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三當家又不是一般人,他是頭牛!」說老實是老實,說固執呀……還真是沒人比得上。
「你這樣說……也是啦!」
「而且還是所有牛當中最笨的那一頭,他絕對不會因為被打敗而灰心喪志,因為輸贏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緊要。」
「所以問題是出在花離身上?」
「沒錯,絕對,一定!」以他的觀察,十成十就是那樣沒錯,問題是……
「問題是———」閔倉麟道︰「花離喜歡三當家這件事除了三當家本人外,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偏偏三當家就是一頭牛,怎麼點都不開竅,他怎麼可能因為花離打敗他就突然開竅了?」
「不然你說,能讓一頭牛變成一頭只會望著天空發呆的傻牛,原因是什麼?」
閔倉麟想了想,想了又想,最後放棄道︰「我又不是二當家,我怎會知道?」
「花離一定是對三當家做了什麼,才會讓三當家變成那樣的!」嚴駱君很篤定的做出結論。
「那花離到底是對三當家做了什麼?」
嚴駱君沒好氣的撇撇嘴,「我又不是二當家,我怎會知道?」
「哇!苞你說話還真是白搭。」
「那就別跟我說話啊!你以為我愛跟你抬杠嗎?」
「這里就只有我們兩個,我不跟你說話,難不成要跟三當家一樣像個呆子似的看著天空嗎?」
嘯天堡的內、外兩大總管開始像孩子般斗起嘴,忽然,一直看著天空的鐘少樊轉頭看向他們這個方向,兩人注意到他的視線,雙雙噤聲。
鐘少樊默默看著他們半晌,表情有些茫然,然後站起身,舉步朝他們走來。
「三當家想干嘛?」
「你不是比我還聰明嗎?怎會看不出來?」
「如果我看得出來,又何必問你?」
「如果我看得出來,那才真是有鬼!」
兩人杠著杠著,鐘少樊已走到他們面前,他沒開口說話,就這樣盯著他們看,然後眉頭慢慢、慢慢的聚攏,表情認真至極,像個老學究在鑽研甲骨文字那般認真的看著他們。
兩人被他看得有點毛,嚴駱君開口問︰「三……三當家,你有什麼事嗎?」
鐘少樊很熳很慢的吸氣,然後很長很長的嘆了一口氣,開口說︰「笑。」
「什麼?」兩人異口同聲,表情也像毛蟲般扭了一下。
「笑一個給我看。」
「什麼?」兩人的表情扭得更厲害。
「哪有人說笑就有辦法——啊?哇哈哈哈哈……」
鐘少樊一人一只手,毫無預警的往他們的胳肢窩搔去,兩人立刻大笑出聲,卻是難受又上氣不接下氣的笑法。
「三……三當家,你這是做什麼啊?」兩人慌忙退離鐘少樊的「魔爪」。
「唉!」他又很長、很慢的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很無奈似的說︰「好丑。」
「什麼?」
「你們笑起來好丑!」
「什麼?」兩人的臉已經扭曲到像是兩只毛蟲打結在一起了。
「唉!」他又搖了搖頭,「糟糕,真是糟糕!」然後不理會兩顆被他打碎的脆弱男人心,毫無意義的邊走邊自言自語,「糟糕啊!真是……該怎麼辦呢?」轉身走遠了。
可憐的嘯天堡兩大總管,生平第一次,就這樣被他們心目中認定最老實,最不會欺負人的三當家給耍著玩了。
在嘯天堡堡主的專屬書房里,厲競驍與花離兩人對桌而坐,看似不動如山,但其實就像是兩名按劍相眄的劍客,正用眼神相互廝殺著,緊繃的空氣隱隱可以看見嘶嘶作響的刀光劍影。
慕容秉叡坐在兩人中間,對這樣的情況已經習以為常——這兩人踫面不斗個嘴、吵個架,那才叫奇怪。
