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您今日的氣色可真好。」
妝台前,賀蘭顏正坐著讓宮女梳妝打扮,宮女一邊幫她盤發,一邊贊嘆不已,那張嘴可甜了。
「還不是和平時一樣,哪里好了?」賀蘭顏倒是沒什麼感覺。
「怎會一樣?太子妃眉眼含笑的,一臉被太子殿下疼寵出來的嬌艷之色,將太子妃襯托得益發動人。」
賀蘭顏終于透過明亮銅鏡睨了後頭宮女一眼,難掩嬌羞。
「少貧嘴了你。」
「奴婢可是實話實說呢。」宮女馬上擺出一臉無辜的模樣。
「少說點話,趕緊做好正經事吧!」
「是。」宮女輕吐舌尖,知道太子妃在害羞,也就識相的住了嘴。
她真的眉眼含笑嗎?賀蘭顏輕模著柔頰,望著銅鏡里映出的自己,想起了和單辰初遇的那一日。
她不知道他是太子,甚至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那一日逃得心慌意亂,卻依舊將他俊雅高貴的樣貌記得清楚,牢牢的印在心上。
本以為兩人只有一面之緣,沒想到他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竟來到她學琴的師傅居處找她,當她再見他出現時,腦袋一片空白,心兒依舊狂跳,就像初次見到他時般呆愣住,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現在想想,她是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對他動情了,只是因為她那時還迷迷糊糊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才會手足無措,徒讓他看了不少笑話。
之後,她經常與他在往來自家府邸與師傅居處中間的空檔私下見面,也知道了他太子的身份,越與他相處,她也對他越加傾心,心想著若能與他結為連理,那不知該有多好?
不過這樣的心思只能藏在心中,直到半年前,她剛滿十七後沒多久,一道聖旨頒下,她成為他的太子妃,埋藏在心中的願望就這樣實現了。
一想到兩人成婚後的甜蜜,賀蘭顏壓抑不了發自內心的喜悅,淺紅的唇瓣漾起笑弧,一臉沉浸在幸福當中的嬌柔模樣。
此時單辰從後頭靜靜走來,接過宮女手中的金花流蘇釵,無聲示意宮女退下,由他親自幫她插上金釵。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顏兒漾起如此美麗的笑顏?」
「呃?」賀蘭顏頓時回神,見到單辰那一臉好奇的笑意,倒是羞紅起臉。「殿下……」
「你可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是因為想到他而笑的,這教她如何開得了口?她硬是耍賴到底。「臣妾剛才真有笑嗎?該不會是殿下看錯了吧?」
「真不說?枉費我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想讓你開心開心,看來是不必了。」單辰收起笑意,轉身要走。
「啊?殿下……」賀蘭顏馬上自椅上起身,從他背後親昵的環抱住他,撒嬌地說︰「顏兒知錯了,別生顏兒的氣可好?」
單辰努力忍住笑,他只是想嚇唬嚇唬她,她心思單純,又才十七而已,果然很容易就上當了。
「那麼你還不快快從實招來,你剛才在笑些什麼?」
「真的非得回答不可嗎?」她微嘟起小嘴。
「當然,咱們是夫妻,不該有事情互相隱瞞的。」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她忍不住低聲咕噥。
他轉過身來環抱著她。「既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為何不說?」
她嬌羞的輕喃道︰「就只是……有些難為情罷了。」
難為情?這下子他倒是更好奇,故意威脅道︰「快點從實招來,再不招來,就別怪本殿下對你不客氣了。」
「殿下能對臣妾如何不客氣?」她沒被他嚇到,因為她明白,他不可能傷她的。
只見單辰勾起一抹惑人笑意,低下頭,在她耳旁柔聲輕喃。「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一陣酥麻感從她的耳窩瞬間傳遍全身,害她當場羞紅了臉蛋。
雖然和他成親已有半年,但對于夫妻之間的閨房親密事,她還是一想到就羞,無法像他一樣,坦然到能拿這種事情來說嘴。
「你……刻意欺負人。」她故意嬌瞪著他,好掩飾自己的羞澀。
「怎麼會?真正的欺負都還沒開始呢。」他低笑出聲,決定暫時放過她。「走吧,別讓客人等太久。」
「什麼客人?」賀蘭顏由著他牽住她的手,兩人十指交扣,走出寢房。
「等見到他們,你就知道了。」
他到底在賣什麼關子?她滿肚子困惑與好奇,靜靜的隨著他往前走,等著一會兒之後解開謎底。
因為單辰此時還是太子,所以他們仍住在太子殿里,太子殿前前後後的殿閣不少,有好多地方賀蘭顏尚未涉足過,所以她也不清楚他到底要把她帶到哪里去。
單辰將她帶到專門招待來客的前殿里,就見殿內已經有兩個人坐在桌邊等待,他們一見到單辰和賀蘭顏進到殿閣內,即刻站起來迎接。
賀蘭顏一看到來人,開心的馬上漾起笑顏,松開單辰的手,迫不及待的走向前。「小恬!」
「小顏!」舒恬開心不已,緊抓住賀蘭顏的手。「哎呀,不對,我應該改口喚你太子妃才是。」
「什麼太子妃不太子妃的,你還是可以照樣喚我小顏。」賀蘭顏欣喜的瞧著久未見面的舒恬好一會兒,才轉頭瞧向一旁的舒盛,同樣漾著笑。「盛大哥,真開心能見到你。」
她去宰相府玩時,舒盛對她照顧有加,她一直將他當成自己的大哥看待。
