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棣心無話可說,因為,他正在後悔自己算盤打錯,竟讓「人質」反過來設計他,還得成天听她絮叨不休……雖然,她的絮叨有時也真的不錯,可是,她是他仇人的妹妹,怎麼說都不該讓她佔上風……
老女乃女乃的生日宴,請了親朋好友一大堆,而每個人只要遇上了連繽葵,都會讓她的幽默給逗得笑開了嘴,所以,一整個晚上,都只听見大家對老女乃女乃稱贊著︰「您好命喲!」「有個孫媳婦天天逗您開心啊!」
而在這等的熱鬧間,只有嚴棣心寂寞地獨自坐在院落的石階旁,黑暗與冷風陪著他。
「棣心、棣心,對不起!」黑暗中,突然傳來了含糊的聲音,嚴棣心听見了,他豎起耳朵,緊繃著臉,仔細听夾在風里的叫喚。
那像是——李綾的聲音?
「李綾?李綾——」嚴棣心站了起來,想要追尋聲音的動靜,不料,讓階梯絆了腳,冷不防地摔到了泥土上面。
「哎呀!你怎麼了?」這時,連繽葵依著男看護的指點要來找棣心聊天,沒想到才一到門口,就發現他竟然摔下台階,她連忙地奔上前將他扶起來。
「李綾!我听見李綾在叫我!快、快!快去找她來呀!」嚴棣心頗為激動。
「李綾?沒有啊!我什麼逗沒看見,會不會是你听錯了?」
听錯了?是,她不是跟連繽洋在加拿大嗎?怎麼可能會在這里出現?一陣失望與落寞籠罩著他,嚴棣心頹喪地呆立在暗夜中……
清晨的烏來,有別致的朦朧。連繽葵披了件外套,趁著大家還在睡夢中,打算去後山的森林步道中溜一溜。
「你醒了?!」她才一打開門,就發現嚴棣心竟坐在小木屋前的椅子上,一副心事重重。
「醒跟睡,對我都沒差別的。」嚴棣心冷冷地說。
「好吧!算你走運,我也不小氣,就讓你跟我去溜一溜。」就這樣,連繽葵把他連拖帶拉地,一路走到了後山坡。
「喂,你很煩人耶!我說過,我不想——」
「站著,不要動!」連繽葵帶他來到有著小瀑布的崖溝邊。
「是什麼?」嚴棣心問。
「是瀑布,白得象絲絹的瀑布,正萬馬奔騰地流著。」
「那又如何?」嚴棣心扯著嘴角,不以為然地說著。
「你听啊,听它在說些什麼?」連繽葵閉起眼,聆听著流水潺潺的聲音。
「它能說些什麼?就算煩躁,它還是只能這樣一成不變的流著,無法解月兌。」
「奇怪了?它不是這麼說呀!它說,它歷經了多少的曲折,才能從源頭流到這兒,縱然它只是個不起眼的小瀑布,可是,它還是用一種屬于瀑布該有的尊嚴流著,到一個真正能收容它的出口。」連繽葵語帶玄機地說著,而她的愛,可也有出口?
