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為那個男人哭泣。」拇指沒有間斷地抹去滲出來的眼淚,也微嘆一聲。
「這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她抽抽噎噎地說。
與其說她因為失戀而傷心難過,不如說她的自尊受創。她的人生向來在掌控之中,所有事情都在預期之內,結果最後她竟然承受如此的羞辱,敗在那個事事不如她的女人手中,教她怎能不難堪?
她明白愛情不是用輸贏來判定,但她也不會給予別人看戲的機會,所以她一直強忍難過,堅持自己根本就不在乎。
也許她投放的感情不多,可是她真的喜歡過他,也想過與他共度未來,落得被拋棄的結局,她怎能不傷心?
壓在胸口的石塊隨著淚水慢慢地消失,一直緊鎖的眉頭緩緩地松開了些許。
仍然噙著眼淚的兩眼對上他的,剎那間仿佛明白了什麼。
「怎會沒關系?我會吃醋。」他湊近,並伸出舌尖舌忝去微咸的淚痕。
「省省吧,我才不信你。」也不知是不是哭出了不甘,她驀地覺得心坎放松了一些,打從分手以來,她都拼命地想向別人證明自己並沒有受到影響,所有神經都繃緊了,剛才的淚水釋放了泰半的負面情緒,讓她整個人都軟掉了。
「我是認真的。」他笑嘻嘻地說,同時湊近想親她。
她卻一手推開他的下巴,逼使他微仰著頭。「好了,這東西得收掉。」她開了壁燈,並下了床,吹熄了蠟燭。
「小柏……」他不依地扁了扁嘴。
撿起地板上所有蠟燭以後,她回首望向仍賴在床上的他。「要睡的話,睡沙發。我明天給你買張大一點的沙發床,今晚將就一下。」
「唔?」雷佑楠不敢相信信她剛剛的話,俊顏上滿是詫異。
「你不是說無家可歸嗎?而且你說的對,多個佣人做飯兼當保鏢,怎麼算都是我賺了。」
「那……你是相信我?」他不確定地問,同時長臂一伸,將她拉近身前,仰頭看她。
因為姿勢的關系,她不由得低下頭望他,發現他真的俊美非常,感到心髒漏跳了一拍,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急速,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才道︰「我只是同情你的遭遇,不代表我相信你的說詞。總之,我同意讓你住下來,並不代表你可以胡來。」
「咦?怎麼可以?我是真心……唔唔……」嘴巴突然被捂住,害他只能發出唔嗯聲。
「想住下來的話,就不要再開這種玩笑。」她警告他。「那些記憶,全部給我忘記,不然就給我離開。」
他想抗議,可是看到她堅定的神色時,只好不甘願地點了下頭,換來她收回手。「好嘛!」
其失落的神情令齊柏恩的心髒緊緊地縮了下,眼神稍稍錯開,她拉開他圈于腰際的兩臂。
「謝謝你。」她忽然小聲地說。
表面上是她幫了他,但她很清楚他讓她宣泄了埋藏心底的哀傷與不甘,讓她抒發了難堪,所以……她現在也不過是稍微回饋他一點點。
當中……絕不夾雜任何私人情感。
在她的催促下,他下了床,整理滿床的花瓣。
「你別做這種事了,挺浪費的。」她邊幫忙邊說。
「不覺得浪漫嗎?」他看向她,撿起一片花瓣端詳。
「還好吧?」她聳肩。「我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將所有花瓣包好,並且塞進他懷內,順勢推他至門扉處。
「一個人睡很不……哎呀!」他揉了揉被打痛了的額角。「好痛!」
「再開這種玩笑的話,我一定毫不留情地趕你出去!」她一手支著腰肢,哼道。
「知道了。」他垂頭喪氣,看著門板無情地在眼前合上。
在門扉關上的瞬間,俊顏上略顯天真的微笑悉數斂去,唇畔的笑意散發淡淡得逞的味道,凝睇了木門一眼後,他退回客廳,怡然自得地坐在沙發上。
黑玉般的眼楮環視干淨整潔的室內,沒有任何多余的擺設,但只要細心一看,便會看穿一切不過是偽裝,如同她的為人,看起來難以親近,實際上卻簡單易懂。
說她的戒心重嘛,卻又一下子變得容易接近,搞得他難得地有一刻的不知所措。
對,剛才詫異的神情可是貨真價實。
想起不久之前她為了別人淌下的眼淚,胸坎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像她如此強勢的女人,那軟弱的男人當然不可能承受得來,也不曉得如何珍惜她看似刺蝟的外表底下所蘊藏的柔情,亦不會察覺到那不易被人窺見的溫柔。
佯裝出來的堅強、勉強撐起的硬朗,全都是為了掩飾那受傷的心,難道她不覺得這樣勉強很辛苦嗎?
