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當左譯洛下班回到家里未見到貝以曦的身影,打了幾通電話給她卻直接轉入語音信箱之後,他便打電話到貝家踫踫運氣,沒想到卻听聞貝以曦在她姊姊房里已經待了一下午,一股不知名的恐懼環繞左譯洛全身,他二話不說直接掛上電話,飛車前往貝家。
一到貝家客廳,左譯洛焦急找尋貝以曦的身影,「她……」
「她還在以芯房里。」姜如月輕聲的嘆了口氣,「不是我要怪你,我真的想問問你到底是怎麼看待以曦的。」之前初見貝以曦穿著打扮越來越像貝以芯,她本來還以為只是巧合,可是到後來她發現貝以曦連喜好都漸漸與姊姊如出一轍時,她才驚覺事情不對勁。
「我也不知道。」左譯洛不想欺騙兩位善良的老人家,畢竟對他們保證過,會對貝以曦的失憶負起責任、會讓貝以曦幸福的是他。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以芯已經死了,你娶的人是以曦。」在听過妻子今天下午的讓步原因後,貝兆凡一面對左譯洛,忍不住有些氣急敗壞,「我當初就跟你說了,不要堅持去負什麼責任,以芯的死不是你的錯,我們也很高興撿回一個女兒的命了,絕對能耐心包容失去記憶的以曦,可是你……」
貝兆凡悔不當初,他居然會因為想改變小女兒本來的率直沖動而接受左譯洛的提議,讓他們倆結了婚,原以為小女兒在左譯洛溫柔的陪伴下能平撫失憶帶來的不安、無助,甚至改變原本的性子,沒想到左譯洛居然是想把貝以曦改造成貝以芯,這對貝以曦是多麼不公平的事啊!
他早該知道左譯洛對貝以芯一往情深,如果是因為負責而娶了貝以曦,怎麼可能不會有移情作用?怎麼可能不會一不小心把貝以曦當成她姊姊的替身?都怪他們夫妻倆當時被大女兒的離世、小女兒的失憶給弄亂了心神,才沒有仔細思考可能產生的後果。
「我知道以芯已經……已經不在了,我也知道我娶的人是以曦,我也想好好的疼愛以曦、照顧以曦,可是看到她那張和以芯一模一樣的面貌時……我真的不是故意把她當成以芯的替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把貝以曦當成替身真的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很多時候在下意識的錯認後,為了圓一個謊,他又只好再說許多謊來圓。
事情是怎樣變得越來越離譜的他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到後來他是因為擔心貝以曦發現他的謊言,只好繼續堅持本來的說法,說他不對貝以曦感到虧欠?不心疼她傻傻的配合?沒想過讓她做回原本的她自己嗎?
有!他真的有!
好幾次他心虛內疚得幾乎要月兌口而出他的罪過,好幾次他對她的無辜感到心疼難受,更有好幾次他被她不經意泄漏的頑皮俏麗給深深吸引,可是他又不敢放下心防去疼愛她,他怕貝以芯會怪他的不專情,他怕他全心接受的話,貝以曦就會徹底取代貝以芯在他心里的形象和記憶,這樣他又怎麼對的起貝以芯?
左譯洛的矛盾掙扎,姜如月都看在眼里,也相信左譯洛本來想兼顧所有人的心意,可是世事又哪能這樣盡如人意?
「去看看她吧。」姜如月輕柔的拍拍左譯洛的肩,她和丈夫能做的有限,畢竟現在左譯洛和貝以曦已經是夫妻了,很多事還是得讓他們倆自己去面對。
左譯洛微微向岳父母行禮,心里萬分感激著他們的明理和體諒,這種事要換成別人,他可能早就被打斷了雙腿,哪還有機會一再的去彌補、挽救?
