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就這麼自然而然的養成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固定在晚餐時間踫面,在他的公寓或她的公寓,輪流準備晚餐。
想菜色成了陶陶最快樂的事,以前她根本不能踫廚房,家里的廚房是王嫂的,而王嫂禁止家里每個人進廚房,說會破壞廚房的「秩序」。
她不知道廚房還有什麼秩序,她認為廚房是為家人做出愛心料理的地方,幾次她興匆匆的買了食材要大展身手都被王嫂阻止了,王嫂甚至還向她母親告狀,說她要毀了廚房。
結果,她母親當然是站在王嫂那一邊,很不耐煩的警告她不可以再進廚房,不要壞了家里的規矩,從此她就沒再試圖為家人做料理了。
她不懂,為什麼身為家里一分子的她不能用廚房,而她用廚房就是破壞規矩,就會毀了那里。
現在那些都不重要了,她有自己的廚房了,想什麼時間做菜都可以,鑽研料理變成一件令她開心的事,她買了許多她一直想要的北歐風鍋子,大大小小的,有紅色、黃色和藍色,色彩鮮艷,把熱騰騰的食物盛裝進去,令人胃口大開,光是看著就心情好。
每天她都好期待下班時間,可以跟鐘航一起輕松的吃晚餐,听他說公司的事,也把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甘苦告訴他,飯後他們會一起到對面的公園散步,走個半小時再各自回家。
她沒想過自己可以過得這麼自在,可以不用戰戰兢兢的看家人臉色,所以她很珍惜現在的生活。
「謝謝你張主廚!發稿前,我會再把內容傳給您過目。」
在重金打造的貴婦百貨里采訪了甜點部的主廚,結束後,她專程跑去里面的高級超市買了一盒價格不菲的進口生干貝,粒粒碩大飽滿。
晚上她打算做香煎干貝,簡單的灑上海鹽,再擠點新鮮的檸檬汁,這樣就很美味了。
鐘航曾不經意的提到他喜歡吃干貝,尤其是干煎的,但簡單的干煎干貝鮮度很重要,如果不新鮮就絕不會好吃,所以她才會特地在貴婦百貨里買。
興匆匆的趕回公寓,她才放下購物袋在找門卡,鐘航家的大門就忽然打開了。
她認定了開門出來的人一定是他,正高興的要跟他說晚上吃煎干貝時,就見一個略矮略發肥,穿淺灰鐵色西裝、打紅色領結的中年男人慌慌張張的跑出來。
兩個人一打照面,都慌了。
「董、董、董事長!」陶陶結舌的瞪直了眼。
鐘大富也嚇了一大跳。「陶、陶、陶小姐!」
平常他愛跟她開玩笑,但今天他沒跟她開玩笑,反而是完全沒想到會在鐘航的公寓門口見到她,所以很驚嚇。
如此驚嚇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她是哈甜志的職員,萬一她跟鐘珂提起在這里見到他怎麼辦?今天的事可不能讓鐘珂知道啊,那剛烈有原則的丫頭會徹底跟他斷絕父女關系的……
「呃,我……我住這里……」不知道在此地無銀些什麼,她緊張的撐起一個微笑,指指自己的公寓大門,語無倫次的說︰「我自己住,自己一個人……呃,我、我進去了,您慢走。」
「好,你快進去吧!」鐘大富雖然不知道她在講什麼,但他同樣慌得很,巴不得她沒看見他。
陶陶提起購物袋快閃進門,心髒還在怦怦怦的狂跳。
老天!這些日子以來過得太幸福了,她完全忘了鐘珂的爸爸也是鐘航的爸爸,完全沒想過可能會在這里遇到他的家人……
還有,她剛剛那樣算什麼?好像來偷東西被當場抓到的小偷似的,完全沒有應對可言。
鐘董事長明明沒那麼可怕,而她也只是每天晚上跟他的兒子一起吃飯而已,她在緊張什麼?也沒好好問候一聲就一溜煙的跑掉,還急切的在他面前把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他會怎麼看她?一定會認為她瘋了吧這麼沒禮貌?
