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旋門、巴黎鐵塔、聖母院大教堂一一呈現在眼前,壯觀的建築叫張靜汝看得眼花撩亂,嘴上不時飄出輕喟贊嘆聲。
這是她第一次到法國,她家在桃園縣開民宿,所以她這趟旅程,主要是到各處取材,然後順便度假。
為了取材,她每天換住處,兩只手也沒停過,快門按了又按,這美麗之都,讓她殺了不少數字相機的內存。
而既然來了,當然也要順便跑跑自己想走的一些景點,香榭麗舍不夠看,普羅旺斯跑不掉,她還把觸角往外延伸到地中海。
她問到了一家小島的民宿,以非常平價的價格預訂到了一間房間,而且民宿還管船舶接送。
前往小島的途中,徜徉在碧海藍天中,她的心情就像那畫布一般的天氣一樣,也是一片朗朗晴空的。
但就在抵達碼頭時,開始了她的惡夢。
她被搶劫了,送她到小島的兩個男人搶了她所有家當,她激動的和對方拉扯,並用英文大喊著,「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沒想到其中一個男人突然拿出了一把手槍,抵在她的頭上,用她听不懂的法文吼著,甚至做起了扣板機的動作。
「不要!」她嚇得舉高雙手護住自己的頭。
「下去!」男人惡狠狠的再度吼著,但這回他說的是英文。
把她趕下船後,男人就開著船揚長而去。錯愕的看著遠去的船身,張靜汝很久都沒能反應過來,等到回過神,她開始心急了起來。
因為她是臨時在碼頭訂的房,然後由搶劫的那兩個男人接送她到小島民宿,這會兒財物統統被搶,也讓她擔心起住宿的問題。
該不會連住宿也是個騙局吧?
她的心底不斷重復著同樣的問題,但她現在身無分文,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找到民宿,看他們能不能幫忙再說。她邊走邊問路人通往民宿的路,邊走邊祈禱著,希望自己的運氣不至于太背,結果這一走,就走到天黑了。
當她終于抵達民宿所在地,更被眼前的景致給震得再度愣住。
那里哪有什麼民宿!
眼前的建築物大門緊閉,沒有人潮往來,更無燈火通明,怎麼看都比較像是一棟私人度假別墅。
但,現在這里是她唯一能寄望的地方了,所以就算心底有一點疑慮,她還是按下了大門旁的電鈴。
片刻後,一個男人拉開了門走出來,然後在她面前站定,表情嚴肅地問︰「妳找誰?」
她一眼就認出眼前的東方男子,他就是在她上船前,和那兩個行搶的男子交頭接耳的男人。
二話不說,她一個箭步上前,抓住男人的衣服,然後用流利的英文氣急敗壞的說︰「快點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男人擰起眉,低頭瞅著她打量。
在仔細瞧過她之後,他認出眼前這女人,他記得在上船前,她就在碼頭附近的一處店鋪購物,因為同是東方人,所以他當時多看了她幾眼。
她有著一頭及肩的黑發,水汪汪的眼楮,很勻稱的身材,稱得上美麗,像朵清新月兌俗的百合。
當時他確實覺得她挺吸引人的,但是沒想到她竟然會一路跟到小島上來!