邁開長腿走向樓梯,走過不算長的階梯來到熟悉的房間門口,不過只是幾步路,他舉步維艱、走得辛苦,貝以芯不在之後,他就沒有再來過這間房間,沒想到再來竟是找尋她的妹妹……他的妻子。
左譯洛舉起手試探性的敲敲房門,等了半晌卻等不到里頭的響應。
「以曦?寶貝,我來接你回家羅。」
為什麼還是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門縫底下也沒有透出亮光,天色都已經暗了,以曦一個人在里頭做什麼,為什麼不開燈?他慌了,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出事了。
左譯洛大力敲著門板呼喊著,貝家兩老聞聲也跑來關注,這緊要關頭偏偏又慌了手腳找不到備份的鑰匙,最後他們決定破門而入。
在左譯洛使勁的撞開門,窗外街燈隱約照射在昏暗的房間內,倒臥在地上的人兒沒有聲息,嚇得他魂不附體,一顆心狂跳像是就要跳出喉嚨。
「以曦?以曦!」左譯洛沖上前抱起她,但貝以曦就是一動也不動的癱軟在他懷中。
不,不要、不要再一次……不要再一次讓他失去……
等不及貝兆凡打電話叫救護車,也無暇顧及姜如月的哭哭啼啼,左譯洛一把抱起貝以曦往樓下沖,他不知道她發生什麼事,但他不容許她有事,他才正要敞開心去厘清對她矛盾難解的感情,他還沒親口對她說抱歉求她原諒,她不能有事,她絕對不能有事!
夕陽西下,微風徐徐,河岸旁的草地上,貝以曦剛剛打完一場架……或者該說剛挨揍完,她鼻青臉腫,身上也掛了彩,白色的制服和深藍色的長褲沾了泥濘,顯得狼狽不堪,雖然這場架打輸了,但她是痛快的。
她氣喘吁吁呈大字型癱在地上,任輕風撫慰似地吹拂她熱辣紅腫的臉頰,閉上眼,她想休息一會兒,至少等手腳沒那麼痛時再起身。
「嘿,沒事吧?需要幫忙嗎?」
一道男聲在她頭頂響起,貝以曦張眼一看,是一直坐在堤岸上看熱鬧的兩個觀眾之一。
她依約而來等著遲到的敵人時,就已經看見那兩人拿著竹劍在比劃,在她開始和人動手以後,不經意發現那兩人放下了竹劍,看戲似的坐在堤岸,當她被打趴在地上,眼角余光看到他們還在原地,他們全程觀戰卻沒有勸架或搭救的意思。
今天她的本意只是找對方理論討個公道,沒料到對方會帶人來,而且還敢出手打女生,不過該有的尊嚴和骨氣她是有的,不會沒出息的指望有人來幫忙,只是她不能理解這兩個家伙怎麼看到有人被打得半死還能無動于衷,但她或許還得感謝他們沒有立刻掉頭就走,因為她要是有個萬一,至少還有兩個目擊者能向警方還原現場。
貝以曦撇了撇嘴又閉上眼,她全身又累又痛,實在懶得理人。
不過目擊者甲似乎不是個識相的,他蹲在地上伸出手戳戳貝以曦的手臂,「喂,干嘛不理人?好吧,我先跟你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黑熊,你可以叫我熊哥。」
貝以曦不耐地皺起眉頭,牽動到眼角的傷口使她痛得悶哼一聲,她還來不及表示不悅,黑熊又接著道︰「雖然你剛剛打輸了,可是經我從頭到尾認真觀察,你以一敵三,不要命的打架方式還挺讓人欣賞的,給你個機會來我們武館當我師弟,怎麼樣?」
「你有病啊?」貝以曦終于忍無可忍的坐起來。
黑熊一愣,「你聲音怎麼像個女孩子一樣?」
「是你自己不長眼,人家本來就是女生。」帶著笑意的嗓音從另一側傳來,貝以曦反射性轉頭去看,那人背對著夕陽,逆著光,她眯著眼也看不清他容貌,但是從身形看來應該是目擊者乙。
「女生?不是吧!」黑熊一聲怪叫,「這麼敢沖的家伙當女生太可惜了。」黑熊儼然看到鬼的反應,這讓貝以曦額頭上多了幾道黑線,也惹來目擊者乙的輕笑。
目擊者乙帶著笑,微微傾身朝貝以曦伸出手,貝以曦這才看清他的模樣。
和壯碩的黑熊完全不同類型的男生,目擊者乙瘦瘦的,但也很挺拔結實,微卷的頭發隨意扎成一小束馬尾,高挺的鼻梁、剛毅的下巴、一對劍眉英氣十足,他很帥很帥……或許還能加上個N次方吧,貝以曦心想。
這是她對目擊者乙絕對中肯的評價,她並不是外貌協會的成員,不會見到帥哥就發癲,只是目擊者乙那雙仿佛能從容看穿一切的深邃眼眸,使她不由得看得痴了,手臂像有自主意識般抬起,緩緩將手伸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