她不敢跟鐘航聯絡了,而他也一反常態的完全沒有消息。
過了九點,她餓得沒力氣,自己胡亂把前一晚的剩飯菜熱來吃,干貝則冰進了冷凍庫里,看來今晚是無緣吃它了。
心不在焉的看了一個小時的新聞,心神不定的去洗澡,又魂不守舍的往臉上敷了面膜之後打開電視卻開始發呆,不時拿起手機看一看,什麼訊息都沒有,鐘航沒有跟她聯絡,她只能胡亂猜測,不知道董事長回去了沒?
十一點,就在她不得不上床睡覺時,忽然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嬰兒哭聲。
她不清楚哭聲是從哪里傳來的,但當哭聲持續二十分鐘沒間斷時,她決定出去看看。
打開大門,她以為哭聲是從上面或下面的住戶傳來的,卻意外的發現哭聲來自對門——鐘航的家里。
她愣了一下。
他家里怎麼會有小嬰兒的哭聲?也不會是電視節目,哪個節目會讓嬰兒哭二十分鐘?
不管了,還是問問吧!不問清楚的話,她睡不著,就算鐘董事長還沒走,她是他的鄰居,夜深了,關心一下鄰居家里的嬰兒哭聲也是正常的。
她按了鈴。
幾乎過了十分鐘,陶陶都快以為對方不在家了,鐘航才出來開門,他一臉的疲憊,神色苦惱,還穿著上班時穿的襯衫西褲,她听到更清楚的嬰兒啼哭聲,從房里傳來的。
看見她,鐘航像是忽然回到現實世界,他一個拍額。「哦!晚餐……抱歉,我忘了。」
「不是的,我不是來問你晚餐的事。」她潤了潤唇。「我听到嬰兒在哭……」
鐘航的臉色一僵。
她連忙說︰「可能是我听錯了……」
「你沒听錯。」他煩躁又無奈地說︰「是我朋友的寶寶,有些私人因素,暫時放在我這里一陣子。」
陶陶震驚得眼楮直眨。「把寶寶放在你這里……一陣子?」
他不是還要上班嗎?如何幫朋友「保管」一個嬰兒一陣子?
看到她滿臉的不可置信,鐘航有口難言,只能清了清喉嚨,用尋常至極的語氣說︰「因為他只有我一個朋友,不得不把寶寶放在我這里。」
「哦……」盡避心存偌大的疑惑,陶陶還是點了點頭。「寶寶一直在哭,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哭個不停。」他疲憊地說︰「喝過女乃了,尿布也換了,我已經哄了他兩個小時,他還是一直哭。」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陶陶馬上就為未曾謀面的小寶寶擔起心來了。「可以讓我看看嗎?高中的時候,我在我爺爺的醫院里當過義工,負責照顧新生兒,基本護理常識還記得。」
「當然可以!」鐘航如獲救星,連忙讓她進房間去看寶寶。
床上的小嬰兒啼哭個不停,用力踢著小腿兒,陶陶連忙把裹著包巾的小寶寶抱起來,見那小臉都哭到漲紅了,還包得有夠緊,包毛有夠厚,她傻眼的對鐘航說︰「寶寶……寶寶是太熱了吧?你能不能開冷氣?」
雖然真正的夏天還沒來臨,但白天高溫已經三十六度,夜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樣悶熱,而他房里竟然連電扇也沒有開,悶熱到不行。
「老天!」鐘航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自己一直汗流浹背,原來打從進門,他就被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嬰兒給搞昏了頭,沒有開冷氣,難怪他熱得要命。
他連忙去開冷氣,風量開到最強。
「可以擰條濕毛巾給我嗎?」陶陶坐在床緣,邊哄寶寶邊對鐘航說。
他連忙照辦。
幾分鐘後,室內空氣流通了,小寶寶果然不再啼哭,陶陶輕輕放回床上,解開包巾,小心翼翼的月兌下衣服,用濕毛巾替小寶寶擦過身體,對身後的鐘航說︰「麻煩把爽身粉拿給我。」
