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離冷淡的態度讓羅玉欣有些接不下話,只好直接說出她想說的事,「嗯,是這樣的,我听說花離妹妹也是被鐘少俠救回來的人,我只是想,同樣是受到他這番天大恩情的人,你……你可有想到什麼可以回報他的方法嗎?」
這是什麼爛問題?簡直是愚蠢到了極點,還是羅玉欣把她當成了笨蛋,這樣拐著彎問她問題?
只有腦袋殘廢的人才會听不出羅玉欣根本就是在試探她的心思!
羅玉欣留在嘯天堡的這幾天來,每天都黏著鐘少樊,那種……明顯鐘情于他的態度教花離看得傻眼,心里也頗覺得不是滋味——一個女子怎麼可以這麼明目張膽的對人昭示自己的愛慕之意?
但她分不清楚究竟是看下慣羅玉欣的作為多一些,還是氣自己無謂又無聊的矜持多一些?
她沒辦法像羅玉欣那樣把自己的心意大刺刺的攤在別人面前,她就是做不到!
然而她也非常確定一件事——如果她不明白的向鐘少樊表達她的心意,那個大笨蛋肯定一輩子都不會察覺到她的心思,那個笨蛋……就是個笨蛋,如果他有那種縴細靈敏的心思,他就不會是鐘少樊,而是慕容秉叡了。
當她乍見羅玉欣也身在嘯天堡時,她忽然意識到,說不定在鐘少樊的心中,她和羅玉欣以及其他一堆被他救回來的小孩根本就沒有任何不同,同樣都是被他撿回來收留的可憐人,而這個認知使她……簡直火大到了極點!
她不需要同情,更不認為自己與他人是相同的︰她就是她,足絕對獨一無二的她!
她在心底深處始終有著一分驕傲的自信,相信自己在鐘少樊心中絕對有著全然不同的分量——跟在嘯天堡內的孩子們不同,當然也跟羅玉欣大大的不同!
花離的臉色始終冷若冰霜,看著羅玉欣,無所謂的說︰「回報他什麼?又不是我要他來救我的,是他自己愛多管閑事。」
「什麼?」羅玉欣訝道︰」花離妹妹,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鐘少俠人善心慈,他對我們的恩情有如再生父母,我們當然必須想辦法回報他呀!」
「所以你想怎樣?以身相許嗎?」她忍不住月兌口回道。
「咦?」羅玉欣霎時臉紅了,笑得好不嬌羞,嗲聲道︰「哎呀,這……哎呀!你就別這樣笑話我了……原來連你也看出來了嗎?真是的,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花離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個羅玉欣是踩到釘子,還是咬到舌頭,干嘛一直哎呀哎呀叫個不停,是怕人家沒听到她的哀哀叫嗎?
還是怕整個嘯天堡還有人會看不出她對鐘少樊有意?
「我只是想……既然你與鐘少俠情同兄妹,一定了解他的心思,在你看來,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呢?」
花離聞言一陣錯愕,等等、等等……她到底在說什麼?什麼時候她跟那個大笨蛋「情同兄妹」了?
沒注意到花離詫異的眼神,羅玉欣繼續道︰「鐘少俠是否曾向你提過,他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不過話說回來,鐘少俠的個性太老實,如果他有心儀的對象,應該很容易看得出來才對……
「那個……你說我是不是該直接去向鐘少俠表明心意?如果不直接告訴他,他那麼遲鈍,肯定一輩子都察覺不到我對他的心意吧?」
她都還沒有開口說話,這女人就自顧自嘰哩呱啦說了一堆,到底是誰比較遲鈍?
花離的表情愈來愈冷,心情也變得愈來愈差,對于羅玉欣同樣也看出鐘少樊的老實、遲鈍,感到莫名的厭惡,也對羅玉欣想去向鐘少樊表明心意的念頭感到無法抑制的焦躁,更對「情同兄妹」這種說法感到……十分火大!