「你很能形容。」不知怎地,嚴棣心對于她的這番話似乎有點感受。那像是一種曖昧不明的鼓勵與安慰,要他學那瀑布,不屈不撓地撐到最後一分鐘。
「當然,我爸是國文老師,我的底子自然不錯。」連繽葵有點得意過頭。
「你不是說,你爸是中醫嗎?怎麼——」嚴棣心想起了她在醫院哄他吃飯時,所說的一大堆中醫理論……搞了半天,她是胡謅的。
或許是大自然有撫慰人心的力量,在享受完森林浴餅後的這一整天中,嚴棣心的心情顯得格外平靜,不但胃口大開,跟大家有說有笑;還出乎意料地提出要去度假村附設的康樂室唱KTV。
「啦啦啦——」老女乃女乃原來是「愛唱」一族,正一曲接著一曲。
「哇——安可!」大家拼命地鼓掌,為老女乃女乃歡呼著。
「我們可是個音樂家族,以前在美國時,常常由棣心彈鋼琴,棣音拉小提琴,而我負責唱個過癮。」老女乃女乃笑著對連繽葵說著。
「真的?好羨慕喔!」連繽葵已在腦海中勾勒出如此溫馨的情景。
「不必羨慕呀!你也可以一起加入。」說罷,嚴棣音將麥克風塞給她,然後用期盼的口吻說著︰「該你羅!」
「我!不——我不行啦!」連繽葵拼命搖手。
「別客氣嘛!听棣心告訴我,你的歌唱得不錯,對吧?小子。」老女乃女乃不知嚴棣心指的是李綾的歌聲。
「啊?喔!」嚴棣心有些錯愕︰「那——你就唱吧!」他只好這麼說。
于是,再一次在大家關愛的眼神下,連繽葵只得硬著頭皮了。不過,為了免于出糗,她挑了首最沒有難度的歌。
音樂開始了,她猛咽口水,然後,她「用心」地想讓自己跟上拍子,可是,顧得了拍子就顧不了音階,不知怎地,她唱的那些個音符簡直存心跟她作對。
所有人的臉,全從原先的期待轉換成目瞪口呆。
「好難听啊!」嚴棣心首先受不了。
「難听也有難听的味道。」老女乃女乃還是很能拗。
「人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哥,那你不就是情人耳里出惠特尼休斯頓。」嚴棣音不忘調侃著她老哥。
「哈哈哈,她不是惠特尼休斯頓,她是惠特尼修車輪,哈哈哈——」突然間,有個陌生男子闖進了他們「熱絡」的討論里面。「嗨,向日葵!」他還這麼喊著。
「你是誰?」嚴棣音替大家問著。
「許磊欽?!」連繽葵差一點沒把麥克風砸到腳邊,「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認識他?!」老女乃女乃跟嚴棣音異口同聲地問。
「他是我大學時的同學。」連繽葵有措手不及的慌張。
「對、對啦!我是她大學時的男朋友。」許磊欽還是憨著一副笑臉。
「喔,不,他只是男的朋友,他是很愛開玩笑的。」連繽葵急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要他閉嘴。
「你才愛開玩笑咧!哪有新娘子不見了,伴娘來賠——」
「閉嘴!」除了老女乃女乃之外,這是所有人的一致發言。
「喂,你是神經病呀!胡說八道個什麼!」嚴棣音緊張地指責著。
「你怎麼罵人咧?你這紅發反女大白天也敢現形呀!」
「說我是紅發反女?你不要命啊!」嚴棣音已經卷起袖子,準備發火了。
「許磊欽,有事到外面說去。」連繽葵見不對勁,立刻把他拉了出去。
「干嘛外面說?我還要替你討回公道呢!為朋友兩肋插刀也要看情形呀!李綾有事不在,也不能找你呀!你可是我的女朋友耶!」
「再說,我就翻臉!」連繽葵干脆用手捂著他的嘴,氣急敗壞地說。
「誰是李綾?」老女乃女乃問。
「是一位朋友!」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著。
「是我同學。」連繽葵再仔細說一遍。
「怎麼?老女乃女乃沒見過嗎?她昨天還在這兒呢!我以為——」許磊欽一頭霧水。
「李綾在這兒?!」嚴棣心出聲了,而且,還神色緊繃。
「對呀!我三天前去桃園機場接機,剛好遇上她從加拿大回來,她還要我幫她安排住進我叔叔的這片度假村呢!」許磊欽還搞不清楚狀況。
