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胡思亂想的同時,前方一片小小的喧鬧聲引起夏予蘭的注意,她加快腳步靠了過去,好奇的問著圍觀的群眾。
「怎麼了?」好像有什麼麻煩的事,她這個湊熱鬧的還是別擠太近,免得妨礙了什麼。
「哦!小蘭啊!」正在跟著吆喝的阿山伯听見聲音,回頭看見是她,黝黑的臉上揚起笑容,中氣十足的回道︰「牛啦!阿土伯家里的牛,很笨很貪睡的那只,也不知是怎麼走的,摔到水溝里去羅!」
這條路的兩邊都是農地,因此稍高的路面到田地之間形成一小道斜坡,坡底有一道大約成人膝蓋左右深度的溝渠。
一般人摔下去,如果沒大礙的,大概哼唉個幾聲就可以自己爬起來離開,但是牛摔下去的話會怎樣……
想象著那個情景,夏予蘭忍不住想笑,但又怕刺傷了愛牛心切的阿土伯,只好憋著笑意繼續問︰「那現在怎麼辦?需要我幫忙嗎?」
她好歹也是在場最年輕的一個,要是因為英勇救牛而扭到腰的話,應該也會比較早康復吧……
她的熱心發言讓阿山伯听得大樂,哈哈笑道︰「你不用啦!兩只手細得跟掃把一樣,到時變成要背你去醫院就好笑了!」
說著又讓開了一些空間,指了指前方的案發現場,「剛好有個外地人經過,就下車幫忙了。唉!不是我在說,這少年仔臉皮和體格都很贊,雖然比起我年輕的時候是差了一點……」
阿山伯夢幻版的遙想當年,讓夏予蘭也跟著笑了起來,然後忍不住往前靠了幾步,對那位熱心助牛的好青年興起了一絲興趣。
雖然她心里只有凌初日一個,但偶爾看一下路過的美男子也沒什麼了不起吧?反正她最後還是會覺得自己家里的那一個比較好。
「好!再一步就上來了!」
「阿土伯啊!你家的牛是不是拐到腳啊?怎麼看起來走不太穩?」
「哎喲!小心!」
夏予蘭在四周的吆喝閑聊聲之下努力往前鑽,然後在听見幾聲驚呼後也跟著緊張起來,「怎樣怎樣怎樣?」不會是一失足又回水溝了吧?
嘴里還在嚷著,前方的老伯稍微挪了個位置,正好讓她探出頭來,同時驚愕的瞪大了眼楮。
那個穿著白襯衫、西裝褲、黑皮鞋,卻毫不在意的卷起袖子,踩進水溝里的男人……
不就是那個統領龐大事業集團,一秒鐘幾十萬上下,堪稱做牛做馬代表、過勞死高危險群,同時也是她心愛枕邊人的凌初日嗎?
先別說現在離他的下班時間還久得很,他這個平常不到天黑不會離開公司的大忙人,為什麼不在公司里開會看文件,而是在這里推牛?
夏予蘭就這樣愣愣的站在原地,周圍的嘈雜聲似乎已經完全進不了她的耳中。
她全身的感官知覺都集中在盯著凌初日不放的雙眼上頭,目光貪婪而熾熱,連眨眼都合不得。
也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沒想到這個西施不僅平常英俊挺拔,連推牛的時候都是這麼帥氣,真是世間難得……
歡呼聲隨著牛只重新站回路面而響起,凌初日還來不及擦汗,就被一群熱心的鄉民團團包圍,七嘴八舌的感激稱贊。同時邀請他到家里喝茶,還要介紹自己的孫女給他認識……
「謝謝,不用了,我還有事。」很習慣被眾人簇擁的凌初日,禮貌而堅決的婉拒了眾人的邀請。
他正想順道打听一下夏予蘭的消息,身側一股熱烈的視線讓他下意識的轉過頭,正巧對上那雙帶著興奮與渴盼的雙眼,讓他毫無準備的心靈就這麼又狠又重的被撞擊了一下,差點因此而暈眩得站不住腳。
他深吸一口氣,抬步走到夏予蘭面前,擦腰低頭看著她笑意愈濃的模樣,惹得這陣子不遺余力折磨他的想念更加騷動,很想就這麼直接將她抱進懷里打包帶走。
「你這是在做什麼?」看她肩上背著鼓鼓的購物袋,右手端著一杯喝到一半的果汁,左手拎著一袋愛玉,對照自己狼狽凌亂的模樣,凌初日心里真是充滿各種說不出的心酸。
「我去買東西,回來的路上剛好看到你在救牛。」她誠實答道,一雙圓圓雙眼此時笑得彎彎的,「你怎麼會在這里?」
她還真敢問得這麼若無其事……他掏出那封被自己壓得有點皺的信,遞到她面前。「我收到你的信。」
「這麼快啊!我昨天早上才寄的,郵差真的好厲害。」夏予蘭笑嘻嘻的回道,目光依然緊緊盯著他的臉不放,「我有說星期五就回去了呀!今天才星期二。」
「你說你想了這麼久,終于有了結論,那現在說和到時候再說有何不同?為何非要等到那一天?」他並不是對未知的結果毫不畏懼,但是等待的時間太難熬,凌初日只想趕快從這種煩躁里解月兌,之後看是順利的把她帶回家,還是繼續想辦法讓她回頭,也都能及早準備。
像是被他急迫的話給震懾,夏予蘭呆呆的迎視著凌初日灼熱的目光,一張臉不曉得是因為他的注視或是烈日的照射,迅速的讓紅暈漫染開來,燒透耳根。
「在、在這里說?」觀眾好多啊……
「我無所謂。」
但她有啊!
