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事,張棟梁與張家上下皆無意讓外人知曉,但興貿是個大企業,平時便緊盯著興貿看的人從來不曾少過,即使張家對撤換總裁這件事進行得再低調,外界仍是嗅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
首先是張杰丞無預警地告假,再者是已退休多年的張家老太爺張棟梁親自進公司坐陣。
外界紛紛猜測興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幾路消息真假難辨,興貿的股價在短短三天內上沖下洗,教投資者冷汗直冒。
所幸張棟梁余威尚在,光是他親自進公司坐陣這件事就已迅速讓公司的股價平穩許多。
只可惜才過了幾天,居然被某名記者查出張棟梁凍結了自家孫子的資產。
這下子再也紙包不住火。
要知道欲假扣押一個人的資產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一般來說,是怕債務人企圖月兌產才會進行假扣押,一切都必須依照法律程序來進行才可以。
這會兒張棟梁居然凍結孫子的資產,究竟張杰丞是做了什麼錯事,眾人都想知道。
消息一出,興貿的股價瞬跌了數個百分點。
但張棟梁和張杰丞仍不見哪一方退讓,許凌豫不禁感嘆,這對爺孫還真像,兩個都是驢子脾氣!
相較之下,鄭氏企業這邊卻是意外平靜。
那天張杰丞與鄭靜芳兩人分手之後,鄭松輝就已經做了好興貿會終止合作的心理準備。
張杰丞若是單方面終止合作,依合約必須支付鄭氏一筆違約金。這筆帶有懲罰性質的違約金會讓鄭氏短期內帳面很漂亮,但是依興貿在商業界的影響力,鄭氏的未來只會是一片愁雲慘霧。
鄭松輝甚至為此做好了將企業外移的心理準備,也積極尋找境外投資的標的,卻沒想到興貿那里一點動靜也沒有,合作案仍持續進行著。
他也曾想過,張杰丞會不會在現有合作案上動手腳,因此緊盯了好一會兒,但除了導致下屬神經性胃炎頻頻發作之外,也看不出有何問題。
過沒多久,張杰丞被拉下總裁之位的事就傳了開來。
鄭松輝得知時錯愕地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雖然不知道詳細的原因,他還是痛快的連聲罵了好幾聲「報應」。
鄭家兩老心疼女兒,已經教鄭松輝給妹妹一個月的假。
鄭靜芳待在家里,眼眶一直是微紅的,飯也吃得少,沒幾天就瘦了一圈。
自那天過後,張杰丞的名字在鄭家就已經成了禁忌,不僅不能提,連電視也不開,免得鄭靜芳看了會更傷心,是以張杰丞不再是興貿總裁的事已發生了一星期,她都還不知道。
鄭家有意隔離張杰丞與鄭靜芳,幾個人商量過後,決定勸鄭靜芳出國散散心,而鄭靜芳不想讓家人為她擔心,也就答應了。
出國這天,她帶著簡單的行李,拒絕了父母送她到機場的提議,自己搭計程車前往機場。
辦理好登機手續,鄭靜芳在貴賓候機室等候搭機。
專供商務艙乘客使用的候機室里,她低著頭以手機發簡訊給父母和哥哥,告訴他們,她已經準備搭機,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個年輕男子突地拐彎向她走來,高大的身影迅速站在她前方。
「鄭靜芳?」他語氣不佳地喊了她一聲。
她抬起頭,就見一名身穿鐵灰色西裝的英俊男人一臉陰沉地直盯著她。
「你是……」
「果然是你!」對方一**坐在她身旁。「你為什麼要跟我哥分手?」
鄭靜芳有些被他嚇著,原本想要站起身,卻因為他後來這句話而頓住。
「你……」她看著眼前這個年輕英俊的男人,那輪廓鮮明的五官依稀帶給她熟悉感,接著她恍然大悟道……「康樂股長?」
這個人不就是她的高中同學,當時的康樂股長張杰盛嗎?
「我不是來跟你敘舊的,我是要問你,你為什麼要跟我哥分手?我哥……好吧,他是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但最終也沒有真的傷害到你不是嗎?你知不知道你把他害得多慘!」張杰盛氣憤地道。
其實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不能算是鄭靜芳的錯,但張杰盛就是忍不住把氣出在她身上。
張家兄弟的感情雖然不是特別好,但畢竟是親手足,張杰盛雖然沒有說,心中倒是很佩服兄長,但沒想到他這個萬能大哥居然會栽在不論從各方面看來都不太起眼的鄭靜芳手上!
高中時,鄭靜芳在班上就是個很容易讓人忽略的人,如果不是兄長正和她交往,張杰盛根本連她長得是什麼模樣都忘得一干二淨。
「什麼……杰丞他怎麼了?」鄭靜芳茫然地問。
自從那天分手後,她就一直窩在家里,足不出戶,電視不看,手機不接,早就跟外界月兌節,完全听不懂張杰盛在說什麼。
見她一臉茫然,張杰盛的氣不打一處來,覺得大哥這樣為她真是不值得!