她的積極已經打消他原本對她的好印象,而且還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厭惡感。
「妳干麼?」他冷聲警告,「在我發怒以前,快點放手!」
「你發怒?該發怒的是我才對吧你不要裝傻,快點叫你的同伴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不然我就報警了!」
東西?報警?听到她口口聲聲向自己討東西,雷鈞楷開始有些不確定她的來意,「是什麼東西?」
「還裝,你以為你們真的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嗎?我都看到了,在來這座小島前,在碼頭那邊,你們用我听不懂的法文在交談,你們是同伙的吧?你沒想到我會記得住址找到這里來吧!」
來小島前碼頭的對話?他很快回想起她所指為何,「我不認識那兩個人。」
「騙人!我親眼看到你們在交談,你否認也沒用的!」
「我說不認識就不認識,那兩個人跟我討了煙,就那樣而已,如果妳和他們有過節,就去找他們,別來這里撒野!」
雷鈞楷撂下話就準備轉身進屋,但是張靜汝手腳比他快,在他進門前,她就先他一步沖進屋內。
「妳干麼」
「那兩個人搶了我的所有家當。」
「與我何干?」他冷冷的反問。
「我懷疑你和他們是同伙的。」
火再度被挑起,他惡狠狠的吼著,「都說了我不是!」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里?我訂了房間,住址就是這里,來接我的人搶了我的財物,和兩個搶匪有接觸的你則出現在這里,世界上哪有那麼巧的事情!」
雷鈞楷越听眉頭皺得越緊。他遇過很多夸張的事情沒錯,但這一樁肯定是最扯的,听起來很像是一樁設計精密的陰謀。要不是這女人真的很倒霉,被設計了,要不就是她超會編故事。
而他相信是後者。
一個箭步,他逼近她,把她困向大門與他的胸膛之間,然後低頭,邪佞的問︰「妳就那麼想吸引我的注意嗎?」
突然放大的臉,帥氣得令人屏息,有那麼幾秒鐘,張靜汝心跳加快了速度,但是理智很快的回到她的腦袋,然後她使盡了吃女乃的力氣把他推開,並且鄭重的說︰「我要告你!」
但,拿什麼告?這里是法國不是台灣,而她身無分文,全身財物證件都被洗劫一空,連一通電話都沒辦法打。
在她為了怎麼報警傷腦筋時,一個人從客廳走出來,「在妳告雷先生之前,他可以先告妳擅闖私人領地。」
他是雷鈞楷的好友兼助理王健一,因為雷鈞楷一直沒回客廳,又听見大門處有爭吵聲,所以他就過來察看,一看到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他忙把兩人請到客廳,並且當起了調停大使。
「什麼私人領地……你別想嚇唬我,我可是付了租金的!」
「租金?有什麼證明文件嗎?」王健一認真的問著。
「我東西都被搶走了,哪可能有!」張靜汝努力回想著店家交給她的收據,許久後才又提出一個證據,「我記得那個收據上頭有蓋羅拔.培茲的印章,應該是負責人的名字。」
「看來妳真的被騙得很徹底。」王健一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頭清楚寫著,雷鈞楷是這度假別墅的所有者。
但她還是不相信,繼續說︰「那只能證明這是他的地方,不足以證明他沒有和那兩個搶匪串通……」
看她就是打算咬住自己不放,雷鈞楷冷聲說︰「你看她那石頭腦袋說得通嗎?說不定她根本就是別有目的才會故意栽贓,直接報警吧!」
竟然說她故意栽贓!
「那正是我要說的,報警吧。」張靜汝也嗆了起來。
這兩人火氣很旺,王健一只好繼續耐著性子當調停者,「請你們冷靜點,這位小姐,妳眼前這位先生是美國本屆票選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光他一個人的身家就超過了幾百億美元,妳想想,以他的身家,有必要和兩個小混混串通搶妳的財物嗎?」
王健一的話听起來很有說服力,加上他態度比雷鈞楷和藹可親又有誠意得多,而且這棟別墅應該也不是普通人能擁有,張靜汝開始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誤解了。
可是雷鈞楷的態度與表情和話語又讓她看了很生氣,忍不住說︰「也不是你隨便說說我就能信,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他真的是你說的那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如果妳還不相信,這個應該可以證明我所言不假。」
看到王健一遞上來的最新一期美國商報出版的雜志,她的腦袋真的整個被轟醒了過來。
那本雜志她並不陌生,以前她在啟揚上班時,她的同事會偶爾買來看,據她同事說,能上那本雜志封面的都不是泛泛之輩,而眼前那本雜志的封面人物竟然真的是眼前這個跩得鼻子朝天的人。
她的心底開始自問,這種大人物,可能和兩個混混結伙搶劫她那微不足道的財物嗎?
答案是不可能,連百分之零點一的可能性都沒有。
她心急,卻不至于喪失了分析事情的能力,被搶確實讓她一時亂了方寸,憤怒又不知所措,但是,現在她腦袋很清醒,她知道,是她誤解了。
「還要告嗎?」雷鈞楷站起來,居高臨下的冷冷瞧著她。
「對不起,我想是我弄錯了。」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她支吾地道起歉來。
「事實就是妳弄錯了,而且還是個非常愚蠢的錯誤,一個女人出外旅游,卻輕易相信來路不明的人,連最基本的自我保護能力都沒有,妳還能安然活到現在真是個天大的奇跡。」雷鈞楷越罵越順。
嘴巴真壞!雖然她有錯在先,但是他有必要這樣數落她嗎?