夏予蘭有些尷尬的拉著他走到他停在不遠處的車旁,將身上的雜物、飲料借放進後座,然後才清了清喉嚨,略顯局促的偷偷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垂下目光。「其實我有一個秘密,一直不敢跟你說。」
凌初日心頭抽緊,深怕她下一句說出口的就是「我發現我喜歡上另一個人」之類的真情告白。
「前幾天,我看了一篇文章……」
拜托!她究竟又要離題到什麼地方去?就不能直接講重點嗎?他閉了閉眼,覺得很暈。
沒察覺他的異樣,夏予蘭一邊踢著腳邊的小石頭,一邊細碎叨念,「有個女生因為男朋友都不對她說「我喜歡你」而覺得很苦惱,她是女孩子嘛!總希望男朋友能有些口頭上的表示。
「結果有人告訴她,有些人就算愛得很深,也很難將感情說出口,既然對方不說,那自己可以主動表示,告訴對方‘我很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就用力抱緊我’。」
還在猜想她說這些話的用意,她突然往前跨步,整個人撲進他的懷里。
凌初日愣愣的看著那個埋頭在他身前的女人,感受她雙手緊環著自己腰際的力道,以及那股實際的溫暖與柔軟,一向飛快迅速的理解能力似乎變得遲鈍起來,一時間竟無法立即想通她的用意。
「凌初日,我知道我們一開始的共識是不要對彼此有感情,再加上你對紀郁妍的反應特別不同,因此一方面覺得自己沒有希望,另一方面又怕被你疏遠,所以我不敢說,只能一直忍耐著。
「可我不是個喜歡忍耐的人,這段時間里,我一直在猶豫著是要繼續隱瞞,然後若無其事的跟你在一起,還是要冒著被你討厭的可能性向你坦誠相對?最後我決定還是應該要讓你知道,畢竟如果一直憋在心里不講的話,我可能不到半年就會吐血身亡,最後還不是一樣要離開你身邊……」
「胡說八道什麼?」雖然終于明白了她想表達什麼,但夏予蘭的口無遮攔還是讓凌初日忍不住開口冷斥。
而這反而引來她爽朗的笑了,那愉悅的輕顫如同漣漪般,借由兩人緊貼的身軀傳進他的體內,引得他的心頭隨之蕩漾。
「這些話我本來想回家再跟你說的,如果你拒絕我的話,我可以立刻收拾行李離開,而如果你接受我的話,那我們也可以做點……嗯,後續動作。」比較親密的那種。
她從他的懷里抬起頭,望向那張即使在這種時候依然不動聲色的俊臉,玩笑似的說著既隱約、又大膽的挑逗言詞,但隨即又將臉蛋埋回他的懷里,雙手環得更緊一些。
「我不知道你听了這些話會不會氣我出爾反爾,或是認為我痴心妄想,但我還是要說……我很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可不可以也用力的抱住我?」夏予蘭鼓起勇氣說道,隨即緊張的等待著他的回應。
但是……沒有,他動也不動!
也許他不僅很難將感情說出口,連親密一點的動作都不好意思做吧?她努力的為凌初日找借口,隨即又趕緊補充道︰「不那麼用力也可以。」
結果還是文風不動!
「那……輕輕的,像勾肩搭背一樣的……」感覺自己簡直像是抱著一尊石像的夏予蘭已經笑不出來,她已經退了又退,卻依然得不到他的一絲回應。
果然,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
有些尷尬的放松了自己環抱著他的手,她稍稍退開身子,勉強的勾了勾唇角,自嘲道︰「這種情況……也是有的,你不用太在意。」嗚……
一直動也不動,只是無聲垂眸看著她的凌初日盯著她努力眨著眼,似乎想把眼淚擠干的可憐模樣,以及隱約踫觸著自己的肢體所傳來的輕微顫動,終于抬起垂在身側的手,輕柔卻堅定的將她重新攬回懷里。
「這是你丟下我,自己跑得不見人影的回報。」他輕描淡寫的為自己剛才的冷淡表現做出解釋。
「小氣鬼!」驚覺自己被將了一軍,夏予蘭不禁哀怨的罵道,但微微帶著哽咽的柔軟嗓音听起來就像是在撒嬌,一雙手也緊緊抓著他的襯衫不放,惹得凌初日唇邊泛起一絲隱約的笑意。
「沒錯,我既小氣又不討人喜歡,既不親切又沒情趣,而且就像你說的,對于感情的事,我說不出口。」他在她的頭頂喃喃說著,抱著她的雙手也漸漸收緊,仿佛恨不得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似的。
夏予蘭先是被他的擁抱給嚇了一跳,雖然緊得讓她有點不舒服,但想起自己方才的要求,對應著他的舉動,直接而強烈的喜悅讓她不僅沒有掙扎,還同樣用力的回抱著他,和他一起痛並一起快樂著。
「我有我的責任,所以我能給你的時間也許不會比工作多,但我願意每天在晚飯之後陪你散步一段路;我不喜歡苦瓜、青椒、紅蘿卜,但如果你做了這些菜,我願意勉強嘗試。
「我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說出那些熱情如火的情話,但只要你希望,我願意隨時像這樣給你擁抱。」說完這些讓他有些別扭的告白,凌初日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低聲又道︰「我……很高興你喜歡我。」
不要說他高興,夏予蘭听了也是興奮得腦袋一片空白,就算不停的笑,也無法表現心里千分之一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