「他為了你,被我爺爺從總裁的位子上撤下,爺爺還打算告他,一切都是因為你,你居然這樣對他!」張杰盛臉色極差地怒道。
「他出事了?」
鄭靜芳其實並不明白張杰盛說的是什麼,但她听出了重點,就是張杰丞出事了。
曾經完全付出的愛怎麼可能說收回就收回?她驚得手機啪一聲掉在地上,拉起張杰盛的袖子急急地問……「他怎麼了?你爺爺為什麼要告他?」
見她一臉著急,張杰盛的心情總算不再那麼差。他冷冷地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自己去問他啊!」
鄭靜芳擔心得連廣播已經報出她準備搭乘的航班號碼都沒听見,抓起隨身的皮包就往外奔,連掉在地上的手機都忘了拾起。
張杰盛見她這麼焦急,突地發覺,也許哥哥的犧牲並不全是白費。
鄭靜芳一奔出機場就直接搭計程車前往張杰丞的住處,一路上不斷拜托司機開快一點,司機見她一邊哭一邊拜托,還以為她家里出了什麼事,于是一路連飆帶超,毫不手軟。
來到張杰丞的住處樓下時,鄭靜芳從來沒有那麼慶幸自己並未把他家的門卡還給他,而且完全沒有發現,這還是她第一次直接打開他的家門。
由于兩人交往的事並沒有曝光,在外頭站崗的記者都以為她是這里的住戶,因此幸運地沒有引起注意。
門打開時發出一道輕喀聲,鄭靜芳一走進屋里便看見張杰丞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大腿上趴著一只胖了許多的貓。
「杰丞……」鄭靜芳看著他,不禁紅了眼眶。
張杰丞臉上的神情比她更茫然,像剛從夢中醒來。「靜……靜芳?」
她走到他面前,心疼地撫著他的臉頰,「你瘦了。」
才沒有多久,他瘦得比她還要厲害,眼窩都深深凹了進去,眼下的陰影極為明顯。
張杰丞呆坐在沙發上,不敢踫她,因為他怕一踫之後她就會失消,就像這幾天在夢中所見的那樣。
其實直到現在他都還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在作夢。這段時日,他只要一睡著就會夢到她,夢見她說要分手,說他們並不適合在一起,每當他伸手想要留下她,她就迅速化成一道輕煙,消失在眼前。
她在夢里說的話、她的身影在他手里消散的感覺實在太可怕了,所以這幾天他一直不怎麼敢睡,總是撐得受不了了才在不知不覺間睡去,然後又被惡夢嚇醒,這麼多天來,他平均一天不知道有沒有睡足三小時。
「真……真的是你嗎?」張杰丞的聲音沙啞得嚇人,一開口才發覺自己似乎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的說過一句話。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怎麼……」鄭靜芳心疼得眼淚撲蔌蔌直掉。
張杰丞看得心疼,卻仍不敢伸手踫她。「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是我……是我!」她撲進他懷里,整個人熨貼著他瘦了許多的胸膛,雙手緊緊按著他的背,仿佛要將兩人揉在一起。
小虎被他們的動作嚇得趕緊跳開,並叫了一聲。「喵——」
直到鄭靜芳柔軟的身子壓在他身上,張杰丞才能肯定她是真實的,隨即一雙鐵臂緊緊地鎖住她。
「是你,真的是你……」他緊緊擁著她,雙唇不斷在她臉上吻了又吻。
張杰丞迷醉地嗅著她身上的芬香,那是種有點類似于成熟水蜜桃般香甜的氣味,她獨有的氣味。
是她,的確是她,不是夢!夢里的她沒有這般香甜的味道!
鄭靜芳心疼地發覺,這個向來強勢的大男人雙手居然微微顫抖,在她耳邊低喃的話語仿佛是哀求。
「不要離開我……我好想你……」張杰丞近乎貪婪地蹭著她的頸間,感受她柔軟的身子與溫暖的體溫,眼眶居然有些發熱。
天知道他從有記憶以來極少哭泣,十歲之後更是不曾哭過。
分開這段日子,他也不曾有過哭泣的沖動。他覺得空虛、痛苦、無奈、不知所措,唯獨沒有哭泣的,卻在失而復得的這一刻鼻頭發酸。
「不要離開我,算我求你……不要離開我,我什麼都答應你……不要離開我……」他孩子氣地以臉頰在她肩上輕蹭,撒嬌般地乞求她留下。
沒有她的日子太可怕了!他滿腦子只能想著她,無法思考與記憶其他的一切,明明活著,卻覺得跟死了沒兩樣。
他甚至連上一餐吃過飯了沒都不記得,也感覺不到饑餓,所以每當忘記時他就索性跳過一餐,但小虎還太小,他若不記得自己是否忘了它的正餐,就會直接替它加一頓飯,所以這段時日他瘦了一圈,小虎則胖了一圈。
「好……不離開你……不離開……」鄭靜芳雙手擁著他,不由得心疼地落下淚來。
他平時是那麼堅強的一個人,居然這樣委屈地、可憐兮兮地求她不要走,她又怎麼還能對他狠得下心?
這個男人把她當成他生命里的一切,這要她如何割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