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提早下課,當耿依柔抵達家門時,還不到下午三點。
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一心只想趕快吃到今天的點心,前兩天阿勁做的鮮蝦燒賣實在太好吃的,不知道他肯不肯再做一次?
耿依柔跳下公車,抄快捷方式回家,其實她一直都想要一台機車代步,不過,她的家人撂了話,說就算是死也不會買給她。
喔,不,是不會「再」買給她才對,大概是因為她老是喜歡騎快車,大一新生入學時就把新買的機車給撞得稀巴爛,她還因為右手嚴重骨折,差點連期中考都沒辦法參加。
她一進家門,就被母親拉住,「柔柔,妳快點過來幫忙勸一下,蒼先生說要搬走,而且現在就要搬,妳快點來勸他打消這個念頭。」
這個消息把她嚇壞了!他要搬家,那她的點心怎麼辦?耿依柔匆忙地跑到蒼司勁面前,「你要搬家?」
「對。」他點點頭。
「不可以搬!你的傷還沒好……」她急忙地想說服他不要搬,但越想心越亂,好象有什麼事情比她不能吃到點心更重要。
「已經好了九成九,不礙事了。」他微笑。
「不行,你不能搬,你還要報恩的,不記得了嗎?」
「搬家是搬家,報恩是報恩,我想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他拎起了一袋行李,拍拍她的頭,「記得,我做了一些小湯包冰在冰箱冷凍庫里,餓了就去把湯包熱來吃,還記得我告訴妳加熱的方法嗎?」
「不記得啦!你說的我統統都不知道啦!」她掩住雙耳,不想听他說話,因為他正在交代的事情只會教她更悲傷。
「怎麼會不知道呢?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冷凍食物加熱的方法很重要,方法錯了味道就會不對……」
「怕我用錯方法,那你就不要走啊!」
「那麼舍不得我啊?」他邪惡地挑起眉頭,試探地問道。
被他這麼一問,就像心中有某個敏感的地方被觸動了,耿依柔反而惱羞成怒,伸手推他。
「我才沒有,你走吧!你走吧!以後我都不需要你再做點心給我吃了。」
「真的可以嗎?我真的可以走了?」他含笑的語氣之中依舊充滿了濃濃的試探意味,彷佛逼迫著她承認某些事情。
她討厭他這麼問她,好象有某種心情怪怪的,但她卻說不出來,她氣憤地別開俏顏,「走走走!你走得越遠越好,最好走到天涯海角去,咱們老死不相見。」
對于她這個說法,一抹邪惡的微笑淡淡地染上了他的唇畔。
「那我走了,別太想我喔!」說完,他搖了搖手對她說再見,邁開長腿走出大門,一副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瀟灑模樣。
他走出去不到半分鐘,耿依柔就後悔了。
她在賭什麼氣嘛!他都已經要走了,她沒有好好跟他說再見,問他要搬去什麼地方,竟然還教他走得越遠越好?
「阿勁——」她拔腿飛奔出去,想要追上他,卻左看右看,三米寬的社區小路上就是不見他的蹤影。
怎麼可能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他怎麼可能走得那麼快?!
夏日的暖風拂過她頰邊的發絲,明明就是那麼溫暖,她的心口卻有點虛冷,一陣陣泛起了空洞的孤獨感……
什麼嘛!說走就走,一點義氣都沒有!
說什麼搬家和報恩是兩回事,現在連人都見不到了,還談什麼報恩哪!
星期六一整天原本都應該是她的練劍時間,但耿依柔卻是換上了道服,抱著竹劍發呆坐了一整天。
看到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耿家人無奈地搖頭,各自傲各自的事情,反正她失魂落魄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這次比較嚴重吧!
才不過短短兩天沒見他,她就覺得好象過了漫長的兩年。
她好難過,就像失去了一個重要寶貝一樣,有點空空痛痛的感覺。
他到她家才短短的一個月,她就已經很習慣他的存在了,就像空氣一樣,是那麼理所當然的存在,缺了它就會死掉。
他什麼時候變成她的空氣了,她怎麼都不知道?!
听見有人在按門鈴,響了半天都沒人開,耿依柔才想起今天爸媽說有朋友的兒子結婚,要趕到桃園去吃喜酒,她哭喪著小臉,腳步就像灌了鉛似的,舉步維艱地走下樓去開門。
「到底是誰啊?我老爸老媽都不在,要找他們的話,下回請早。」她拉開門,病懨懨地說道。
「沒關系,妳在就好了。」蒼司勁端著碗牛肉面,笑咪咪地說道。
听見他熟悉到不行的低沉嗓音,耿依柔猛然驚訝地抬起小臉。
她怎麼看見了……看見了一個長得很像他的人?!一時之間,耿依柔以為自己看見了幻影,一個會動、會笑,還會說話的幻影!