「那她人現在在哪里?帶我去見她。」嚴棣心激動得站了起來。
「走了呀!昨天她就退房了,匆匆忙忙的,還掉了一包小東西呢!」他喃喃自語著,沒發現所有人的神情都變了樣。
「棣心、棣心,你要去哪兒?」老女乃女乃若有所思地喊住他。
「我累了,想回房歇一下。」
「我陪你去。」連繽葵擔心地扶著他。
「我想安靜一下,不要任何人來煩我,尤其是你!」他只留下這句話,就讓看護領著他回房。
掩上房門,他這才痛苦地吶喊︰「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躲著全我?為什麼——」
夕陽西下,連繽葵無心欣賞瑰麗的晚霞。
因為,自從嚴棣心得到李綾的消息,躲進房間後,她的心也跟著鎖在黑暗底下。
「李綾,你為什麼不出來?你究竟有什麼苦衷?你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他?」連繽葵不斷地問著,而她的疑惑也是嚴棣心最痛苦的問號。
打開了許磊欽方才拿給她的一個包包,連繽葵很想從里面找出答案來。不過,里頭全是些李綾隨身常用的化妝用品,沒任何有關她下落的線索可尋。
「唉!」除了嘆氣外,連繽葵也只能無聊地拿起里頭的東西把玩,「這是什麼?挺別致的。」她拿出了一瓶造型優美的香水,還順手按了兩下,把香水好玩地擦在身上、手腕上。然後,再走出房間,想到嚴棣心的木屋去看看他怎麼樣了。
「我勸你最好別理他。」看嚴棣音一臉灰頭土臉的,想必她才剛給人刮了。
「可是——不是說要陪女乃女乃去朋友的農場嗎?」這原是預定行程。
「算了,女乃女乃說不勉強他了,他就待在這兒安靜一下吧!倒是你——」
「我留下來陪他。」連繽葵這麼決定。
于是,嚴家一家子就照原先的安排,去朋友的農場餅夜,而這里就只留下嚴棣心和男看護,還有放不下心的連繽葵,度過這寂寞的黑夜時分。
不過,他們前腳才走,就下起了傾盆大雨,然後,那位照顧嚴棣心的男看護又跑來對連繽葵說︰「真抱歉,我家里打電話來,說是臨時發生事情,要我立刻趕回家去……」
「這下好了!就剩我跟你了。」連繽葵望著天空的烏雲,心中不覺忐忑不安。于是,她也顧不得嚴棣心的「耳提面命」,悄悄地到他屋里一探究竟。
「咦——人呢?」她發現屋里沒半個人影,不過,浴室傳來流水的聲音。「原來在浴室呵,那我可得小心一點,別讓他听出聲音。」她對自己叮嚀。
就在她好奇地環視房間的陳設時,她突然讓擱在他床上的黑褐色木盒給吸引了。什麼東西這麼要緊,連出行也帶著?她記得嚴棣心喝醉酒的那一次,就是抱著這只木盒入睡。正因如此,她非得瞧個仔細!
于是,她躡手躡腳地走去,小心地將木盒打開來——
「吱——竟然是——」當場,她激動地無法呼吸,因為,藏在木盒里的不是什麼機密文件,而是她寫給嚴棣心的信,印著向日葵的那些信……
「吱——」浴室門倏地被拉開。
「砰!」她一慌,將木盒用力蓋上。
「誰?」嚴棣心大聲問著。
不過,沒有回答。因為,連繽葵不敢答應。
「誰?」他又問了一遍,不過,他的頭轉向了連繽葵站著的地方。
他——看得見嗎?不可能啊!可是,他怎麼向我走來了?連繽葵心里直發毛。
「你在翻那些信是不是?那是我們之間相愛的鐵證。」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一時間,連繽葵不知該如何回答。
「綾,為什麼不說話?你既然要回來,就表示你還愛我呀!」嚴棣心終于按捺不住激蕩,用力地抱緊前方的佳人,低著頭死命吻了起來。
我不是李綾啊!他怎麼會把我當成是她呀!連繽葵用著最後的理智思考這個疑問。不過,她也撐不住兩秒鐘,因為,當嚴棣心跟她一起上床之後,她就完全沉溺在他的熱情澎湃的狂吻之中……直到,嚴棣心喃喃地說出一句話︰「你忘不了我是吧?我從這香水味就知道了。」那是他送李綾的香水。
香水!對了,我擦了李綾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