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的新家在貓兒眼胡同的中間位置,胡同里居住的人家大多是朝廷中等官宦人家,名聲和家風都不錯。
新家是一座三進的中等規模宅邸,因為前任主人是位江南的官員,所以將這座宅邸修建得極有江南小橋流水的婉約風情。
而在主人居住的院落一隅,種植著一株西府海棠,如今正值春夏之交,花開正盛,花朵繁茂,紅粉相間的花朵猶如少女最綺麗的美夢。
比起攝政王府里那些絢爛紛飛的櫻花,許櫻更喜歡這株海棠。
鄧芝站在不遠處,看著在花樹下仰頭而望的女子,她的身形很縴,臉色猶有些蒼白,但是這都不足以遮掩她傾城傾國的無上姿容。
這是一個足以顛倒眾生的女子。
鄧芝壓下心頭的悸動和復雜難言的情緒,緩聲說︰「小姐,是否把家中的奴僕都叫來認一認?」
許櫻回過神來,她剛才想起了前世里和父母一起去賞花的場景,再回頭時,已經淚染雙眸,整個人看起來是那麼的孤獨無助,連一向淡漠的鄧芝都莫名生出想要上前擁抱她一下的沖動。
不是因為情|欲,只是想安慰她眼中的茫然無依而已。
許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頭迅速用手帕拭去眼中的淚,說︰「是我一時忘情了。那就把他們都叫來吧。」
新宅里的佣人不算少,前宅里都是男佣,分別為兩個護院師父,一個看門人,兩個負責灑掃的小廝,一名馬夫,以及一位負責采買和一切外出雜務的二管家。
內宅則相對簡單些,一位管事劉嬤嬤,兩個大丫鬟舜華、舜英,四個小丫鬟,還有兩個粗使婆子,以及兩位廚娘。
在霍淳的眼里,這些僕佣只是最基本的配置而已,與攝政王府里的僕佣如雲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可是前世的簡兮只是中等人家的女孩子,家里只有一位幫佣阿姨,現在突然面對這麼多的佣人,她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這些人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院子里,在鄧芝介紹了許櫻就是他們未來的女主人之後,一起跪下對許櫻磕了一個頭。
許櫻有點嚇了一跳,前世里她只在電影電視中見過這樣的鏡頭,于是不由自主轉頭去看站在一旁的鄧芝,鄧芝也正看著她,兩人目光相遇,鄧芝有些意外她眼里流露出來的求救目光。
她不像富貴之家出身的千金貴女,反闔更像只迷途的小白兔。
或許因為她被王爺拋棄了,所以才如此慌張害怕?
鄧芝輕咳了一聲,轉身對眾人說︰「都起來吧。只要大家盡心本分,許小姐不是難伺候的主人,可是如果有誰欺負她是一位弱女子,敢玩什麼花樣,不用王爺動手,我也有的是法子修理你們。好了,都退了吧。」
眾人又磕了一個頭之後才起身,逐一離去。
鄧芝對許櫻說︰「我家就在小姐貴宅旁邊,北面那家就是,如果小姐有什麼事可以派人去找我。」
他伸手將一面燙金的權杖交給采隻,吩咐道︰「這是我的信物,以後用它找我更方便些,如果手頭上有什麼不方便,也可以帶著這權杖直接去日升錢莊取錢花用,十萬兩以下都不用通知我。」
許櫻剛從采隻手中接過權杖,一听這話,立刻覺得如同拿了塊燙手山芋在手,她一陣頭疼,這里的人都這麼有錢嗎?
還有,這個鄧芝不是王爺為她安排的管家吧?哪有這麼有錢的管家,而且還另有居所?
那鄧芝到底是什麼人?
許櫻抬起如水的明眸疑惑地看著鄧芝,輕聲問道︰「今日很感謝鄧大哥的幫忙,只是……不知我到底該如何稱呼鄧大哥?」
雖然就許櫻的了解,大周朝的女人沒有達到完全閉門不出的地步,但是也不會輕易見陌生男子,如果鄧芝不是她的管家,那鄧芝是以什麼身分來照顧她?
在許櫻的記憶里,並沒有鄧芝這樣一個親戚朋友。
鄧芝微微低垂下雙目,暗自捏了捏掌心,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真相?
可是如果當真說了,會不會更加傷害這個女子?
