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了聲,往單位走去,還未走進護理站,遠遠就見護理長和蕭意馨坐在里頭,單位里的氣氛似手沉凝不少。
不是听說蕭意馨在國中教英文?這時間她來這里做什麼?!她壓下納悶,垂眸走近,還未坐上自己的位子,護理長拍桌站了起來。「黎礎盈{」
她一降,隨即應聲︰「阿長。」
「你是怎麼回事啊?這已經是第三個家屬投訴你了。你昨天是怎麼得罪08D那個媽媽的?」護理長揚聲質問,一旁幾個護士只能默默低首做自己的事,誰都不敢吭聲。
「08D?」黎礎盈想了想,片刻,困惑搖頭。「阿長,我並沒得罪她,和她做衛教的時候,她也很紀合。」
「沒得罪她,人家會跑去跟蕭小姐抱怨,說你態度傲慢,沒有耐性,害蕭小姐還得親自跑一趨醫院來和人家道歉?︰」
「阿長,我真的沒有。」她低聲應道。又是蕭意馨?她上輩子和她結了什麼仇?
護理長哼了聲︰「總之,你要是想在這個單位待下去,就給我謹慎細心一點,不要成天沒事淨想著怎麼勾引程醫師,你以為你什麼身分,也想和院長的千金搶男人?「
黎礎盈聞言,全身輕顫了下,她膚底的血流速度像是快了些,一團早梗在胸口的積郁不斷在擴大,她胸口大力鼓動,有什麼情緒從心口往上直遏,將她頸項和消瘦不少的白暫臉蛋迫得通紅,她抬眸看了眼得意洋洋的蕭意馨,又見學姊們拿著異樣的眼光看她,有什麼熱氣就要沖口而出,她拿手捂住嘴。
見她也不反駁,求表現的護理長不顧已有走動的家屬好奇停留,又罵道︰「你年紀輕輕,什麼不學,學當第三者、當狐狸精?你也不想想蕭小姐和程醫師交往了幾年,他們的感情是你能介入的嗎?真不曉得你父母是怎麼教你的,什麼不教,教你搶別人的男人!你家的家教可真是特別!」
長長呼了口氣後,黎礎盈松開手,她瞠大黑且亮的瞳眸,不讓熱意聚成淚,她看著護理長,淺淺笑道︰「阿長,我不知道一個隨口就批評別人父母親的人,是不是就真的比較有家教,我只知道我爸媽給我良好的生長環境,還栽培我考上護理師,我們家人的感情都很好,他們是最棒的父母,最起碼,他們不會教我仗勢欺人。」在眼淚滾落前,她捂住口鼻,不讓她們听見她脆弱的哭泣聲。
她轉身跑出工作單位,卻是一頭撞進一道暖熱胸膛。
「礎盈。」男人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黑色西褲撐得他身形俊挺,他聲線極低,渾厚醇美得像低音管,他雙手握住她肩頭。
听聞那極悅耳又熟悉的聲嗓,黎礎盈抬起濕睫,瞠大了淚眸。她哀傷的眼波流轉著驚喜,菱唇張張合合,似是意外見到眼前男人,未幾,兩管淚便順著鼻梁而下。隱忍許久了啊……她在那些人面前,只能徉裝堅強,心里卻是苦得急需一個療傷管道,和一個安穩的懷抱。
她伸出藕臂,緊攬抱住眼前這名有著清冷氣質,眼神卻是溫柔如春水的男人。「哥……哥……」她哭出聲來,哀哀切切的,像沉浮大海多日,終于尋到浮木般地緊緊牢抱這個被她喚為哥哥的男人。
「乖,怎麼哭了?」黎礎又攬住這個小妹妹。「剛才就見你和她們像有什麼爭執,才想喊你,你已經跑了出來。」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她哭得幾要喘不過氣來。積了這麼多這麼多的委屈,終于有人能讓她這麼緊緊牢抱,她止不住心底那濃濃的衰傷,哭音妻淒。
黎礎又笑了聲︰「來看你啊。診所里有個患者轉診過來,我剛剛去看他,想著你在這里工作,就順便過來看看你。」他拍拍她的肩,低嗓很溫柔︰「不是還在上班?哭成這樣要怎麼照顧病人?」
她抱他抱得很緊,哭得身軀顫顫,頭顱在他胸口急速搖動。「哥……哥……我不想上斑了……我想回家……我不要待在這里……哥帶我回家……」
「礎盈現在是護理師,怎麼能隨便離開工作崗位呢?」他拍著妹妹的背心。
「程醫師,你來得正好,你看看這是什麼情況?護士在上班時間和男人親密擁抱?可真是稀奇吶!」蕭意馨的尖嗓響起。「你還想把人家當寶?」
方結束病房回診的程允玠,還未走到護理站,便瞧見長廊那一端的情況。她撞進另一個男人懷里,非但如此,她居然擁抱住他,還讓那男人回擁她,她與那個男人之間為何能如此親密?
他冷著臉,沉沉望向對面那擁著黎礎盈的男人。
黎礎又發覺懷中這個他疼愛的小妹妹在听見那尖銳又帶刺的話語對,身軀明顯地僵直,他狐疑地抬起頹冷黑眸,在看見對面那白袍男人的眼神時,似有些明了懷中小妹傷痛欲絕的原因了。
「礎盈,不想待在這里就不待,大哥帶你回家,你很久沒看見嫂嫂了吧,她前幾天才念著你,……」黎礎又攬著她,反身往電梯方向離開。
「就跟你說還是我最適合你了,你還那麼一意孤行不和我復合,現在呢?人家可是抱著新歡不知道要去哪逍遙了。」蕭意馨走了過來,愛嬌地勾住程允玠手臂。
程允玠只是冷睇著那對男女離開的方向,良久,他輕揮開身側女人的手,轉身走開。
是那個男人!程允玠減緩車速,他一面注意著前頭車況,一面看著後視鏡,那正從停靠路邊停車格的那部鐵灰色座車里走出的男人,不正是那天在醫院擁住礎盈的那一個?