「你到底……答不答應?」花離終于開口,冰珠似的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射向厲競驍。
厲競驍口氣極差,惡狠狠的回道︰「你竟敢要我答應這種麻煩事?」
「你們要我幫的忙哪一件不是麻煩事?」
「這件事不只麻煩,還很欠缺道義。」
她的表情一斂,以更冰寒的語氣道︰「那又怎樣?幫不幫,一句話,不要像個姑娘家拖拖拉拉的。」
「你這樣是要人家幫忙的態度嗎?」
「你的態度也沒好到哪里去!」
兩人你一言、她一語,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臉色都很難看,語氣也愈來愈差,看來只差沒憤而翻桌、大打出手了。
而慕容秉叡只是噙著慣常的優雅淺笑,靜靜的隔山觀虎斗,並不準備加入戰局——他總是等他們吵過癮後,才幫兩人拉回正題。
「我天生就是這種惡霸樣。」
「難怪惹人厭。」
「你也沒好到哪里去。」
「有人墊底總比那個沒人墊底的還要好。」
「光會在這里耍嘴皮子,既然你這麼伶牙俐齒,怎麼不會自己去對少樊說個清楚,非要來麻煩我?」
她先是看他一眼,然後冷笑一聲,「哼!現在這種激將法對我已經無效了,你還是換個方法吧!這麼久了還是老用同一種招式,說出去挺丟人的。」
跟厲競驍吵架一路吵到現在,早已練就她一身不會輕易被言語所激的功力——
管他怎麼出招,她絕對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情緒極易受到波動。
當然,在鐘少樊那個大笨蛋面前除外——他就算只是站在她面前不動也不開口,仍然可以輕易教她整個人的心思與情緒都呈現出不穩定的狀態……
唉!怎麼他就是有那等能耐呢?明明他只是個大笨蛋呀!
厲競驍先是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雖然大笑的樣子讓他看來更像個無惡不作的惡霸,但看得出來他的心情真的很不錯。「你總算是有長進了。」他爽快的答應,「這忙,我幫!」
這樣的厲競驍倒是教她一時為之錯愕——他怎麼了?是哪根筋突然接不對了嗎?
那種笑臉、那種語氣……是她看錯了吧?一個大惡霸怎麼可能會散發出某種近似慈愛的感覺?簡直就像是個兄長在看著妹妹那樣,在在都古怪得讓她渾身覺得不對勁!
因為不自在、不適應,以致她艷麗的臉蛋霎時揪了起來,嫌惡道︰「要幫就幫,別用那種口氣說話,現在還不到七月份,別亂出來嚇人!」
厲競驍愣了一下,然後火氣乍起,重重拍桌吼道︰「只是給你三分顏色,你就給我開起了染房!」
「這樣就生氣,看來容易被激的人其實是你嘛!」嗯,還是這樣的厲競驍看起來讓人習慣些。
他的臉皮微微抽動了一下,凶惡道︰「別以為你打贏了三弟,我就不敢動你了。」
她則是回以絕艷的冷笑,「那你想試試看嗎?」
他也咧嘴笑了,笑得更像個大惡人,「哼哼!來就來。」
「干脆一次徹底分個高下,輸的人從此听命于贏的那個。」
「哼!就怕你不敢賭。」
「怕的人是你吧!」
兩人吵得興起,開始摩拳擦掌,像是想要打上一架似的;慕容秉叡見狀,知道是該他出馬平定戰亂的時候了,正打算開口,忽見一道勁風疾至,一道人影突然破窗而入,大叫——
「慢!你們別吵架,也別真的打起架來啊!」鐘少樊趕忙大叫。
花離一看見是他,當下火大道︰「你這個手下敗將來亂攪什麼局?」
「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吵架呀!」他才正眼看了花離一眼,雙眼就忍不住開始四處搜尋桌巾、布簾等可以用來遮蓋她身子的東西,臉色揪得就像是聞到臭掉的酸醬菜似的!
