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舅府那邊毫無動靜,許櫻終于不再那麼擔心,開始準備自己的婚禮。
采隻卻有些不滿意,幾次去綺繡閣看那些繡娘替許櫻縫制的嫁衣,回來都一臉悻幸地說︰「小姐以前不是不愛穿外面人做的衣裳嗎?而且現在是要做新嫁衣啊,是嫁衣啊,小姐!」
許櫻不解地看她,說︰「是啊,我知道是嫁衣,時間緊促,我們就算親手做出來,恐怕沒辦法做得完美,倒不如委托給外人,她們人多手巧,做活又熟練,不好嗎?」
采隻有點郁悶,她其實也覺得小姐自從蘇醒之後,整個人變了許多,先不說許多生活里的小細節,就是為人處事方面,她也有了很多變化,以前小姐會斤斤計較到龜毛地步的許多東西,現在反而不再看重,說好听點是不拘小節,說難听點就是有點太過隨便了呢。
不過,現在的小姐看起來比較快樂,所以采隻才沒那麼計較。
釆隻小聲說︰「我以前跟您提過綺繡閣,您還記得吧?」
許櫻點頭,她也就只記得這一家成衣店,不然也不會告訴鄧芝了。
采隻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說︰「哎喲!我的好小姐,上次我為什麼跟您提這家店,您就不記得了嗎?還偏偏找這家,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在衣裳里做手腳。」
許櫻眨眨眼,問︰「什麼事?我只記得你說這家店的老板是個女子,女子拋頭露面做生意不容易,我們要支持。」
采隻一個腳軟差點跌倒,她啼笑皆非地看著自家小姐,說︰「小姐,您不要亂發善心好不好?哎呀,算了,一定是我上次說得不夠直接,您沒听明白。我告訴您啊,綺繡閣的大老板叫葉綾舞,據說長得還不錯,人又精明能干,在京城的風評很不錯,最重要的是,認識葉大老板的人,都知道她心儀的男人就是鄧公子啊!以前她接手綺繡閣經營困難,鄧公子曾經出手幫過她,據說就是這樣結緣的。而且啊,鄧公子的妹妹椐說也很喜歡葉綾舞。」
前些天葉綾舞來到鄧家,據說也有鄧芫暗中指使的份,采隻現在對鄧芫很有意見,不過她只是一個小丫鬟,也懂得沒自己說話的份,所以並不會在許櫻面前太過搬弄是非,她只是告訴自家小姐一個事實,別傻傻的搞不清楚狀況,到時候被人要了還夸人家是好人,那就太丟人了。
許櫻臉上的笑意漸斂,原來如此。
難怪當時鄧芝听她說起綺繡閣時,他神色怪怪的,雖然一閃而逝,但是她也看出來了。
她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笑起來,說︰「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他們之間真有什麼,現在感到郁悶的,應該是葉綾舞吧?」
許櫻沒想到自己無意間還做了壞人,要葉綾舞為她做嫁衣,好像是特地去諷刺她,專門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一樣。
哎,果然絕色美人最容易引起仇恨嫉妒了,無意中的行為都可能得罪一大票女人。
愛慕絕色美女的男人越多,可能討厭她的女人也越多吧。
看看「許櫻」吧,在攝政王府里,惹來超級大情敵,也就是現在的皇太後衛敏,這還是她知道的,王府里其他的女人大概也對許櫻恨之入骨吧?
好不容易出了王府,結果國舅爺又來搭訕,國舅爺家里的正妻和小妾們,大概也恨她恨得牙癢癢的。
現在陰錯陽差和鄧芝在一起了,被他的妹妹看不順眼,現在又多了一個葉大老板。
許櫻現在已經有點麻木了,別人愛怎麼看她就怎麼看,只要鄧芝一心一意對她好,她就要快快樂樂地度過自己這第二次生命。
能夠幸運地活著,其他那些事又算得上什麼呢?
時光如梭,眨眼一個月的時間就要過去了,鄧芝和許櫻的婚禮也籌備得差不多了,再過三天就是吉日。
綺繡閣做的嫁衣也送過來了,金絲銀線繡出了華麗嫁衣,再加上金花八寶鳳冠和雲霞五彩帔屑,當真是讓觀者嘖嘖稱贊。
拿到嫁衣的時候,許櫻忍不住驚嘆,采隻卻如臨大敵,將嫁衣再三仔細檢,直到確定衣服里面沒有暗藏著毒針和毒藥,也沒有用對身體不利的藥草做燻香,小心翼翼地到有點神經質了。
許櫻又是好笑,又是感念她一片忠心,在心里已把采隻當做自己的親妹妹,而非奴婢。
雖然有些小問題,但主僕倆畢竟還是興高采烈,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許櫻」本人從小寄居衛家,到被攝政王爺「軟禁」,再被逐出王府遇到鄧芝,許櫻短短十幾年的生命歷經很是坎坷,采隻也心疼自家小姐,眼看著就要有個好歸宿了,她比誰都高興。
興高采烈的采隻準備在今天一大早讓小姐再試穿一次新嫁衣,她心里就是不怎麼相信葉綾舞,總想找點麻煩。
可是一直到了日上三竿,許櫻還在沉睡。
大婚在即,鄧芝已經不在這邊陪宿了,畢竟傳出去不好听。
許櫻自己一個人睡的話,向來早睡早起,因為古代沒有電腦,也沒有各種夜晚適合女子的娛樂場所,所以她養成了很好的作息習慣,沒有特殊情況,從來不睡懶覺。
采隻有點疑惑,更多的是擔心,她走近床邊,用手推了推許櫻的胳膊,小聲喊︰「小姐?小姐,快醒醒啊,都要到中午了,一會兒姑爺來陪小姐吃午飯,見您還睡著,肯定要笑話您了。」
可是許櫻依然沒有醒來,她的面色紅潤,身體最近被鄧芝調養得很不錯,睡相極為甜美可人。
可是采隻心底的不安越來越重,她猜測是不是嫁衣上出了問題,千防萬防難道還是沒有防住嗎?
