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妮昨天下午遭遇的困境，一下子就解決了。
看著幾乎是立刻熟悉起來的兩父子，她內心默默的想著，原來父子之間真的有天性。
去安親班接人的時候，勤勤還躲在她後面不肯出來，但不過兩小時的時間，現在卻有說有笑的，加上模子一般的臉，任何人看到都只會覺得這對父子感情真好，不會知道這對父子是第一次說話、第一次一起吃飯。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復雜啊……
總覺得勤勤應該要抗拒一下才對，她照顧了孩子七年，他卻一下子就虜獲孩子的心，雖然並沒有以父親的名義來介紹……
總之，心情微妙……
「媽咪。」勤勤繞過桌子跑向天妮，爬上她旁邊的椅子坐好，撒嬌道︰「我要喝可樂。」
喝完可樂，天妮又寵溺的笑著替兒子擦擦嘴巴。
勤勤沒再跑回去賴在蘇正東身邊，就這樣靠著她，十分親昵。
天妮一下子就被治愈了，果然，兒子最親的還是她。
「媽咪，叔叔說他家有好多賽車模型，問我要不要去他家玩。」
天妮抬起頭，看了對面的蘇正東一眼，後者無辜的笑。
真慶幸兒子的嗜好跟他相同，不但可以擁有相同的話題，還可以用自己的搜藏品把他媽媽釣過來，到時候他親自下廚，好好表現表現。
兒子繼續撒嬌，「我想去。」
「你什麼時候喜歡模型了？」
「我喜歡賽車，叔叔家里有我們上次去玩具展的那個賽車場，媽咪，好啦。」兒子拉著她的手，「帶我去嘛，求求你啦！」
敵不過兒子的撒嬌大法，天妮終于點了頭。
勤勤立刻開心的笑了，「媽咪雙周的周六不用上班，那我們下星期六去，叔叔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只可以，簡直太好了！為了避免天妮推延，蘇正東立刻接口說︰「我會先把軌道組合起來，到時候你一來就可以玩，對了，勤勤喜歡玩水，對吧？叔叔家里有游泳池，記得帶泳衣來。」
勤勤耶的一聲，顯得十分高興。
蘇正東也十分開心。勤勤喜歡玩水，天妮這麼寶貝兒子，當然不可能放兒子一個人下水，所以……腦內思緒轉了一下，男人忍不住笑了。
因為隔天天妮是早班，所以三人吃完晚飯，在附近的小鮑園走走後，蘇正東便送他們回家了。
到公寓樓下時，勤勤已經睡著了。
見天妮要抱兒子，蘇正東連忙說︰「我來。」
這是他一次抱自己的兒子，重量跟溫度都給他一種真實感，男人忍不住又抱緊了些，看兒子睡得嘴巴開開、無比可愛的模樣，心中那種叫父愛的心情更是滿溢，想著如果能快點听他喊爸爸就好了。
回到樓上，天妮開門，順手開了燈。
走過玄關，左右各有一間房。
蘇正東問︰「你的房間在哪邊？」
天妮連忙先去開門。
房間不大，擺了一張單人床、一張沙發床，還有一張書桌、衣櫃，就沒多少空間了。
蘇正東把兒子放在沙發床上，看他睡得熟，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他還沒寫功課吧？也還沒洗澡，怎麼辦，要叫醒他嗎？」
看到他略顯緊張，天妮覺得有點想笑，「不用，他昨天身體不舒服，晚上睡得不是很好，今天讓他補補眠，明天早點起來就好。」說完，她替兒子蓋上薄被，又在他懷里塞了一個小枕頭。
蘇正東于是看到神奇的一幕——已經睡著的勤勤，居然摟緊了小枕頭，而且還挪了一下姿勢，才又再度安睡。
天妮拉了拉被角，用眼神示意到客廳去吧，接著輕輕關上門。
他這才注意到，屋子里很安靜，問道︰「李心心還沒回來？」
「嗯，她是主要秘書，有應酬的時候會晚點。」
會晚點，就是還會回來，雖然天妮已經是大人了，但他還是覺得，有人相互照應會比較安全。
「你晚上沒怎麼吃吧，要不要再幫你弄點東西吃？」
男人立刻回答，「要，我很餓。」天妮要為他洗手啟羹湯呢！
他今天晚上太高興了，只顧著跟孩子玩、跟孩子說話，只想好好記下他每一個表情跟動作，其他什麼都沒去想，真的沒怎麼吃，直到現在他才感覺到，除了餓，也挺渴的。
