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你家那頭老狐狸……」白荷姿態優雅地自一旁的果盤中拈起一顆葡萄放入口中,邊嚼邊道︰「听說你被趕出家門、強逼著到北境山巔走一遭?」
「消息傳得還真快啊。」真是壞事傳千里。
「呵,姑娘我的管道雖沒雙龍堂齊全,可也算是搬得上台面了,要不給你的那些消息從哪兒來呢?」下一瞬,白荷神色倏凜。「話說回來,這眠緋冢方圓十里內均是毒香遍布,若要硬闖,沒有厚實的內力根本無從抵御,更遑論你體內陰陽相克,光是要維持平衡就內耗甚重,還能怎麼成事啊?」
「宮主見過那花妖?」
白荷輕嘆。「去過,可惜沒見著,光是那山路上滿布的濃香就已教我受不了,只能功虧一簣。」
想她對鑽研花草之毒情有獨鐘,听到那花妖的傳聞豈有不動心的道理。
「白跑這一遭,就連本宮主都得休上十天半個月調養生息,何況是你這半調子,若你去了,簡直跟玩命沒兩樣啊。」白荷憂心道。
相較于她的擔憂,唐熾倒是顯得無謂。「倘若我執意前去呢?」
白荷媚眼倏眯。「你真不怕死?」
「這個問題,大概得等死到臨頭才會知曉答案吧。」唐熾聳聳肩。
無言抿唇,白荷的目光忽地朝旁瞟去。「所以,那只小蝶兒也要一起去羅?」
頓了頓,唐熾神色不甚自在道︰「她若要跟,我也不反對。」
見狀,白荷不禁掩嘴嗤笑。「說得跟什麼一樣,離不開的明明是你啊。」
唐熾暗惱地瞪了她一眼。
「不過,要讓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陪著你一塊兒去送死,實在是太可惜了,不如把她留在這里,你自個兒上路如何?本宮主會代你好好疼愛她的。」
「宮主何不直接問她本人的意思呢?」語調略冷。
白荷直視著他,唇角玩味地撩起。
「那麼,要招她進門來當面問問嗎?」
一抹陰霾掠過唐熾眼底,周遭的氣氛頓顯僵凝。
白荷這話問得故意,他知道,卻不知該從何反駁起……
每每前來百花閣面見她,他總是差凌蝶獨守在那扇瓖金的紫惶門外,不讓她踏進門一步。
理由……他也說不上來,只是有種莫名的堅持,心里認為這里畢竟是白荷的房,充斥著太多太過的**燻香,他不願凌蝶沾染上,怕是會污了什麼……
少頃,只听唐熾略帶咬牙道︰「除了跟著本少主,她哪兒都不去。」這答案她該滿意了吧?
可惜白荷沒打算輕易放過他。
「真有這麼死心塌地?明明本宮主大費周章替你打听來的鎖情蠱也沒見你使用,當真對自己的魅力這麼有自信?」
聞言,唐熾不由得緊抿著唇,面色微凜。
「對她,沒有使用的必要。」
「哦?是嗎?」白荷輕笑道︰「可惜,依你這扭曲的多疑性子,到了無法再繼續信任人時,終究還是會忍不住用了吧。」
唐熾默然不語。
不,他從來就沒有信任過。
所謂的忠誠,不過就是別有目的的取信動作,想從自己這里獲取些什麼,待他松懈戒心的那一刻,再給予致命的一擊。
所以,總有一天,她一定……
「對了,這個給你。」
被打斷思緒的唐熾茫然抬眼,下意識伸手接住白荷擲來的小瓷瓶。
「既然你決心要去,這東西或許能派得上用場,就帶著吧。」
「這是?」
「本宮主當年九死一生回返後研制出的解毒劑,雖然不知成效如何。反正橫豎都是死,就順便替本宮主試試吧,幸運點說不定還能替你保住小命呢。」
唐熾驀然一愣,隨即揚笑。「那就多謝宮主的好意了。」
「去吧。」袖子一揮,趕人了。
唐熾恭敬一揖。「告辭了。」
「對了,」白荷悠然托腮,喚住那準備離去的身影,「紫陽門掌門之位禪遞的那天,本宮主會去觀禮的,到時候,可別忘了咱們的約定啊。」
唐熾回眸,邪魅一笑。
「那麼,本少主就等著恭候大駕了。」
離開百花閣後,接著就是帶著赴死的壯烈決心上路……本來該是這樣的,那為何他們前進的步調竟是如此悠亂閑散、絲毫不顯急躁?凌蝶百思不得其解,卻也沒立場質疑。
畢竟,主子的命令是絕對的……所以,唐熾之所以會這麼做,應是有其考慮吧。
然而這一路上,唐熾莫名忽然擺出紈褲子弟的派頭,吃食住宿全挑最好的,完全不虧待自己,徹頭徹尾的高調,仿佛真將這趟路當作是人生的最後一程,直要將長年攢下的銀錢全數撒光圖個痛快似,令凌蝶不由得看得心驚。
自從被掌門斷了例錢後,他倆在紫陽門中除了吃食無虞外,其它用度全得自憑本事。
而唐熾的本事,也就只有那麼一百零一招。
所以,從那邊間小院後頭小小煉藥房里出產的,不是什麼稀世珍藥或驚世毒丹,而是世人口中所傳的yin藥。
那些全是由她依令收羅盜取的藥方藥材,經唐熾調配煉制,再由她親身試驗藥性後確定的成品,迷香媚藥之類的部分交由白荷收購處理,益身壯陽的部分則是由唐熾透過私下管道,高價賣予有房事局促困擾的富商大爺們,人啊,不論表面上裝得多麼正經八百,骨子里其實都是貪歡的。
所以唐熾的這門生意……老實說,還挺不錯的,至少不曾看他出現過財務困若的情況。
但也不代表可以花錢如流水吧。
再者,之前他明明節省至極,沒道理一夕之間突然轉了性啊。
是受到什麼刺激了嗎?