「我跟他不是兄妹!」花離冷冷說道,目光如冰的看向羅玉欣——她才不管這女人究竟想做什麼,她已懶得再听羅玉欣說下去了。
「呃?」羅玉欣怔了一下。
花離站起身打算離開,「無論你想做什麼,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決定,我管不著!」
羅玉欣又愣了愣——她一直以為花離只是脾氣差了一點,或許是不擅與人相處,沒想到她對人竟是這麼的冷若冰霜……
難怪鐘少俠只把她當成小妹妹看待,那她就沒什麼好擔心了——從她這幾天的觀察下來,她看得出鐘少俠對花離有著一分特別的對待︰那天在破廟里,她也曾誤以為鐘少俠是對花離有情,但顯然並非如此!
想當初,她在她的村鎮也算是首屈一指的美人——在雙親經營繡坊失敗前,有多少公子哥們為她爭風吃醋?
雖然她的容貌比不上花離的絕色艷麗,但花離還只是個小孩呀!
現在她已回不去,也不想再回家了,她得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更何況當她得知鐘少樊竟是嘯天堡的三當家時,她就很想把握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最好可以從此結成一段良緣……
畢竟在嘯天堡的三個當家中,大當家太可怕,二當家太精明,三當家則是太老實︰而以丈夫的選擇性來看,當然還是老實的性格最好。
「那個……花離妹——」她想叫住花離,卻在叫出她的名字後,立即被一記冷眼定住。
「還有,我也沒有姐姐,你不必叫得這麼熱絡。」花離冰冷道。
「呃?」羅玉欣又愣住,明顯感覺到花離的不友善,尷尬的支吾起來,「那個……我只是想說,既然鐘少俠將你視為妹妹,那我……也、也……」
她忽然講不下去了,因為花離的眼神在瞬間進射出冷厲的怒意,就連她這個不知江湖到底在哪里的尋常女子,都可明確感覺到那股如刀刃般的凌厲怒意!
「咻!」
猛地一股冷風,羅玉欣只感覺到自己脖子一陣涼,然後就听她身後傳出「奪!」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踫撞到涼亭的木柱。
「呀!」低頭一看,她頰邊的發絲被削去一小撮,黑色的斷發正滑落到她的衣袖上……她嚇得倒抽一口氣,傻在當場。
「我最痛恨空穴來風、無端造謠的人!」花離字字如冰刀,又薄又冷,「你想做什麼是你家的事,我管不著︰但是你最好記住,不要再來惹我,否則下次掉下來的就不會只是你的頭發了!」
羅玉欣霎時嚇得刷白了臉,心底泛起一股深切的恐懼,雖然她看得出來鐘少俠對花離並無男女之惰,但這並非絕對的保障,她會來找花離探問,另一層用意就是想確定花離對鐘少俠的心意……不過現在她後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後悔,她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啊?與花離為敵的下場應該會很可怕吧?
忡忡看著冷然離去的花離,羅玉欣驚恐得只想立刻打包行李離開嘯天堡。
花離大踏步的向前直直走,所有原本站在她經過之地做事的小廝、丫鬟、長工、廚婦,還有一些正在玩耍的孩子們……當他們一見到花離的表情,全都像是看見了地獄來的鬼差使,快速閃避開,一整條路上的人們就像是可以輕易撥開的珠簾——急忙讓出一條路讓花離通過!
而且不必花離開口詢問所,有人全都效率極高的一起替她指路,只因她的表情明顯得就像把這三個字寫在臉上似的!
「他、人、呢?」
而那個「他」,除了三當家外,還會有其他人嗎?
所以就算花離根本不知鐘少樊到底在哪里,也可以毫無困難的朝鐘少樊所在的方向走去。
「花離。」
拐過一個長廊轉角,厲競驍與慕容秉叡正巧迎面而來。
雖然注意到花離異樣的臉色,慕容秉叡還是開口道︰「正好,我們有事找你。」
「我很忙,有事等會兒再說。」她不想理會他們,只想找到鐘少樊那個笨蛋,把事情問個清楚。
「忙?」厲競驍如惡霸般擋住她的去路,「身為嘯天堡的夜間守衛,大白天有什麼好忙的?」
她給了他冰冷的一眼,「我現在沒空跟你吵架!」
「那你以為我就有空找你閑磕牙嗎?」
慕容秉叡察覺到花離異于尋常的神態——她此刻的怒氣似乎是帶有某種深層的焦躁不安!