舒盛沒有像妹妹這樣樂昏了頭,淡而有禮的朝她微勾笑意。「太子妃,別來無恙。」
單辰含笑地在一旁看著賀蘭顏開心的模樣,他知道她入宮半年,平時身邊只有宮女陪伴,其實很寂寞,所以他才會特地請舒盛兄妹來作客,好排遣她悶了半年的惆悵。
果然一見到故友,她的活力就來了,能見她如此開懷,也就不枉費他特地安排了今日的會面。
單辰來到賀蘭顏身邊,對著舒盛說道︰「咱們已經好久沒有輕松自在的談天說地了,今日大家不必拘謹,就當作是朋友的聚會,想聊什麼就聊什麼,不必有任何顧忌。」
「是啊,小恬,你今天可要好好陪陪我。」賀蘭顏孩子氣的對舒恬說道。
「那是當然,除非你趕我走,要不然我就死賴在這兒了。」舒恬爽快的應答。
沒多久,宮女陸陸續續送上在宮內才吃得到的珍貴佳肴,擺滿一整桌,而他們四人就圍著圓桌輕松的聊天,話題似是永無止境,一個接著一個。
聚會到一半,一名太監來到單辰身邊耳語了幾句,單辰暫時離席,留下賀蘭顏繼續聊。
賀蘭顏和閨中好友久未見面,自是有一堆話想說,倒是舒盛在單辰離開之後就不再多言,靜靜的听著兩個姑娘話家常。
他輕啜著茶,暗暗地觀察容光煥發、愈加嬌艷的賀蘭顏,眼底有著說不出的黯然神傷。
他在妹妹第一次將賀蘭顏帶回宰相府時,就對她一見鐘情了,他對她好,也是希望她能對他萌生情意,卻想不到竟會讓單辰搶先一步娶她為妻。
礙于兩人是知交,單辰又是太子,他只能將這口氣忍下來,不讓任何人知道他暗藏的心思,就連妹妹也不知道。
可今日再見賀蘭顏,他內心的不甘還是被強烈的挑起,如果不是單辰,此刻她的笑容或許就是屬于他的。
只可惜,晚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五年後,國主病重,撒手人寰,單辰即位為西鄯國新一任的國主,而賀蘭顏也順理成章成為國後,兩人的感情依舊如膠似漆,就好像新婚時一樣。
單辰當了國主之後,即刻提拔舒盛成為兵部侍郎,官階只在兵部尚書之下,許多老臣對此頗有微詞,覺得舒盛過于年輕、資歷不夠,但在單辰獨排眾議的力保之下,舒盛仕途十分順利。
國事繁忙,單辰變得比從前更加忙碌,賀蘭顏無法為他分擔國事,只能在他疲累的時候彈琴撫慰,在背後默默的支持他。
單辰知道她愛彈琴,特地為她在國後殿內隔了一座琴室,知道她惜琴如命,還命人尋了一塊上好黑檀木,請最好的琴匠打造一把獨一無二的好琴,趁著她生辰之時送給她。
拿到他所贈予的琴,她欣喜若狂,那燦爛的笑顏如盛放嬌花,惑人心魂。
只要能永遠保有她的笑容,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且無怨無悔……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這一晚,單辰忙了一整日,剛走進國後殿里,就听到賀蘭顏那柔婉的嗓音正在吟詩。
他走進寢房,就見她坐在長榻上,慵懶的側靠著一個方形長枕,手中拿著書冊,原本綰起的長發已經放下,垂散在肩膀兩側,少了白日的高貴明艷,倒是多了嫵媚嬌柔。
「國主。」守在一旁的宮女率先開口行禮。
賀蘭顏听到宮女的聲音,抬起頭,漾起開心的笑顏。「國主。」
單辰揮揮手,宮女們識相的退了出去,單辰緊接著來到楊邊,坐在她身旁,親密且自然的摟著她的腰,非常感興趣她又看到了什麼好詩。「你剛才在念什麼?又讓你尋到好詩了?」
在人前,他們是一國之君及一國之後,但在私底下,他們就像尋常百姓家的夫妻,沒有身份的枷鎖,說話隨興自在。
「是呀。」賀蘭顏將書冊攤開,指著其中一首詩。「就是這首《長相思》。」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欄,微霜淒淒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惟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綠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這是一首寄托著濃厚相思之情的樂府詩,描寫難以見到思念之人的惆悵心酸,詩中處處隱含著孤寂之意。
賀蘭顏興致高昂的與他分享讀詩的感觸。「我最喜歡‘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這兩句,兩人相隔遙遠,遠到就算是在夢里,魂魄也無法遠渡關山飛到相思之人那里,果真是摧人心肝哪。」
相較于賀蘭顏對這首詩的迷醉,單辰倒是眉頭皺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開口。
「不好。」
「什麼不好?」她不解的眨了眨眼,這首詩明明就寫得很好呀。
「這詩太惆悵了,多讀幾遍,你的心也會跟著糾結,何必如此自討苦吃?」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笑他的大驚小敝。「才沒那麼離譜。」
「總而言之,我就是覺得不好。」單辰干脆將她的詩冊拿過來,親自翻閱。「你還是讀些較愉快的詩吧,這麼苦的詩,就不必背了。」
「那你說,我該讀什麼詩才好?」
「像是……《長相守》。」
「哪里來的《長相守》?」賀蘭顏調侃道。「要不你寫一首來讓我背?」
「你以為我寫不出來?」單辰挑了挑眉,這個女人,膽子大到敢挑釁他?「若我寫出來了,我要你為我的詩譜曲,親自彈唱,只為我一人。」
「可以,只要你寫得出來。」賀蘭顏欣然接受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