「我的確是太沖動,不過你也不必把話說得那麼難听吧!」她已經夠難過了,連下一步都不知道怎麼走,他的話無異于雪上加霜,讓她很受傷。
「我說錯了嗎?如果我真的是那兩個搶匪的同伙,妳單槍匹馬闖進來,就不怕進得來出不去?」
他沒說錯,她就是太心急了,才會犯這種不該犯的錯誤,不過就算他不是搶匪的同伙,遇到他這種沒同情心的人,她的下場也夠淒慘的。
「你說夠了沒?」她忍著淚,故作堅強的說︰「沒錯,我是愚蠢,所以會發生那種事情是我自作自受,貿然闖進來打擾您,我很抱歉,還望您不要和我計較,如果您沒意見,我可以走了嗎?」
「請。」突然冒出來的麻煩,早點離開他也好早點落個清靜。
說是這麼說,但當他看到她轉身準備離開的背影時,心底卻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罪惡感。
可幾乎馬上的,他又替自己做了合理的解釋,他沒錯,而且這件事情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讓她離開是正確的決定。
倒是王健一看她可憐兮兮的背影心軟了,想替她求情,「楷……」
「什麼都不要說!」雷鈞楷一下就制止了他要說的話,「馬上把我要的資料準備好。」
王健一嘆了口氣。雖然兩人是好友,但畢竟楷才是老板,他就算想幫那意外闖入的女人,也是愛莫能助。
工作不忘記休閑,休閑不忘記工作,雷鈞楷是個工作狂,所以就算是度假,他也會把工作帶在手上,每天透過網絡郵件、視訊等等來整合他的投資與事業。
像這次,表面上他看似來法國度假,但事實上度假只是順便而已,他的主要目的其實還是和工作月兌離不了關系。
後天有一個博奕娛樂經營交流派對將在法國南部舉辦,那是他特地來到法國的真正原因。
而人來到法國,他在美國的工作也沒停過,打一來到小島,他就一直忙得不可開交,這一忙,就忙到了大半夜。
王健一早已經累得在一旁打起瞌睡,他卻了無睡意,所以結束工作後,他便一個人走到露台抽起煙來。
就在他俯瞰著庭院外的時候,就瞧見先前進屋鬧事的女人蜷縮地坐在路邊的路燈下,看到這一幕,他的眉頭再度皺了起來。
他向來討厭麻煩,而且對那種驕傲又沒什麼大腦的女人沒有好感,但是他知道,如果她在他的別墅外頭出事情,那樣麻煩會更大。
他可不想一整個假期都在應付來查案的警察,更不想因為這種荒謬的事情上頭條。「健一。」他走回到客廳,輕輕的朝坐在沙發上打盹的王健一推了下,並叫喚著。
「嗯?楷,什麼事?」王健一半睡半醒的問著。
「去把那個女人帶進來。」
「嗯?什麼女人?」不會是這時間讓他去找個辣妹給他吧?「楷,你饒了我吧……這時間開船出去太危險了,明天……我一定弄一票辣妹來陪你出海!」
「誰讓你找一票辣妹,我說的是晚上跑來鬧事的那個亞洲女人!」
雷鈞楷提高了嗓音,總算是把王健一給喚醒了,但他卻還是一臉錯愕,而且想得更夸張,「楷,做那種事情太缺德了,人家被搶已經夠可憐……」
「見鬼的!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讓你替她安排個房間讓她暫時落腳,順便幫她處理一下護照補發之類的事情!」
「楷,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冷血。」
「少胡思亂想!我只是討厭麻煩!」他從沒想過要營造好人形象,所以酷酷的說︰「你想想,如果有個人在我們的地盤上出事情,到時候會不會牽扯到我們?所以不是你想的那樣。」
楷不擅溫柔,但其實不是個壞人,他對他太了解了!
所以不管雷鈞楷怎麼解釋,王健一還是笑著說︰「我了解!我了解!」
那笑臉,很可疑!
「你到底了解什麼?」雷鈞楷一臉懷疑的問著。
「替外面那位落難的小姐安排住處,替她報警、補護照,然後送她安全回家,我想那位小姐一定會很感謝你的……」
這次,雷鈞楷確定王健一真的了解了,但是,後面那句卻讓他再度皺起眉頭,「停,前面都對了,後面那句省略。」
「哪句?」王健一自覺自己的安排程序是完美無缺的,所以對雷鈞楷的要求非常不解。
「我不需要她的感謝!我的意思是說,你去安排一切,但不許讓她知道是我要你那樣做的。」
為善不欲人知,好令人感動啊!
