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恨不相逢未娶時的已婚男人突然想起來有事情,而且非常重要,得馬上離開不可。
「教授,那我晚上打電話給您好嗎?」
「呃,我,我晚上還要開會。」干笑兩聲,「開會。」
「那您剛剛跟我提的事情……」
「我最近很忙,這件事情等我們找時間再說。」
就在雅樂深情款款的眼神中,胖子以與他體型及年齡不符合的速度,一下子消失在走廊盡頭。
茶水間里,雅樂看著教授消失的背影,笑了出來。
她轉身按了醫藥級的消毒洗手液,一邊哼歌一邊洗手,然後端起剛剛被打擾而來不及喝的紅茶,悠閑的慢慢啜飲。
目擊者是櫃台的掛號小姐。
看班表,拿病歷,護士不管跟哪一診,都會在櫃台處來來去去,也因此這個故事很快的傳遍全院。
保全了對方的面子,又永絕後患,這就是有名的雅樂傳奇。
淑惠本來就滿喜歡她的,听過這事情之後,更覺得這個小女生有趣又可愛,見到她居然也在這時間來咖啡店,連忙也招手,「這里這里。」
雅樂走了過來,笑說,「都快一點了,怎麼這麼晚才在吃中飯?」
恩琪哎喲了一聲,「金醫師的診啊,加上最近寒流一波波,好多小朋友感冒,根本沒有準時下班過。你呢,怎麼也這樣晚?」
「我吃飽了,下來喝咖啡的。」
「一起一起。」恩琪連忙拉了她坐下,「這一攤可以跟汪太太報公帳,你喝完這杯還可以外帶一杯喔。」
有這等好事,雅樂當然不會放過。
馬上跟服務生要了曼特寧跟一塊起司蛋糕,然後是小小的自我介紹時間。
「原來你就是上星期來的護士。」雅樂心滿意足的喝著咖啡豆濾出來的咖啡,「還習慣嗎?」
新人妹點點頭,「你們都在這里很久了啊?」
「淑惠八年,我跟恩琪大概都是三年。」
「那金英朗醫師呢?」
「兩年多吧。」雅樂喝了口咖啡,突然覺得不太對,這新人妹妹的表情、語氣,說話的含羞,背景疑似出現的玫瑰花……該不會又是金英朗的褲下之臣吧。
淑惠給了她一個頗有含意的笑容。
嗷,真的哎。
金英朗這人間妖孽又做了什麼,讓新人妹妹在這麼短的時間墜入愛河,不行,她得導她回正道。
放下杯子,雅樂很認真說,「你是不是覺得金英朗對你特別好?」
新人妹點點頭,一臉喜悅,「雖然我只跟了他一診,但就是能感覺那種與眾不同,小兒科真的很忙耶,我又剛來,對流程還不太清楚,他都不會發脾氣,很仔細的教我,我後來寫了感謝卡片給他,他也收下了。」
新人妹嘆了口氣,「其實對我好的也不只他啦,但我就是對他比較有感覺,我跟他好像有一種電流,別人看不到,但我懂。」
懂個屁。
雅樂才不管其它人呢,重點是金英朗。
金英朗對每個人都這樣,溫柔,體貼,細心入微,打掃歐巴桑切菜弄傷手,他隔天立刻送上防水手套,還對她說,傷口不要踫到水,阿桑整個心花怒放到極點,如果打掃阿桑年輕三十歲,也會以為他喜歡她的。
「我知道他一定對你好,不過相信我,那不叫特別,他對每個人都溫柔有加,真要說的話,如果他哪天對你飆髒話那才叫特別。」
恩琪露出抗拒的表情,「金醫師跟髒話,好難聯想。」
雅樂笑笑想,灌醉他就可以。
從小在美國長大,風度翩翩的金英朗醫師,酒精下肚就會shit,fuck,法法法法法個不停,明明就同手同腳醉醺醺,還硬要表演中國武術。
當然,這些她是不會講的,雖然她很不喜歡他這種不分人事時地物的溫柔,但也不想破壞他的形象。
只可惜,話不能說的太明。
雅樂喝了最後一口咖啡,然後站了起來,拍了拍新人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你是我看到第二十個,也許是第三十個以為金英朗對自己有意思的女性。」因為人數太多了,所以她搞不太清楚,「學妹,單方面的‘以為’不足以成為愛情,回頭是岸呀。」
新人懵了,「你為什麼叫我學妹?你該不會也曾經以為金醫師喜歡你吧?」
听到「以為」兩字,她忍不住從鼻子哼氣,「我叫你學妹是因為你年紀比我小,不然叫你學弟嗎?」
恩琪終于忍不住炳哈笑了出來,「雅樂不要這樣啦。」
雅樂滿意的看著新人妹突然傻眼的樣子,「還有,我沒以為他喜歡我,不管你信不信,金英朗對人好是天性,但那不是愛情。」
雅樂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七點。
打開門,客廳的燈光開著,坐在沙發里看NBA的男人听到開門的聲音,轉頭對她露出好看的笑容,「你回來啦。」
「我只買便當喔。」
「沒關系,能一起吃飯就好。」
男人是她剛剛新婚兩個月的丈夫,對她十分寶貝,但奈何廚藝不佳,煮出來的東西不但看起來奇怪,味道也屢屢挑戰他們的味覺,也因此他們協議好,她煮飯,他洗碗,但如果她的班比較密集,沒多余的時間去超市,就是買便當回家,或者是鹵味,烤餅,看到什麼買什麼。
他很好養,她給什麼,他就吃什麼。
她丈夫有正當工作,收入還不錯。
個性很好,外表也很佳,真要說什麼不好的話,大概就是酒品了。
一小杯紅酒馬上開始說話大聲,Shit,Fuck,法法法法法個不停,明明就同手同腳醉醺醺,還硬要表演中國武術……
她的丈夫,口袋多金,臉孔英俊,個性開朗,寶貝聯合診所連續兩年業務冠軍金英朗。