他微微一愣。「爽身粉?」
陶陶沒回頭,溫柔地對寶寶微笑,逗著他玩,邊說︰「就是痱子粉,撲在身上比較干爽。」
鐘航清了清喉嚨。「沒有。」
「沒有?」她有點意外,不過,也沒人規定每個小寶寶都一定要擁有一罐爽身粉,算了,沒有就沒有。「那……再拿一件衣服給我吧,我幫他換上,原本的都濕了。」
「衣服嗎?」鐘航的聲音很僵。「也……沒有。」
陶陶終于回頭了,很驚訝。「沒有別的衣服了嗎?」
他搖了搖頭,很想掐死某人。「沒有。」
陶陶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什麼都沒有,她只好把寶寶原本的衣服用吹風機吹干,又換了一次尿布,再把女乃嘴給他。
不一會兒,寶寶就安靜的睡著了,她替他蓋上薄毯,再把冷氣調弱,回到床邊看著寶寶,臉上有著滿意的微笑。
「真像天使。」鐘航動動肩膀,像在紆解整晚太過緊繃的情緒。「跟剛才哭鬧的時候判若兩人。」
陶陶輕輕模著寶寶的小手小腳,臉上洋溢著一片溫柔。「他好小哦,叫什麼名字?」
鐘航凝視著她,她的眼神充滿女性的溫柔,他那緊繃了好幾小時的情緒也隨之放松了。「他叫翔翔,才六個月,據說是早產兒,住了一個月的保溫箱,所以比同齡的小嬰兒輕一些。」
「才六個月啊。」陶陶與寶寶一見如故。「長得很可愛呢,睫毛好長,鼻子好挺,將來會是個小帥哥哦。」
見寶寶睡得沉,兩人便關了燈,退出房間。
「幸好明天開始有三天連假,不然你去上班的時候,寶寶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對他微笑道。
鐘航停頓了一下,看著她。「這件事,你可以暫時對鐘珂保密嗎?」
陶陶微微一愣。
她根本沒想到鐘珂那里去,鐘珂也不知道她和鐘航成了鄰居,但如果只是幫朋友的忙,為什麼不能讓鐘珂知道?除非……
她驚疑未定的瞪視著他。
除非孩子不是朋友的,是他的!
「怎麼了?不能對鐘珂保密嗎?」鐘航見她久久不開口,遂又問道。
「不、不是。」她慌亂地說︰「我、我知道了,沒有你的同、同意,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謝謝你。」他松了口氣。
陶陶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氣問︰「不過,你那個朋友去哪里了?要幫他照顧寶寶多久?」
鐘航咬牙切齒的說︰「我也不知道他死去哪里了,不知道那個沒勇氣面對事實的家伙要把寶寶放在這里多久。」
陶陶愣愣的看著他。
他這是在氣自己沒面對孩子的勇氣嗎?還是在氣自己不小心闖下了大禍,搞出了人命?
當然了,像他這樣的黃金單身漢,忽然有個女人生了他的孩子丟給他,讓他的身分忽然變成了爸爸,他當然無法接受了,不只無法接受,還很晴天霹靂吧!
她又潤了潤嘴唇。「那個……寶寶的媽媽呢?也不能照顧他嗎?」
「如果我知道她在哪里就好了。」鐘航沒好氣地說。
陶陶嗒然若失的看著他。
所以是寶寶的媽媽擅自作主把孩子丟給他,他完全找不到對方,只好先讓寶寶住下來,因此他火氣才這麼大。
私生子、女人……哦!太復雜了,那絕不是她能應付的,她也無法想象她的家人對于她和有孩子的男人交往會有什麼天大反應,他們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我先回去了,晚、晚安!」也不管鐘航的反應,她近乎是落荒而逃。
只有一點點,那才剛剛開始萌芽的好感和突然出現的寶寶相比之下,真的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