蘇正東看著她準備食材的身影，即便他們沒有逐字逐句的談過，可是，他真的覺得她已經把過去歸過去。
現在的他們，是零。
雖然什麼都沒有，但是可以逐漸累積。
天妮很快就弄好了，在餐桌上鋪上格子餐巾後，將一盤西紅柿意大利面跟洋蔥湯端上桌，接著坐到他對面。
長久以來，除了家人聚會和應酬之外，都是一個人吃飯的男人，心中感動難以形容。
孩子在房間睡覺，心里的女人就在旁邊，原來，這就是家的感覺。
住的地方是大是小無所謂，重點是最親愛的人能在一起，那才是最重要的。
「你這幾年都在星光鑽飾上班？」
「嗯，心心的堂姊介紹的，怎麼，看你的表情好像很意外？」
「因為……我經過那里好多次。」
換天妮驚訝了，「你？」
蘇正東是不逛百貨公司的人啊，他最討厭人多的地方跟浪費時間，怎麼會來商場這種十足消耗時間的地方，還經過他們店門口好幾次……難道，是女朋友？
如果是陪女朋友的話，一切就合理了。
哪個女孩子不喜歡珠寶？生日、西洋情人節、七夕、聖誕節、相識紀念日……都需要慶祝，而且珠寶區域再過去就是仕女皮件區，充斥歐美各大名牌精品包包，絕對可以讓女生為之瘋狂。
珠寶也好、包包也好，總之，可能的結論就是！他帶著女朋友，從她的櫃前面經過好多次。
對于效率達人來說，除了家人之外，他大概只願意花時間陪女伴。
天妮知道那是過去，但想到自己努力工作的時候，他卻在談情說愛，心里就有那麼一點不奭。
蘇正東看她的神情有異，知道她一定誤會了，趕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三叔之前代理了一個歐洲品牌的皮件，想在商場設櫃，但他又不信市調，所以我有空就會去替他看一看。」
「我、我又沒有說什麼！」
是沒說什麼，但表情很明顯就是有什麼，不過男人只是微微一笑，沒有戳破。
經過這幾日相處，他知道天妮已經跟過去不同，防衛心強，也不肯輕易在口頭服軟，她每嘴硬一次，他的心底便難過一次。
性格的改變足以證明她一個人扶養孩子的辛苦，沒人可以保護她，久而久之，自我防衛就成了習慣。
個性變得越發不可愛，可是，這些看在他眼中，卻又越發的可愛。
男人很想伸手模模她的頭，要她放輕松，但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只是突然想起來所以想講，三叔代理的皮件，進價就不便宜，自然得多留心些，所以我才去了那麼多次，可是居然都沒看見你。」
「我又不是常常站在店門口，自然不可能遇得上。」
「如果三叔代理的是珠寶，說不定早就遇上了。」蘇正東抬起頭看著她，認真的說︰「早點遇上就好了。」
早點遇上，這些年她就不用這樣辛苦。
早點遇上，這些年他就不用這樣寂寞。
有時候跟以前的朋友見面，小斑跟前妻雖然沒有再去補辦登記，但是又住在一起了，筱君跟阿杰也復合了，正為了未來而努力，聚會時，小朋友總在腿邊繞著喊他叔叔，看朋友們一個個成家立業，總難免會想起，天妮人在哪里？他未曾謀面的孩子是男是女？個性調皮還是安靜？多大了、多高了？喜歡吃什麼、挑不挑食？
朋友的妻子們說起紀念日去了哪里、生日時收到了什麼樣的禮物，總是滿臉開心，他就想，如果他跟天妮不曾分開，他一定會給她更多的驚喜。
他會記得每個重要的日子，安排只有兩個人的約會，不會忘記跟她說，謝謝你在我身邊。
他會讓她很幸福，以回報她給他的幸福……
男人看著天妮，又說了一次，「真的，早點遇到就好了。」
她不在他的身邊，但卻一直佔據著他的思緒，他無法再接受別人，于是，一個人吃早餐、一個人吃晚餐、一個人起床、一個人睡覺，家里空蕩蕩，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的聲音。
天妮被那樣的眼神看得心頭一跳，低下頭，卻止不住耳朵發熱，只能跟他說︰「快點吃吧，涼了不好吃。」
男人滿意的看著她微紅的耳朵，低頭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