵呵笑著對它說道︰「你看,我師父很了解你吧。」
「你進到這里之後,就不要再叫我師父了。」
「那叫什麼?」
他握住她的下顎,定定地看入她的眼。「叫我相公吧。」
「相……」喜鵲瞪大眼,表情像是看到雞在天上飛。「相公!」
「如果他們以為你是我的妻子,就比較不會為難你。」他輕咳幾聲,表情不自在地說道。
「我是你的徒弟,他們也不敢隨便動我啊。」她奇怪地看著他。
「徒弟隨時可以被取代,但巫咸國堅守一夫一妻制,對妻子相當尊重。」他的拇指撫過她的下顎,牢牢地握住。
「呵呵呵,呵呵呵……」她因為覺得癢,拉下他的手格格地笑著。
「當我妻子,你這麼開心?」他攬過她的腰,將她拉到身前盯著。
「當然啊,因為當你的妻子一定會吃得比徒弟好啊!」喜鵲開心地舉高雙臂,快步往前跑,邊跑邊往前大叫練習道︰「相公相公相公!」
獨孤蘭君這輩子從不曾想過可以擁有一個家、一個妻子、幾個孩子,然而現在看著喜鵲的背影,他突然希望他也能擁有這種對別人來說是最平凡的生活。
喜鵲跑出蘭花大道後,才發現另一邊田梗處其實有著十來個青衣人正戴著斗笠在田中工作著。
「你們好。」喜鵲朝他們揮揮手。
田里的青衣人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回應她。
「回來。」獨孤蘭君低聲喚道。
喜鵲咚咚咚地又跑過蘭花大道里,沖到他身邊。
「你不要跟他們關系太親近,否則日後難過的人會是你。」獨孤蘭君壓低聲音
「什麼意思?」
獨孤蘭君雙唇緊抿地看著她,還是不忍心告訴她關于巫咸國內祭人一事,于是便改口問道︰「你中午要吃什麼?」
喜鵲神情一震,馬上咽了口水,立刻開始思考起這個很嚴重的問題。中午要吃什麼啊!
她安靜地跟在獨孤蘭君身邊,默默地往前走,好一會兒之後,她終于抬頭,興奮地扯住他的手臂說道︰「我要吃很多。」
他一挑眉,告訴自己,幸好他沒冀望她會按照常理回答問題。
「這里是‘祭族’居住的地方,再往里頭走,過了一座城門後,就是巫城,那是‘巫族’居住的地方。」他指著前方說道。
「那我們住哪?」
「我們一進城,就會有人替我們安排住所的。因為我們一進巫山結界時,國內的巫師就應該都知情了。還有,你千萬別跟任何人提到你手臂上的血滴印記,還有你是‘血嬰’一事,知道嗎?」他嚴肅地看著她。
「知道,你說過一百遍了。」她無奈地繼續點頭。
他敲了下她的腦袋以後,領著她走出蘭花大道,直接和蘭花田里的人打了個照面。
「各位辛苦了。」喜鵲忘了他的交代,再度朝著「祭族」的人揮手。
田里的青衣人一看獨孤蘭君,全都停下動作,目不轉楮地緊盯著他看。
「長得太美很困擾喔,所有人都盯著你看,想抓癢也不好意思吧。」喜鵲扯了下他的衣袖,竊笑地說。
「請問這位公子和蘭夫人有什麼關系?」一名老者激動地看著他的絕色容貌,挺直了身子。
「她是我娘。」獨孤蘭君漠然地說道。
「巫冷少主嗎?」老者激動地看著他。
獨孤蘭君沒接話,但喜鵲倒是激動得像是找到失散親人一樣地直沖到田邊。
「老伯你認得他喔。」喜鵲笑嘻嘻地問。
「我以前當過蘭夫人的車夫,現在年紀大退下來種蘭花。少爺的樣子和夫人非常相似。」老人長嘆了口氣。「蘭夫人真是個好人。」
「好人也沒有用,你們一樣一輩子被關在此地,任人宰割。」獨孤蘭君說道。老者瑟縮了子,只覺得巫冷少主外貌像蘭夫人,可說起來話冷冰的眼神及語氣卻和巫滿祭師如出一轍啊。
「你說這是什麼話!」喜鵲用力拍了下獨孤蘭君的手臂,帶著抱歉的笑意看向老人。「抱歉,我師……這個人說話就是難听。」
「沒關系的,我們總之是還活著。夫人喜歡蘭花,我們替她種這一大片,她看了開心就好,也許病就好了。」老者也沖著她笑。
