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抒,莫非你心里已有人選?」傅長年問。
「爹,孩兒目前只心系鎮金堂的事業,尚無成親的打算,再說,」傅天抒不疾不徐地說︰「大哥尚未成家,做弟弟的怎可逾越。」
「那不是問題,我想耀祖不會在意這個。」傅長年微微一笑,「我跟你姑姑商量過,若可以的話,今年便讓你跟鳳儀完婚,你看如何?」
聞言,傅天抒濃眉一擰,難得露出了困擾的、為難的表情。
傅長年瞥見他臉上的表情,「怎麼?你不喜歡鳳儀嗎?」
迎上養父的目光,傅天抒看得出來他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娶戴鳳儀為妻。
一直以來,他為了報答恩情,對養父母的要求及期望總是盡力達成、從不違逆,他曾想過,自己終有一天也會在他們的決定下,娶一個他或許不愛的女人為妻,不過,那是在慕真出現之前。
慕真雖是以丫鬟的身分待在他身邊,但他從未拿她當丫鬟看待,在他心里,她是更重要、更特別的存在。
他早已心有所屬,縱然不曾對誰說過。可如今,他不能不說了。
「爹,鳳儀值得一個更愛她、懂她的人。」
傅長年一怔,「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
「孩兒也能順了爹的心意娶鳳儀為妻,但那對她實在太不公平。」
「為何?」
「因為孩兒早已心有所屬。」
傅長年先是一愣,旋即意識到什麼而瞪大了眼楮,「難道……是慕真嗎?」
傅天抒目光堅定的望著傅長年,雖未回答,眼神及表情卻已坦然的承認一切。
傅長年一臉驚愕且難以置信,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
張儷見狀,立刻打著圓場。「老爺,感情是勉強不來的,雖然慕真只是個丫鬟,但她是個好孩子,我倒覺得……」
「我並不在意慕真的身分。」傅長年定定的看著妻子,「話說回來,你早就知道?」
「天抒他沒跟我提過,不過……」她瞥了二兒子一眼,「我看得出來。」
「爹,我與鳳儀表妹的婚事,請爹跟姑姑當做從未提過。」傅天抒說著,突然起身跪下。
傅長年一震,「你這是做什麼?」
「孩兒拂逆爹的心意,甚感歉疚,請爹原諒孩兒。」
傅長年神情凝肅,深深嘆了一口氣。「就算我逼你,你也不會答應吧?」
「是的。」他語氣堅決。
傅長年沉默了,他若有所思的看著跪在跟前的兒子,好一會兒才幽幽一嘆。
「罷了,你起來吧。」傅長年難掩失落,「既然你對鳳儀無意,這事也強求不來,只是……我該怎麼對鳳儀開口?」
「老爺,」張儷拍拍胸脯,「這事由我來吧。」
傅長年瞥了她一眼,語氣無奈地,「也好。」
戴鳳儀紅著眼眶從房里走出來,原因無他,只因剛才她舅母跟她說了一些話,教她知道傅天抒不能娶她。
她自情竇初開時便仰慕著傅天抒,而且從不隱藏對他的情感。
她以為凡事遵從舅父之命的傅天抒會毫無異議的答應婚事,不料他卻毫不遲疑的拒絕了。
雖然方才舅母說得保守含蓄,但她隱約听得出來……傅天抒心里有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誰?比她好嗎?她迫切的想得到答案,一個能教她死心的答案。
所以一離開張儷房里,她立刻往別院而去。
來到別院的院門外,她不敢貿然踏進,因為她知道里頭有只會攻擊人的母鵝,還有只壞脾氣的三腳貓。
「表哥!天抒表哥!」她朝里面喊著,「天抒表哥,你在嗎?我是鳳儀!」
不一會兒,里面傳來聲音,而且是女人的聲音。
「來了!」
聞聲,她愣了一下,別院里一直就只住著傅天抒,為何會有女人應門?
正忖著,只見一名青衣女子急急忙忙跑出來!