偶爾也該找個肩膀倚靠一下吧!
她澄清的瞳心中間會透出一絲絲疲憊,暗示一切堅強都不過是強裝出來的。
像她這樣的女人,大概最承受不了別人的柔情對待。因為能力太高,許多男人甚至在她面前抬不起頭,因此她總是被認定有能力獨自處理任何狀況,沒有人了解她有多勉強自己,更不會有人知道她是多麼地希望有人為她遮風擋雨,所以只要有這樣的人出現她面前,她應該沒有多少能力去抗拒。
不過,他被看輕了呢!
從見面的剎那間開始,她便認定他是個不事生產,只依賴外貌維生的人,而他也樂得讓她有這樣的誤會,看著她為了自己的一言半語而有著強烈的情緒起伏,確實令他很高興。
然而,她堅固的藩籬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被攻破吧?
兩指撫上了下巴,想起她孩子氣地抗拒自己的情景,呵呵……還真是可愛呢!
真想看她害羞的樣子。他暗忖,伸手將一個抱枕環于身前,薄唇上翹的弧度增大,越來越期待明天的來臨。
這是齊柏恩成為社會人士以來,第一次無故翹班。
不,正確來說,她是借詞不上班,以換來一天的時間去兌現昨晚跟雷佑楠承諾的事。
本來她是打算食言的,因為公司有許多等待她決定的事,然而當她看到他哀怨地瞅住自己的樣子,不由得心軟,所以做了翹班這個決定。
吃過早餐以後,她將車鑰匙交予他,自己則坐上了副駕駛座,沒有看他一眼,迅速閉目養神。
事實上,她正在反省。
從不是輕易心軟的人,不是嗎?不管面對任何人苦苦哀求的臉容,她也不會如此不理智地應允對方的要求。
那麼,為何她一再為雷佑楠讓步?
就因為他讓她哭出了不甘嗎?
對于自己會在他面前哭出來,她難掩驚愕,她以為自己夠堅強的,可是每當望見他那雙仿佛什麼也看穿的眼眸時,胸口便不由自主地掠過顫意,害怕被他識破她在逞強。
她越是想他遠離自己,他越是糾纏不清,倉皇到了一個極至後,便是將所有難堪朝他傾倒。
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困窘的很。
只是……在哭過以後,她睡得可好了,睡到自然醒,壓在心頭的重量都消失了。
這些,都是雷佑楠的……功勞?
因為產生這樣的想法,所以她做出讓步,讓他當男佣算她賺到了,所以她……今天不過是少少的回禮,當中並不涉及任何異樣的情感。
平穩地控制方向盤,雷佑楠不時分神瞄向看似睡著了的她,他當然知道她是裝睡,然而也沒揭穿她的打算。
想起不久前她流露的沒轍神情,他不由得咧嘴而笑。
她那準備開溜、卻又被他逮住時的懊惱神情,甚至被逼翹班時的無奈姿態……全部都很可愛。
那個男人,她應該放下了吧?
他不認為那個看不透她隱藏的柔情的男人有什麼值得去愛的地方,也許她不過是剛好在某個時間、于某個地點,正好遇上那男人,因為某些因素,讓她以為那便是戀愛。
事實上,那男人根本配不上她,她也不必委屈自己。
他會讓她知道,她值得擁有更好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