「有沒有很想我啊?」蒼司勁故意壞壞地笑說。
「你……你不是走了嗎?」她指著他的手微微在顫抖。
「誰說我走了?」他揚唇一笑,「喔,妳是說搬家呀!對,我是搬了,不過搬得不遠,就搬進了轉角的那棟老房子里,行李不多,但還在整理,不過我看妳吃點心的時間到了,所以特地煮了一碗牛肉面要來給妳吃,怎麼?不吃嗎?」
「你沒說……你沒說要搬那麼近,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指著他的縴指還在顫抖,不知道究竟是太高興,還是根本就在生氣。
「小女孩,沒人告訴過妳嗎?現在交通工具那麼發達,就算我人遠在地球的另一端,頂多二十幾個小時也該到了吧!怎麼可能一輩子見不到面呢?」而且他也沒有打算讓她再也見不到自己。
「可是你沒說,害我……」說著,她小嘴一扁,又要哭了。
「我沒說是因為妳沒問呀!痹柔柔,別哭了,吃面吧!」他笑了笑,一邊端著牛肉面,一邊將她哄進屋子里吃面。
「你騙人,這碗面明明就是隔壁老張面店的……」她一邊吃著面,還一邊含糊不清地向他抗議。
他以為她吃不出來嗎?他煮的東西明明就比這美味千百倍……
謊言被人拆穿,蒼司勁有點尷尬地笑笑,模了模她柔軟的長發,「沒辦法,那棟空房子根本就沒有廚具,妳將就著點吃吧!」
她吸了吸鼻涕,「可是這牛肉吃起來像橡皮筋,人家要吃炖得很爛的鹵牛肉,還要吃很有嚼勁的面條,還要……」
「妳很挑喔!」難不成這妮子真的被他慣壞了?
她又吸了吸鼻涕,既蠻橫又任性,頗有報復他的意味,「不管!不管!人家就是要吃,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說要吃就是要吃……」
後來,耿依柔簡直就是天天到蒼司勁的新家去報到,那棟老房子經過修繕,把不必要的隔問打掉之後,變得比較可以住人了,隨後又添進了幾樣家具家電,完全變成了一個簡單舒適的居住空間,就連院子里的花草都經過專人整修,看起來硬是跟前任屋主隨便栽種的雜草堆不一樣。
她心里納悶他哪來那麼多錢,她撿到他的時候,除了身上那套沾滿血跡的上好襯衫和長褲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東西,但他大手筆買進來的家具,卻是質料高級,設計感十足,一看就知道沒有幾十萬買不下來的好貨色。
這些天,她問最多的問題就是︰他到底是誰?
對于她一堆好奇的問題,蒼司勁總是笑而不語,他特別添購了一套齊全的廚具,現在他每天最忙的事情就是填飽她這個「救命恩人」的肚子。
今天,車商送來了一輛新車,是一輛黑色的兩門跑車,耿依柔起初搞不清楚狀況,問蒼司勁那是誰的車,是不是送錯了?
他聳肩笑笑,說那是他新買的車,因為他們的社區位在半山腰,實在是太偏僻了,出入買菜不太方便,這輛跑車是他買菜的代步工具。
「讓我開開看。」她揪著他的衣袖,撒嬌地求道。
「妳會開車嗎?」
蒼司勁斂眸覷著她這只黏在自己身上的「無尾熊」,感覺她軟綿綿的身子蹭在自己的手臂上,嗯,挺舒服的。
「我學過!」她大聲回答。
好歹她也上過一個月的駕訓班,後來沒去考照的原因,是教練撂話說給她駕照等于危害蒼生,只差沒跪下來哭著求她放棄。
「好吧!那就讓妳試新車吧!」
「嗯。」她點點頭,笑得好燦爛,連忙坐進駕駛座,等他也坐進車里,迫不及待地發動引擎。
說時遲,那時快,耿依柔用力踩了油門,耿家人听說蒼司勁買了一輛很炫的跑車,好奇地出來想要參觀一下,這一看之下,心髒險些停止跳動。
「柔柔?!」耿母眼前一黑,昏在丈夫的懷里。
蒼司勁的眼角余光正好瞥見了那一幕,心里才正納悶,就覺得車速簡直快得不象話,他回頭望向耿依柔,差點也快要昏倒。
「快撞上去了,要撞上去了,啊……救命……救命啊!」她一邊踩油門,一邊手忙腳亂地大喊。
她這妮子腦筋有毛病喔?給他用力踩著油門又喊救命,她到底是想要自殺,還是想要人家救她?
「放開油門!」他陡然一喝,傾身接下了方向盤,在車子撞上人家的房子之前,緊急地轉彎,順利地進入另一條道路,免去了車毀人亡的命運。
「妳不是說妳會開車嗎?」他控制住情況,有點氣憤地問道。
「我是學過開車呀……」她訥訥地說道。
聞言,蒼司勁有一種快被氣到腦血管爆掉的感覺,簡直無奈到了極點,對,她確實只說她學過,沒弄清楚狀況是他的錯。
但絕對不再讓她開車,是他心底下的最後決定!
擅自開車的耿依柔被家人念了好幾個小時,要不是蒼司勁替她解圍,只怕她會繼續被念下去。
下午,吃飽飯後,她跑到他家,用他的計算機聯機上網打電玩。
玩累了,就睡,像個小孩子似的。
午後炎熱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室內,在冷氣的吹拂之下,完全感受不到戶外的熱度,耿依柔蓋著薄毯躺在沙發上睡午覺,而蒼司勁的大腿就成了她最好的枕頭。
蒼司勁一手拿著書本,一手撫著她柔軟的長發,就像在安撫一只偎在他腿上撒嬌的貓咪,沉靜的臉龐似乎很享受這寧靜的片刻。
看著她甜美的睡顏,蒼司勁忍不住泛起溫柔的微笑。
他伸手撥去了她頰邊的長發,替她將薄毯往上拉一點,發梢撓到了她俏挺的鼻尖,她覺得有點癢,伸手撥開,繼續沉睡。
看她這可愛的模樣,他笑了。
他從來沒有那麼想待在一個地方過,但他卻很想要待在有她的地方,或許是因為太舒服了吧!沒想到他這一待就是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