已很了解他那種眼神、那種臉色所代表的意涵與即將做出來的動作,她立即站起身打算離開——反正她這次來嘯天堡的目的已經達成,再待下去不是真的和厲競驍打架,就是再次打昏那個大笨蛋!
「你要去哪里?」鐘少樊忙急叫。
「關你什麼事?」她冷冰冰的回道。
「你不要去百花樓啦!」他好不哀怨的說著,已經扯下一片布簾,做出預備動作打算將她的人給包裹起來。
察覺到他的動作,她一雙美目直勾勾的看著他,表情有抹異樣的柔媚。
見到她的眼神,他倒吸一口氣,像是見到什麼靈異幽魂似的,眼楮瞪得老大,將布簾緊緊捏握在胸前,像是這樣就可以護住自己似的,整個人還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她還是直勾勾的看著他,微昂著頭,蓮步輕移,款款生姿的向他踏近一步。
他又往後退了一步,還不時往左、往右的擺晃著頭,顯然是做她嚇得下輕。
厲競驍與慕容秉叡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之間上演的這樣的戲碼,雖然猜測得到花離一定是對三弟做了什麼事才能順利打畋他,但確實的原因他們也無法確定,所以此刻能夠親眼目睹三弟即將被打昏的整個過程——他們當然得睜大眼楮,看個仔細!
她輕輕眨了一下眼,繼續向鐘少樊走去,濃密如扇的睫毛掩瞅竹她如黑玉般的眼珠,晶瑩透亮又靈動逼人,像是藏有某種意圖。
「你你你……你不要過來!」鐘少樊用力揮手,往後退退退——他太熟悉她這種表情了,哇!不要這樣對他啊!不然他肯定又要頭暈了。
她當然不會乖乖听他的話,繼續朝他走去,然後媚眼一拋,桃紅唇角柔柔往兩頰揚起。
「啊!」他忽然大叫一聲,雙手立刻牢牢的捂住眼楮,「你不可以這樣對我笑啦!我會頭暈的呀——嗚啊!」
嗯,只有一種人會在另一個武功高強的人面前,自己將眼楮捂住,那種人就是——笨蛋!
所以那個笨蛋就這樣很干脆的被花離一擊命中,然後不省人事。
「真是個笨蛋!」花離看著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鐘少樊,輕聲微嗔,笑得無比柔美。
他怎會這麼笨呢?以為遮住眼楮看不見她的笑臉,他就不會感劍暈眩嗎?他怎麼沒想到,不論暈眩還是遮住眼楮,都同樣會被她打昏啊!
厲競驍與慕容秉叡直到此刻終于恍悟——原來三弟會輕易被打昏,是因為他承受不了花離的笑容啊!
注意到他們兩人的視線,花離的臉蛋一紅,立刻變回原來冰冷的聲調與表情,對著厲競驍道︰「別忘記我們約定好的事。」
說完,紅著一張俏臉匆匆離開,看來簡直就是「畏罪潛逃」!
厲競驍與慕容秉叡互看一眼,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意「這兩人再這樣下去,怕是八百年都不會有什麼結果了。」
「她以為她用的那個方法,會對三弟有用。」
「她太低估三弟的老實了。」
「所以這時候就得由我們來幫他們一把了。」
「現在就是三弟那不為人知的弱點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不過……用那招會不會太狠了一點?」
慕容秉叡優雅的笑了,「總該先把花離給先訂下來呀!三弟這輩子可能只會動這麼一次心,我們先幫他把鴨于煮熟,這樣鴨子就飛不了;更何況只要是事關自家兄弟的事,心狠手辣本來就是應該的。」
厲競驍點點頭,「嗯,這的確是你擅長的事。」
「呵,知我者莫若大哥呀!」
「對了。」他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空岩老人終于改變心意了嗎?」
「自從三弟回來之後。」
「果然還是需要三弟出馬啦!」
兩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