坐在高檔酒樓的單間雅房內,看著滿桌子美味的高級食希,凌蝶卻只覺食不下咽。
「主子……」她面有難色地覷著坐在對面、吃得一臉歡快的唐熾。
夾起一顆紅燒獅子頭丟進嘴中,唐熾挑眉瞧她。「怎麼?不合胃口?」
「不、不是,那個……」
「嗯?」唐熾靜銻看她,等待下文。
「那個……關于主子這些日子里的用度,盤纏……還夠嗎?」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詞。
語畢,卻見唐熾邪魅揚笑。
「怕什麼,不夠的話,再把你賣了抵數不就成了?」
凌蝶的面皮忍不住抽了幾抽。
「……主子說的是。」算了,就由他吧!就算真要把她賣了湊數,她也認了。
但,這還只是其次,真正逼得她忍不住想食言逃跑的,另有其由。
每當夜晚落腳,他們入住的絕對是最豪奢的客找,有著干淨舒適的房間,還有柔軟香馥的眠床……
接著,就是她惡夢的開始一一
「嗯……」
泛熱的膚,緊貼著透涼滑膩的床褥,仍抵不住體內漸升的熱度。
凌蝶一臉難受地不住扭動身軀,微張的小嘴細細喘息,柔媚漾水的瞳眸,襯著異樣嫣紅的雙頹,顯得無比誘人。
「唔……」
隨著男人的挺腰進犯,她在吟聲逸出口前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隨之忘情,即使最後潛上腦門的那陣眩感依舊沖昏了失守的意識……
「這樣就不行了嗎?」耳邊傳來對方的訕笑聲,「明明已經厲事多年,你的體力依舊如此不濟啊。」
凌蝶喘著氣,努力將自己潰散的意識收攏,後眼間不由得顯露出淡淡哀怨。
「主子……屬下最近……犯了何錯嗎?」否則為何非得要夜夜如此勞心耗力?她實在是沒個頭緒啊。
「犯錯?怎麼會呢。」唐熾輕聲撩笑,將虛軟無力的她拉起,擺弄出另個姿勢。「只不過,難得有此機會出門遠游,你不認為該好好放松一下嗎?」
「……放松?」他確定沒說錯?
唐熾俯,在她耳畔輕聲道︰「畢竟,還有什麼事會比飽暖思yin欲更能松懈心神,你說是吧?」
凌蝶只覺欲哭無淚。
「是……」
好個飽暖思yin欲,難怪最近餐桌上都是滋補的藥膳食肴……是有必要這麼拼命嗎?
隨著身後的律動再起,她咬唇抵御,讓唇上傳來的痛楚固住神志,使之不那麼輕易渙散,雖然效果實在不毫……
要是再這麼繼續下去,她就要被燙壞了啊!
夜夜加諸身上的酷刑,令她不禁要懷疑,唐熾不會是已經忘了這趟出門最重要的目的吧?
覷著身下因體力不支、早一步高舉投降大旗、鑽進周公布好的棋局中逃避現實的女子,唐熾不禁面露苦笑。
看來自己當真是需索過度,無怪乎她要哀怨了。
俊眉微擰,感受著體內此消彼漲的兩股相克之氣。
白荷傳予他的那套心法,必須每日不間斷地重復練著才會有所成效,然而近幾日,他總覺得那股不屬于自己的氣勁有著不安定的躁動……
……真有這麼死心塌地?明明大費周章替你打听來的鎖情蠱也沒見你使用,當真對自己的魅力這麼有自信?
是因為白荷的那番話,影響了自己的心緒嗎?
一心一意、至死不渝……她的誓言,還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當初會買下她,只是一時興起;之後留她在身邊,則是為了試藥,之所以會毫無顧忌將自己所有的弱點全攤在她面前,除了因為她是專屬他的暗衛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一一他在等待她的背叛。
所以,明知慕容宵對她的覬覦,卻還是刻意讓她去接近、讓她接受引誘,就只是想看她的反應,想知道她會做何選擇……
然而,一直以來盤踞在心底的焦躁卻因此忽顯變本加厲,甚至影響到他的內調運行,莫名而生的惶恐就這麼在他的潛意識中扎根揮之不去。
……害怕?
似乎……真是如此吧。
他,竟對她終將離他而去一事感到害怕。
持續不歇的患得患失不斷折磨著他,逼得他只能靠一再地佔有她來平復內心的不安,只有在擁她入懷時,才能真正感受到她的存在……
長聲低嘆,他抱著她輕巧地翻個身,讓累極的她枕在自己胸前安睡,自己卻仍是睜眼難眠。
「不過是在自欺嘛……」苦惱低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