雅樂醒來時,窗外的天空正好透出魚肚白。
小青蛙鬧鐘指著五點,還可以睡兩小時,她昨天晚上很晚睡,這兩小時對她很重要,她要休息充足,才會頭好壯壯……但可惜,越是這樣告訴自己,就越睡不著,再度睜開眼楮,半小時過去。
睡不著已經夠痛苦,更可恨的是旁邊的人睡得眉頭舒展,嘴巴開開,還微微發出鼾聲……在睡不著的人身邊還睡得這麼香,太可恨了。
雅樂伸手戳了戳金英朗的臉,沒醒。
故意朝他那邊擠了兩下,這回有動靜了,長手一伸將她抱住,已經長出些微胡子的下巴就磨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好癢。
雅樂掙扎起來。
男人眼楮沒睜開,但卻發出一個悶悶的笑聲,長長的手將她抱得緊緊,還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乖。」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快點睡。」
還睡呢……她都作惡夢了,心情超惡劣的醒來,哪還睡得著啊。
都是那個小白新人啦,在咖啡店一臉花痴的跟她說金醫師對她有多特別,多溫柔,多與眾不同,害得她在夢境里將「金醫師的溫柔傳說」跑了一遍,包含只要有人跟他要電話他就會給,只要有人丟他msn離線,他一定會回。
最經典就是今年西洋情人節時,他收下所有人給他的情人節巧克力,然後不知道從哪學來的,在三月十四日帶了一大包禮物,全部都是包裝可愛的發飾跟一枝玫瑰,最可怕的是加上了手寫卡片,每張內容還完全不一樣,整個殺太大,惹得那些單身的白衣天使都變成粉紅天使,個個都把眼楮笑得只剩下一條線。
當然,那個時候他們還沒結婚,連男女朋友也不是,但當消息傳到藥局的當下,雅樂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女朋友不會抓狂嗎?
然後覺得,如果她是他女朋友,會很認真考慮分手。
最後補上一句,光是憑處處放電這點,他就已經被她放在遙遠的火星,完全排除在狩獵範圍之內。
但很顯然的,只有她這樣想。
同樣是單身女藥師,小芬的感想就是,「黃金單身漢果然名不虛傳,早知道二月十四那天我也送一盒過去。」
這種花蝴蝶,別說只是黃金加身,就算黃袍加身,她都敬謝不敏。
要是她男人,她絕對會好好教導他,什麼叫做忠誠,什麼叫做唯一,大家喜歡他不是他的問題,可是不懂拒絕實在太糟了。
「這不能怪金英朗啦。」小芬替他說話,「人家都說了是‘義理巧克力’,送給同事跟朋友那種就叫做義理,別人態度這樣大方,那他不收不好意思啊。」
比起大方,雅樂比較覺得接近計謀。
因為她突然想起高中時代喜歡上的同班男生,男生數學極強,于是她常常找借口問他,制造相處機會。
事實上,那些問題她早會了。
但要直接說「我想約你出來」還真不好意思,所以約他出來研究繁復的數學,而她是如此聰明伶俐一教就會,剩下這樣多的時間,就讓我們去華那威秀看電影吧,喔耶。
幾次下來,他們終于在電影院偷偷接吻,成了男女朋友。
研究功課?才不是。
她只是披著研究之名,行追求之實。
因為她是標準過來人,所以她很懂那些單身女生送義理巧克力的心理,總之,是一種安全的示愛。
對方也有那樣的心最好,如果不來電也避免尷尬。
雅樂說,「如果對別人沒那個意思,就不該收,更不該回送。」
「你這番婆,都說了是義理巧克力了啊。」
「那萬一人家約他在情人節吃義理晚餐呢?那是不是也因為不好意思所以要去?這種行為很妖孽耶。」
「沒有義理晚餐這種事情啦,人家都說是友情巧克力了還不收,那女孩子多難堪啊,照我說,金醫師這叫風度。」小芬不遺余力的替金妖孽辯駁,「何況他回復的卡片上也都是說共事愉快這類的,沒有任何讓人聯想過度的句子。」
雅樂想,他那個臉就很讓人聯想過度了啊。
有點桃花的眼楮,永遠微笑的嘴角——沒事長那麼好看干麼?加上又是未婚的菁英分子,橫看豎看都是很容易引人遐想跟亂想的人啊。
還好藥局是個獨立小單位,要不然跟他共事久了,雅樂難保自己不會偷偷愛上他。
秋天的時候,寶貝聯合診所的醫生,護士,藥師,掛號人員分成三批輪流員工旅游,紐約一團,倫敦一團,拉斯韋加斯一團。
雅樂是個超級CSI迷,基于粉絲心態,當然填了拉斯韋加斯,可以的話她要去各大謀殺景點逛一次,哈哈。
喜孜孜的計劃,喜孜孜的做功課,喜孜孜的買新衣服,到機場報到時,才知道金英朗也是同一團。
沒想到……比起紙醉金迷的賭城,他比較適合倫敦那種文化之都。
彷佛命運安排,兩人上飛機隔壁坐,飯店隔壁間,玩個吃角子老虎都發現金英朗剛好在隔壁機台,于是,後來在酒吧又看到他,雅樂已經不奇怪了。
兩人在同一個地方工作了兩年多月之後,終于有了第一次的聊天,剛開始雖然有點卡卡的,話題缺乏到只差沒討論起機長的降落技術,但借著酒精幫助,兩人逐漸放松,能聊的漸多,半個小時後,她發現原來他也看NBA,除了「驚!」之外,她實在也說不出其它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