「楷!」
王健一這人太感性了,從他飽含著閃光的眼神,雷鈞楷輕易的瞧出,他八成被自己稱不上什麼日行一善的行徑給感動到快哭了。
他呢,太累了,沒力氣和健一練笑話。「算了,隨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總之事情交給你就是了。」
「我做事你放心!」
這點倒是不假,他很認同,所以不再搭話,把外頭那個身影拋在身後,然後兀自走向自己的房間。
至于王健一,他向來喜歡日行一善,所以睡蟲都跑光了,迫不及待要沖出門去拯救外頭那個落難的灰姑娘。
在夜色中站了幾個小時後,張靜汝開始後悔自己的沖動,知道是自己誤解了對方之後,她該好好道歉,請求幫助的,而不是驕傲的轉頭離開。
這私人小島需要有私人游艇才能離開,但時間已晚,根本沒有人會在這時候出海,這附近又都是私人別墅,加上她身無分文根本無法找到落腳的地方。
所以她只能選擇站在最亮處,讓光線為自己壯膽。
但事實上她還是很害怕,在這異國的小島上,不只舉目無親,還連個安全的隱蔽處都沒有,所以即使她已經疲憊得快要昏倒,也不敢輕易讓自己進入夢鄉。
然而即便如此,偶爾她還是會進入恍神的狀態,對周遭無所覺察,就像現在,要不是听到有人叫她,她真的差點就睡著了。
清醒讓她的防備心再度恢復,在听到有人叫她的同時,她的連續挪動了兩下,然後目光朝對方望了過去。
王健一低頭瞧著她一臉恐懼的表情,連忙叫喚她,「小姐,妳別怕,我是王健一。」
「是你!」
透過微弱的光線她總算看清楚來者,因為在法國,周遭大多是不同種族的人,所以看到同樣黃皮膚黑頭發的王健一,她竟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而且比起他那個老板,這人真的有親和力得多了。
而一想到自己一開始還以為他們和搶匪同伙,她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愧疚起來。
「我叫張靜汝,我為我之前的沖動向你們道歉。」她深深的一鞠躬,很慎重的致歉。她並不是死不認錯的人,有錯必改是她做人的基本原則。
「好了,我能理解妳的心情,遇到了那種事情,一時間亂了方寸是很正常的,換作是我可能比妳更激動。」王健一笑著安撫她。
「可是那位先生可能……不會原諒我吧……」
「別擔心,妳別看楷一臉酷酷的,其實他沒那麼會計恨的……」他當然不敢告訴她,雷鈞楷是個有仇必報的人。
不過既然楷派自己出來幫她,也就表示,他也能體諒她的遭遇,自然就應該不會和她這個小可憐斤斤計較。
「好了,已經很晚了,我先幫妳安排住的地方,然後妳好好洗個澡睡一覺,其他事情等休息後再來處理吧。」
「你要幫我安排住的地方?」一听到有地方落腳,又能洗個熱水澡,張靜汝強裝的堅強突然瓦解了,眼淚一下子從眼眶中滾了下來。
「妳怎麼哭了……」
「我太高興了!」她這是喜極而泣,「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
王健一很想告訴她,真正幫她的人是雷鈞楷,沒有他首肯,他也不敢隨便做主讓人住進度假別墅,但是想到雷鈞楷的叮嚀,他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又打住。
「好,妳的感謝我收到了,請跟我來吧。」
在他的引領下,張靜汝再度回到了別墅內。
王健一稍微介紹了下別墅主人的名字,把她帶到一間客房,並且說︰「現在別想太多,好好洗個澡睡一覺,一切等天亮了再說吧。」
見他一臉疲憊,張靜汝不安地問︰「是我耽誤了你的休息時間嗎?」
「不是,別想太多,我是累了沒錯,但那是因為工作量太多,絕對不是妳造成的,所以,妳就安心住下來,還有,我接到了任務……不是,我是說,等天亮,我會幫妳處理證件補辦以及掛失等等事宜,今晚妳就安心的睡個好覺。」因為太累,王健一的腦袋也變得不太輪轉,發現自己差點說溜嘴,他猛踩了煞車。
「真的很感謝你。」
沒察覺出什麼端倪,張靜汝再度誠摯的道著謝。
「那我去睡了。」
「晚安。」
「晚安。」
互道了晚安,王健一就退出房間,張靜汝則讓自己好好洗了個熱水澡,讓因為意外事件而緊繃了一整天的身體放松。
在溫暖的熱水中,她格外感謝雷鈞楷和王健一對她的幫助,雖然雷鈞楷的脾氣讓她很感冒,但是,他願意替讓冒犯他的自己提供一個落腳地和如此溫暖的熱水,她還是心存感激的。
原本一切都很平靜,但就在雷鈞楷準備出去騎水上摩托車時,一陣低低的申吟聲讓他為之一愣。
這屋子平常都托給管家公司打理,但那也只是在每天下午的某個時段,這時間屋子里除了他和健一,應該再無其他人在。
到底是誰?