「是啊是啊,這些蘭花這麼美。她看了心情好,病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喜鵲一听到他娘還健在,立刻開心地點頭。
「是啊,所以我們每天都要送新鮮蘭花到宮里。請問這位姑娘怎麼稱呼?」老者問道。
「她是我妻子,其余的你們不用知道。」獨孤蘭君冷冷地說道。
「蘭夫人若是听到少主帶著妻子回來,興許病就好了大半了。」老者雀躍地說道。
獨孤蘭君沒有回話,逕自拉著喜鵲的手大步地往前走。
喜鵲回頭對著老者及其他人揮手,然後又被拖回了獨孤蘭君身邊。
走到沒人會听見他們的說話時,喜鵲立刻鼓起腮幫子,一臉不滿地看著獨孤蘭君。
「師……相公……你這樣會讓人很難堪耶……而且你娘還活著,你不是應該要笑嗎?」
「她應該早就要死了。」他說。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娘?」喜鵲倒抽一口氣,這下子真惱了,伸手就去打他的手臂。「不孝子!壞人!」
「你懂什麼?她若沒死,不可能不寫信給我。」他攫住她的手腕,用力甩開。
「而她若是沒死,一定是我爹用其他人的命換來的。你以為‘血嬰’和‘血毒’就是這里最殘忍的巫術了嗎?」
喜鵲倒抽一口氣,看著他氣到發白的雙唇,她內疚地上前一摟,抱住了他,低聲說道︰「你別生氣,我就是不懂才來當徒弟啊。」
「你不懂我娘,她是那種連旁人身上有一點傷口,也要去關心的好心腸。她怎麼會願意犧牲別人的命來成全她自己……」他閉上眼,不敢去想他娘現在究竟是何模樣。
「那我們要把她救出來嗎?」她間。
「我不知道。或者,她不願離開,因為她是唯一能影響我爹的人。只是,她若是還有一口氣,不會不與我聯絡……」他蹙著眉,握緊拳頭喃喃低語道︰「對了,我得先去我外祖父的墓前,挖出那個盒子,看看我娘寫了什麼……」
喜鵲看著他臉上的痛苦神色,她捧住他的臉龐,認真地說道︰「師父啊,你娘一定是有苦衷,才會不和你聯絡的。畢竟她連別人都這麼關心了,怎麼可能不理會自己的兒子呢」
遠處馬蹄馳近的聲音讓兩人暫停對話,獨孤蘭君立刻將喜鵲推到身後。
一名腰系長劍、身著黑袍的高大男子,在他們面前幾步,一躍下馬。
「請問閣下尊姓大名?」黑袍男子走到他們面前,拱手為揖問道。
「巫冷。」獨孤蘭君說道。
黑袍男子一听,立刻單膝落地。「祭師已在城內傳下命令,恭迎少主回國。」獨孤蘭君一頷首,雖然衣著甚至不若黑袍男子華貴,然其眉宇之間的尊貴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敬畏。
喜鵲望著獨孤蘭君冷傲側臉,這才知道他身上的王者氣勢是從何來了。
他從小就被當成少主對待,當了神官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位,這樣的男人對她說話卻沒有頤指氣使,這也算是奇怪了啊。
「屬下即刻就去通知祭師,派人過來迎接少主,請少主稍候。」黑袍男人再度行禮,策馬離去。
「幸好,你之前已經收我為徒了。否則這麼多人伺候你,我人又不特別靈光,鐵定三兩下就被扔到外頭種田了。」喜鵲挨近獨孤蘭君身側,小聲地說。
「你和別人不同。況且,你現在不再只是我的徒弟了。」他凝視著她。
「呵呵呵,我記得喔,我現在是——」喜鵲吐吐舌頭,繼而仰頭對他燦然一笑。「你的娘子啊。」
她嬌俏的模樣,讓他心中一動。
獨孤蘭君情不自禁地低頭在她唇上吮了一下。「是,你是我的娘子。」
喜鵲呆呆地回不過神,傻憨的樣子又換來了一個吻,直到他抱著她坐上轎子前,她都在天旋地轉之間,遲遲回不過神來。
當師父的妻子,好像——真的很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