想到她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大病初愈,不堪受挫,他勉強壓下心頭的酸澀。說︰「我曾受王爺的知過之恩,如今只是受他所托,照顧一下許小姐。我本是一介商賈,地位車微,如果小姐嫌棄,我日後就不會再出現在小姐面前。」
商人……
原來是她誤會了,鄧芝並非王爺指派給她的總管啊。
許櫻眨了眨眼楮,其實她對鄧芝的印象不錯,這個男人細心體貼,能觀察到她的每一分不安,並及時照應,讓她面對新家和眾多僕佣的茫然和無措感都緩解了許多。
同時她也不得不承認,擁有一副出色相貌的人,確實比一般人更容易博得別人的好感,包括她自己,也難免喜歡看到鄧芝這樣容貌俊美的人。
而且,她原本就來自一個商業發達的世界,商業大亨甚至可以輕易操縱國會,她怎麼會看不起商人?
她也記得以前曾听自己父妾說過,在古代那種農耕為本、貶低商貿的社會里,還能夠掙月兌種種限制,成為大商賈大富豪的人,通常都有著過人才能,是真正的精英。
所以她回答︰「鄧大哥太客氣了。我本是無依無靠,面對新生活更是誠惶誠恐,多虧了鄧大哥出手相助,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覺得鄧大哥礙眼?大恩難以言謝,日後或許還會有勞煩鄧大哥的時候,還請你不要嫌棄我才是。」
許櫻說這樣的話並非客套,她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子盡避離開了男人也可以活得自由自在,但如果沒有一個頂門立戶的男人做家主,還是會有諸般不易,她可能以後真的會有麻煩到鄧芝的地方。
不知為何,她面對鄧芝時,比面對霍淳要感覺舒服許多,雖然她也能明顯感受到鄧芝對她雖溫柔客氣,實則帶著三分疏離,但她寧願面對鄧芝,也不想再去麻煩霍大王爺。
鄧芝自然能察覺到許櫻話中的真誠,所以他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松緩了一些。
這個美若仙子的女子並不像其他一些出身貴族的女子那樣鄙視商賈,他臉上的微笑不由更加真誠了一些,他點點頭,說︰「以後有事盡避找我,我必會盡心盡力。」
時辰已近中午,鄧芝也不方便在此久留,畢竟兩人也算是孤男寡女,還是避嫌為好,所以他又客套了幾句,便告辭離去了。
許櫻也累了,她現在這個身體還很虛弱,搬家就算不用她動手,她依然有些撐不住,她回屋在榻上躺下,不知怎麼又想起了鄧芝,想起他和「許櫻」有幾分相似的容顏,心里有點復雜。
「許櫻」是霍淳的真愛,他又對與「許櫻」有著幾分相似的鄧芝有知過之恩,或許是出于愛屋及烏的緣故?
也或許,「許櫻」和鄧芝這種槙樣就是霍淳的偏愛,所以不管男女都給予照護。
還好霍淳不是那種縱欲的人,不然來個男女通吃什麼的……許櫻光是想想就一陣惡寒……
她趕緊抱起一個繡枕,蒙住自己的臉。
停!停!停!
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
鄧芝回到家,面對的卻是自家妹妹鄧芫氣呼呼的小臉。
鄧芝嘆口氣,坐到椅子上,先喝了幾口丫鬟送上來的茶水,才面無表情地問︰「還在生氣?」
鄧芫雖然早就知道了自家兄長人前笑意迎人,回家就面無表情,但體諒他為了兄妹二人的生活在外面辛苦周旋,以前並不介意他回家之後就變臉,可是此時看到他這張臭臉,忍不住就想冒火。
她雖然聰明早慧,畢竟修養不夠,努力捏了幾回自己的手帕,最終還是忍不住寒著小臉問︰「你真的答應了王爺,要娶那個女人為妻?」
鄧芝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瞥了一眼氣呼呼的妹妹,沉吟了良久,才說︰「許小姐是個好女孩,你以後不要那樣的稱呼她。」
這下子鄧芫更怒了,她恨不得沖到哥哥面前,用力搖醒他那個木頭腦袋,說:「哥哥,你才見了她一面,就被美色所迷了嗎?明明你之前也不是很樂意的啊!」
鄧芝瞪她一眼,「你也知道她是王爺托付給我的人,我就算為了報恩,也要照顧好她,你到底是在胡鬧什麼?」
「你說我胡鬧什麼?!」鄧芫此時也顧不得兄長為尊,急得快要跳腳,大喊︰「是!我知道我們當初被三個嫡兄趕出家門,生活落魄潦倒,如果不是遇到王爺伸出援手,也不會這麼快就過上如此富裕安閑的日子,可是報恩有很多方式,值得你用終身大事去交換?那個女人……哼,那個許小姐誰不知道她是王爺的女人,現在王爺不想要了,就隨手扔給你,難道你是撿破爛的……啊!」
「啪」的一聲脆響,鄧芫被一記凌厲的耳光打得身子晃了幾下,差點摔倒,她愣住了,良久才抬起手,模著自己火辣辣作痛的臉頰,不敢置信地看著鄧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