采隻的手加了點力道去推,聲音也放大了,可是任憑她怎麼推怎麼呼喚,許櫻依然在酣睡。
采隻急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難道真的又出事了?上一次她家小姐昏迷了三年,這次呢?
呸呸呸!她家小姐才不會出事!
可是在努力了小半個時辰,依然未能將許櫻喚醒時,采隻已經意識到出了大問題,她一面派人去請醫生,一面派人去請鄧芝。
采隻在等待中度日如年。
鄧芝來了,攝政王府的紀太醫也來了。
紀太醫為許櫻檢了半天,甚至冒著忌諱親自掀開了許櫻眼皮看,但最終也一無所獲。
紀太醫斟酌再三,才說︰「就脈象上看,一切安好。只是……許小姐這次的癥狀,和上次昏迷不醒時有七八分相似。」
釆隻的淚一下就落了下來,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防止自己不要嚎啕大哭出聲。
鄧芝看起來比她平靜些,可是他站在那里愣了好久,直到紀太醫又說︰「不過這次有幾分不同,許小姐隱約出現了滑脈,往來流利,嗯……這個……」
紀太醫下面的話就不太好說了,畢竟許櫻還未大婚,他總不能說他懷疑許櫻可能出現了懷孕的早期癥狀。
可是鄧芝是如何伶俐,他出門經商見多識廣,一听滑脈就聯想到了許櫻懷孕的可能,本該是大喜,可是看著沉睡不知人事的許櫻,他卻怎麼也歡喜不起來了。
盡避采隻懷疑是新嫁衣被做了手腳,但是紀太醫再三檢查過後,確認新送來的衣物並無任何問題,許櫻的昏迷不醒,不是衣物造成的。
采隻這下完全慌了。
鄧芝坐在床邊,手握著許櫻的手,女敕若春蔥的玉手依然那麼溫熱,那麼柔軟,可是怎麼一夜未見,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的睡顏如此甜美,好像沉醉在一個美夢里,嘴角還有隱隱的笑容,可是她身旁清醒的人卻是無盡難過與悲痛。
鄧芝輕聲問紀太醫︰「太醫,您一直為櫻兒看病,您說,這次最有可能是怎麼造成的?」
紀太醫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這個不好猜測,就身體而言,沒有什麼病癥,也許……唉,你要不去王府問問?」
還沒等鄧芝主動去攝政王府,霍淳已經急匆匆地趕到了,並且不容分說就要將昏迷不醒的許櫻帶走。
鄧芝上前一步擋在霍淳面前,目光直視著霍淳陰郁的眼楮,說︰「她現在是我的女人,容不得您動她。」
霍淳卻不與他爭,只是冷冷地說︰「讓開。」
「不讓。」鄧芝的語氣也相當平靜,可是眼底壓抑的怒火證明他已接近失控。
他也好,許櫻也好,在霍淳這樣的達官貴人眼中算什麼?膩了就扔,高興了就賞?
霍淳閉了閉眼楮,低喝一聲︰「我再說一句,讓開……」
「不讓!」鄧芝的聲音也揚高了。「她不是玩物,你說要就要,說拋棄就拋棄!她現在是我的妻子,就算你身為天下至尊的王爺也要懂得朋友妻,不可欺!」
霍淳皺緊眉頭,「你不想她活命了?」
鄧芝一驚,問︰「果然和你有關系?」
霍淳的目光閃了閃,然後移開了目光。
「到底怎麼回事?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昏迷過去?」
霍淳的目光落在昏迷的許櫻身上,聲音也有點虛了︰「事關人命,如果你放心不下,就和我一起回去王府。事關重大,這里待不得。」
鄧芝想了想,還是許櫻的性命要緊,最終妥協讓步。
一行人低調而迅速地趕回王府,許櫻被重新安置在了櫻花園。
在櫻花園,鄧芝意外見到了方仲白。
方仲白雖然自小修道,但因出身尊貴,向來也是養尊處優,就連他的道袍都要比其他道士精致華美許多。可是現在的方仲白灰頭土臉,眼底下有深深的青色,整個人顯得疲憊又焦躁。
方仲白的手里緊握著一個巴掌大的米黃色小葫蘆,葫蘆看起來很常見,就像尋常農家所栽種的葫蘆,只有表面很光滑。
許櫻被安置妥當之後,方仲白就在許櫻的臥室里擺起了七星喚魂陣,這一次他沒有等到深夜,而是掐指選擇了黃昏日落時分的陰陽交替時刻。
而在方仲白施法前,鄧芝一直追問霍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許櫻是不是又被人陷害了?
難道是巫蠱之術?這是宮廷里最盛行的害人之術了。
可是許櫻已經離開了攝政王府,離開了霍淳,為什麼內宮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還要迫害許櫻,趕盡殺絕?
難道是在為她的兄弟國舅爺衛斂出氣?
鄧芝緊握著拳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反而是他害了許櫻。
可是霍淳一直緊緊抿著嘴唇,根本不肯開口說話,被鄧芝追問急了,才說︰「等櫻兒醒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鄧芝也明白生死攸關,其他一切問題都可以以後再問,所以他只能強壓下內心的焦躁,耐心等待。
方仲白獨自一人在內室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