他明白大哥其實也是想要問她生氣的原因,但現在絕對不是讓這兩人吵架或閑磕牙的好時機,趕緊解釋道︰「我們打算派一組商隊運貨到江南,並將江南沿海地帶的鹽貨運回來,需要三弟領隊定這趟遠門,所以當然也需要你跟著他一起去。」
她看著他們,臉色有抹異樣的深思。
「又想拒絕了嗎?」厲競驍挑眉間。
不同于平常時,花離竟沒和他斗嘴,「先讓我去問個問題回來,我再答復你們。」語畢,閃身穿過兩人,又朝鐘少樊直直而去。
厲競驍與慕容秉叡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彼此心照不宣的明白了——花離的問題絕對跟三弟月兌不了關系,他們也同時跟著她的腳步,想去听听她到底想問三弟什麼問題?
花離在嘯天堡所收留的孩子們居住的院落找到鐘少樊——他正被圈圍在一群孩子當中。
這景象她很常見——這里的孩子都把鐘少樊當成是他們的再生恩人,對他景仰、敬愛有加。
「好好好,我一定會常常捎信回來。」他對著所有孩子們開口保證。
「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念書,我會給每個人一封信,大家都要好好念書、寫字,這樣才能看得懂我寫的信。」
「是!」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強忍住哀傷,大聲回道。
可是有好幾個年紀小一點的孩子已忍不住哭了,「嗚嗚嗚……鐘哥哥,你不要去那麼久啦!」
「對啊、對啊!十個月太久了啦!你去跟大當家說說看,不要去那麼久啦!」有些孩子則是開始嘗試說服他。
鐘少樊傷腦筋似的做出一個「我也沒辦法」的表情,「江南很遠,這次的事情又很多,沒有十個月是回不來的!」
隨即又開朗笑道︰「可江南有很多與北方不一樣的新奇玩具,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帶很多好玩的跟好吃的回來給大家,好不好?」
「真的有很多好玩的玩具,跟好吃的東西嗎?」幾個孩子滿臉興奮的問。
「當然有啊!」鐘少樊笑道︰「所以你們要乖乖待在嘯天堡,乖乖等我回來,乖乖念書、乖乖吃東西,然後一定要乖乖長大,不要等我回來看到你們時,還是一樣瘦不隆咚的,知道嗎?」
「知道了。」大部分孩子異口同聲答道。
可是有個大約四、五歲的小女孩還是在哭泣,「嗚嗚嗚……我不要玩具,我也不要好吃的,我只要鐘哥哥快點回來……」
他滿臉無奈與疼惜,彎身抱起那個小女娃,擁在懷中輕哄,「哎呀,別哭呀!我十個月後就會回來,別哭呀!」
「我會好想、好想你的。」小女孩埋在他的肩窩哭道。
「我知道了,你別哭呀……別哭、別哭。」
其他孩子也被挑起了哀傷的氛圍,一個個傾身抱住鐘少樊哭了起來……于是他就這樣淹沒在一堆孩子們的淚水中。
花離站定在不遠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已經十五了,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去跟一個五歲不到的小女娃亂吃飛醋,然而憑什麼他把對待她的方式拿去對待別人?
憑、什、麼?那個混帳、大笨蛋!
她舉步直直朝他走去,也不管他還在哄著小女孩,毫不客氣的劈頭就問︰「你也把我當成個小女娃在看待嗎?」
「什麼?」鐘少樊轉頭,傻愣愣的看著她,對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十分愕然。
他放下小女孩,還是一臉的茫然;因為不解,所以干脆把問題直接跳過,對她說起他想到的事,「對啦!大哥和二哥已對你提過了吧?這次我們要去江南,你——」
「你把我當成一個小女娃在看待嗎?」她打斷他的話,執意要問個明白。
他看著她,想了想,然後像是她問了個古怪到極點的問題般,無奈答道︰「你怎會是小女娃呢?」
她聞言,心里忍不住噗噗噗的冒出一顆顆歡喜的彩色泡泡——他果然有把她當成是個女人在看待!
自時家滅門血案發生過後再也不曾笑過的唇角,正準備往兩旁飛揚而起——「你明明就是個小女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