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舉步朝申吟聲傳來的方向前進,然後在他打開門,看清躺在床上的人時,他才恍然想起昨夜發生的事,也才想起這女人入住別墅的事情。
看到她的瞬間,他本想轉身離開的,因為這樣闖進一個女人的房間,並非一個紳士該有的作為,雖然她算是個不速之客,但是他也不想她醒來又產生不必要的誤解。
可是當雷鈞楷準備舉步離開時,張靜汝又再度開始囈語,而且還有極大的肢體動作,她不斷的掙扎,嘴里不住的用英文吶喊著,「不要!放開我!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見那情況,雷鈞楷知道,她作惡夢了。
而以她的反應和喃喃自語的內容看來,夢境必然和她遭搶有關。
他的心再度開始猶豫,想著要不要叫醒她,又或者是轉身離開,但最後,情感戰勝了理智,不知為何,他無法眼看著她陷入惡夢深淵,卻一走了之。
上前了幾步,他在床緣坐了下來,並且舉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想用輕微的舉動把她叫醒,但她似乎入夢太深,完全叫不醒,「看來真是嚇得不輕呢!」
在叫不醒她的情況下,他只好采取另一個方法,伸手環住她,把獨自在夢里戰斗的她輕輕擁入懷里,然後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
「沒事了。」他在她的耳邊輕輕低喃。
像獲得了拯救,正在作惡夢的張靜汝在他溫柔的安撫下,漸漸的恢復了平靜,然後再度沉沉入夢。
看她不再吶喊掙扎,雷鈞楷才把她放回床上,並替她蓋好了被子。
在寂靜的空間里,看著她熟睡的臉龐,他忍不住失笑。
縱橫賭界的「夜王」,卻像個保母似的安撫一個受驚嚇的女孩子,傳出去,肯定會笑掉大家的大牙。
過去,只有女人想博得他青睞,他哪曾這樣費心哄一個女人過?而且還是個在他面前睡得死沉的女人,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更吊詭的是,他竟然不討厭這種感覺。
新鮮感,肯定是那樣的。
因為做了不像自己會做的事情,他努力在心底替自己找了個合理的台階下。
確定床上女人已經恢復平靜,雷鈞楷才起身往外走,卻在走到門口時與正好起床的王健一踫個正著。
看見他從張靜汝下榻的房間走出來,王健一一臉吃驚地指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知道他肯定想偏了,雷鈞楷懶懶的解釋著,「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緩緩將門關上,他邊走邊說︰「她在房里鬼吼鬼叫,我以為出了什麼事,所以才進去看了一下。」
「那……出了什麼事?」
「她作惡夢了。」他輕描淡寫的說著。
「真的就那樣?」
這是什麼問題?敢情是在懷疑他嗎?
「我知道你腦袋里在想什麼,但什麼都不是,事情就如我所說的那麼簡單,你呢,有時間在那里胡思亂想,不如多去收集一些合並案的數據,我要去海上繞繞,有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那早餐要準備什麼?」
他討厭一成不變,然後突然想起家里來了客人,「那女人打哪來,就準備什麼早餐,還有問題嗎?」
「沒。」王健一嘴巴上說沒有問題,但是腦袋卻打起了一個大問號。
這人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雷鈞楷嗎?不太像!至少在這件事上,他似乎對張靜汝特別關注,而一般來說,他不會對女人特別在意……
還想繼續打探好友內心深處的真正想法,但他已經先步走出客廳,朝後院通往游艇、水上摩托車停放的碼頭走去,讓自己的問題以及好奇心只能暫時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