「二爺不在。」正在小廚房準備晚膳的趙慕真一听見聲音,便立刻跑來應門。看到門外的戴鳳儀,她的心又是一抽。
「是你?」戴鳳儀認出她是昨天在鎮金堂里看見的丫鬟,「你怎麼會在天抒表哥的別院里?」
「我……我是負責伺候二爺的丫鬟……」
她不知為何在戴鳳儀面前說出這句話是這麼的困難,她是傅天抒的丫鬟,那是不爭的事實,可當她在戴鳳儀面前這麼說的時候,頓時有種卑微的、自慚形穢的感覺。
「負責伺候表哥的丫鬟?」戴鳳儀驚疑不定的看著她。
傅天抒搬到別院已數年,這中間從不曾有誰貼身服侍過,為何眼前的這個丫鬟竟能……倏地,一個念頭鑽進了腦里,教她陡地一震。
不,怎麼可能?在傅天抒心里的怎麼會是個卑微的丫鬟?
她倒抽了一口氣,兩眼定定的注視著趙慕真。「我們昨天在鋪子里見過,是嗎?」
「是的,表小姐……」慕真點頭。「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慕真,仰慕的慕,真實的真。」
「慕真是嗎?」戴鳳儀將她的名字又念了一次,「這名字真好听。」
「謝謝表小姐。」趙慕真疑怯的看著她。
戴鳳儀容貌出眾,氣質溫婉不說,還有著良好的出身,在她面前,趙慕真越發覺得對傅天抒存有情愫及妄念的自己是多麼的可笑愚蠢。
「我听說了……表小姐要嫁給二爺是嗎?」
戴鳳儀微頓,她不知道傅天抒已經拒絕婚事了嗎?若她是傅天抒心里的那個女人,他為何沒跟她說?
忖著,她決定探探口風。
「慕真,你喜歡天抒表哥嗎?」
她一震,驚慌地否認,「不,我、我不敢……」
「不敢?所以說,你喜歡,只是不敢?」
當趙慕真驚慌失措的直呼不敢之際,她已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丫頭絕對戀慕著傅天抒,不管她是不是傅天抒心里的那個女人。
「不,表小姐,我……我是說……」
「你不敢是對的。」戴鳳儀聲音一冷,「你只是個丫鬟,可天抒表哥卻是傅家的二少爺。」
這句話像是柄利刃,狠狠刺進趙慕真的心里,教她疼得快喘不過氣來。
「你應該知道自己是什麼身分吧?」戴鳳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說出這般尖酸刻薄的話來,但真的太喜歡傅天抒了。
因為喜歡他,因為不甘心,她說出這種教她心虛又慚愧的話。
「表小姐,我……我……」慕真不自覺的顫抖著,眼眶直發燙。
「鳳儀!」突然,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
聞聲,戴鳳儀跟趙慕真都一震,兩人轉過頭,只見傅天抒不知何時已來到足以听見她們對話的地方。
「天……天抒表哥?」戴鳳儀心虛極了,害怕自己剛才說的話全進了他耳里。
傅天抒瞥了她一眼,轉而望著趙慕真,「這兒沒你的事,你先進去吧。」
她心頭一揪,差點兒疼得飆出淚來。又是沒她的事?昨天在鋪子里,他也是在戴鳳儀來時對她說「這里沒你的事」,然後便支開了她……
是啊,是沒她的事,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丫鬟,連湊熱鬧的分兒都沒有。
「是,二爺。」她強忍著淚,轉身走進別院。
待她走回別院,傅天抒目光一凝,直視著戴鳳儀,迎上他嚴厲的目光,她不禁感到膽怯。
「天抒表哥,我……」
「你不該說出那種有損你身分的話。」他語帶責難。
她秀眉一蹙,「你……你果然听見了?」
「你的話太傷人了。」
聞言,戴鳳儀感到羞愧,可也覺得不甘心、不服氣。「她確實只是個丫鬟!」
「對你或許是,但對我不是。」
「天抒表哥,你就是為了她而拒絕舅父為我們安排的婚事?」
「是。」他直截了當的回答。
「為什麼?」她羞惱氣憤,眼眶泛紅,「我哪里比不上她?」
「我不是在你跟她之間做了比較而選擇她,你在我心里,是個妹妹,她在我心里,是個女人,你與她的差別僅是如此。」
「什麼?」自負的她,難以接受這樣的答案,氣得眼淚直掉。
一樣是女人的眼淚,可對她,傅天抒卻沒有不舍心疼的感覺,尤其在听見她剛才說的話之後。
「希望這是你想听到的答案。」他淡淡地道︰「鳳儀,你將永遠是我的表妹,如果你願意的話。」說罷,他轉身走進別院。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戴鳳儀淚如雨下。
她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失敗,再也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