他心念一動,看了看後面車況,輕踩住煞車。他像個偷窺者,目光緊盯著鏡面,鏡面里,那男人走到副駕駛座,並打開車門,他隨即見到男人探手,從車內牽出一名身材縴瘦的女子,一襲長發遮掩住女子面容,他從鏡面里無法瞧清女子面貌,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那身形和那發長,絕不是礎盈。
他目光沉了沉,緊盯著那對男女。男人很體貼,從頭至尾都是一手緊握女人的手,另一手摟在女人腰間,他們的行進步履有些緩慢,男人還不時在女人耳畔低語,然後他見他們兩人走進了餐廳。
程允玠沉吟片刻,決定將車子回頭,他在男人的座車後面尋到了停車格,迅即將車子切進停妥。他降了車窗,將車子熄火,靜靜候著那對男女走出。他靠上椅背,半垂黑眸,緊緊盯著餐廳門口……他怎麼會淪落至此,居然像個狗仔似守在這里?
但那男人曾那樣深深擁抱過礎盈,現在又怎麼能帶著另一個女人,舉止親昵地走進餐廳?他必須弄清楚那個男人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思去接近拙盈的。
約莫兩個小時後,他終于等到他們走出餐廳。那男人還真體貼,依舊小心翼翼地扶持著女人……他沉著臉下車,關上車門走到男人的車前,他倚在男人的車門邊。
「來,小心走,有個階梯。」黎礎又牽握著女人,語氣滿滿的憐寵。他從口袋里拿出車鑰匙,準備開鎖對,眼簾一抬才發現將在車門邊的男人。
「是你?」黎礎又意外地看著男人。「真巧。」
「不巧,我專程等在這。」程允玠黑眸沉沉。
黎礎又笑了聲︰「很巧啊,我也想要找你。但是能不能讓一下,先讓我太太上車?」
「太太?」程允玠甚是震驚,但也移開了身軀。
黎礎又打開車門讓女人上車,他一手護在女人頭頂,不忘柔聲提醒︰「小心頭,低一點。」讓女人坐好後,他又在她耳畔低低交代︰「在車上等我一下,我遇上朋友,聊幾句就好。」
才關上車門,便听見程允玠嗤了聲︰「你對你太太可真體貼,既然夫妻感情這麼好,為什麼要去招惹礎盈?」
「你不也有了一個醫院院長的千金女發,怎麼也去惹礎盈?」黎礎又禮尚往來,見對方沉了臉,他伸出右掌,含笑道︰「程醫師是吧?我是黎礎又。」
「黎……」程允玠伸出手掌,握住他的。
「我是礎盈的大哥。」他松了手,掌心滑入褲袋。
「礎盈的大哥?」程允玠微瞠眸,看著面前這個五官和礎盈不相像的男人。
「那天礎盈哭了,很傷心很傷心地哭了,她是家里的寶貝,性格開朗樂觀,我很少見她哭,那天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哭得那麼無助和脆弱。」黎礎又斂了笑,開可見山就問︰「你是不是能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看待礎盈的?為什麼有了蕭家千金了,還招惹我們家礎盈?」
「我是招惹她,但若不是因為喜歡,我又何必?」
「既然喜歡礎盈,為什麼要讓蕭家千金搬進你住處?你要分手,也沒給礎盈一個解釋,你真是在玩弄她的感情?」黎礎又再問。那日听小妹的哭訴,他心里直覺荒謬,尤其親眼目睹她工作單位那些人的鄙夷指責,他真不敢相信如仁心那般規模的醫院,竟然在上班時間的護理站上演爭風吃醋的戲碼。
「我沒有玩弄,讓蕭意馨住進我家是因為——」他猛地想起蕭意馨的脅迫,驟然止聲了。
「因為什麼?」黎礎又眉心一沉,更突顯他身上的陰冷氣質。「我是礎盈的兄長,你連這個也不能對我坦承,我如何相信你待她是真心?」
程允玠陷入為難,五官線條緊繃著。該不該說?說了意馨會有什麼動作?若不說,真要讓礎盈這麼繼續誤會他?思及近日她遇見他時的視若無皓,他心口微痛。
黎礎又見他不開口,也干脆地不再多問。「算了,你要不說,我能奈你何?把時間拿來勸礎盈倒是比較有意義的。愛情是有再生力的,被切斷了尾巴,還是能再長回來,礎盈那麼可愛,會有機會再遇見更值得她愛的男人,我想她也會慢慢釋懷你給她的傷害。」他微微頷首,語聲客氣︰「抱歉,時間晚了,我得帶我太太回家。」他直接越過程允玠身側。
見那身影就要燒繞過車頭,程允玠眼一閉,開口道︰「因為她在我面前割腕。」
黎礎又腳步一頓,他驚駭地回過身。「你是說……蕭小姐她?」
「她以死威脅。」語氣滿是無奈?
「所以你讓她住進你家,和她復合,都是因為她威脅你?」黎礎又走近。
程允玠淡淡點頭,自嘲地笑了聲︰「不是我不給礎盈一個答案,是我不能見意馨殘害自已。」
黎礎又沉吟片刻,低聲問道︰「你對礎盈是認真的?」
「認真的。」不多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