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又來了——時花晨瞪向岸邊又響起的巨吼,氣到只差沒頭頂冒姻,那頭牛是準備跟她杠到底就對了,他怎麼有辦法那麼吵呀!
「吵……」
「吵?」鐘少樊听見她逸出唇際的細微話語,想了想,在她耳邊道︰「你要我再吵一點是不是?沒問題,我告訴你,只要你醒來,無論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不管你想吃什麼,還是想去哪里……不對,除了回你家之外,還有回頭去找那些黑衣人之外,無論你想去哪里,我都會帶你去,但不包括會讓你有危險的地方喔!這我不能答應,你應該珍惜自己的性命……」
啊!受不了,她再也受不了了!
實在是太煩人了,她真的是受夠了呀!她必須先回去岸邊把那頭牛痛打一頓,不然她肯定沒辦法過河去找她的爹、娘。
沒問題,她只要去岸上把那頭牛一拳打昏,她一定就可以回頭安心去找她的爹、娘了……
「呀——」某種悶聲咬牙的嘶鳴忽然從她的喉嚨深處傳了出來,然後她突然猛地睜開雙眼,狠狠瞪著她眼前的人。
「咦?」鐘少樊一驚,愣愣看著她過于突然又稍嫌震撼的清醒方式,不過他只愣了一下下,緊跟著便高興的歡呼,「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是……你?」她沙啞低語,認出他來。
「是啊!是我。」他開心說道。
但她還是瞪著他,狠狠的、狠狠的瞪著,然後毫無預警的掄起拳頭,猛地一拳揮向他的臉——
然而昏迷多天的她實在是太虛弱了,就算她已用盡所有氣力,也僅只是將他的臉打偏向一邊而已——對他來說,說不定比被蚊子咬一口還輕微。
他愣了一下,把頭轉回來看著她,高興道︰「太好了,你還滿有力氣的。」
「呀——」真是……氣死她了!
這個又牛、又煩,又黏人的牛皮糖竟然到現在還不放過她——想起昏迷前所發生的事,她奮力撐坐起身體。
他見她坐起身後就要下床,趕緊抵住她的雙肩,阻止她的動作,「你想要做什麼?你現在還不能隨便亂動,得再多休養身體。」
她揮開他的手,狠狠瞪著他,用沙啞的聲音罵道︰「你走開!別來煩我!」
「不行!你得好好休養身體。」他又抵住她的肩頭,不讓她下床。
看見她惡狠狠瞪著他的目光,像是恨不得與他打上一架的模樣,他又好心的補充道︰「現在的你肯定打不過我,所以你最好听我的。」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煩人啊!你又不是我的誰,管我這麼多做什麼?」她氣得大罵,虛弱的身體罵得氣喘吁吁。
他比她還理直氣壯,「我怎能不管你?我要保護你啊!」
「什麼?」他的話惹來她訝異的瞪視——他在說什麼無聊話呀?保護她?他是哪根蔥、哪根蒜?憑什麼保護她?她又為什麼需要他的保護?她自己可以保護自己!
「你年紀這麼小,又失去了雙親,我當然必須保護你啊!」
「不必!」她年紀小?她已十五,年紀不小了!
想起她雙親的尸身,她又急著想要下床,「你這頭大笨牛,快點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爹、娘!」「
我已將他們先安葬了,改天等你把身體養好,我就帶你去祭拜他們。」
她的動作頓住,更加驚詫的看著他,「你已將他們下葬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昏迷了多久時間?」
「你昏迷三天了。」
「三天?」她竟昏迷了這麼久?「不行!我要回家一趟,我要看看那里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
「官兵已將所有人都下葬了,你現在回去看也只是個空的莊園罷了。」
她聞言,雙層緊鎖,頹然向後靠坐到床邊,喃喃自語道︰「所有人都下葬了……」
回想昏迷前的事,僦像是場不真實的惡夢,然而爹、娘的尸身與鮮血是那般歷歷在目,師父冷然的表情也像烙印般印刻在她的腦海中,她不懂,不懂這一切為什麼會發生在她身上……
只是她也很清楚,事到如今,真的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你不必擔心,以後你就在嘯天堡住下吧!這里的人都很好,你一定會喜歡這里的。」
她忽然又瞪向他,倔強的說︰「擔心什麼?我會擔心什麼?」
「你看起來就是一臉擔心的樣子啊!」他有些無辜的說道。
她狠狠瞪他一眼,翻開被子又要下床,當然又被他阻止,氣得她罵道︰「放開我,你這頭大笨牛!我才不要在這個笑什麼的堡里住下來,要是每天看到你,我肯定會短命!」
氣死她了,跟這個人說話真是會把她給氣死!
然而她多罵了幾句就又氣喘不休,身體也感到疲累不堪——就算沒有他的阻擋,她想現在的她也絕對走不了多遠,然而倔強的脾氣讓她怎麼也無法在他人面前示弱,就算必須用爬的才能爬出這個地方,她也會那麼做!
「嘯天堡,不是笑什麼堡。」他糾正她道︰「你不住嘯天堡要住哪里?你不要回去你家啦!那里不安全,等這陣子風頭過了,我再帶你回去好不好?」
嘯天堡?
她仔細一想,她曾听過這個堡名,是位在泉蒼城北方,經營牧場、茶葉、布匹、油坊、藥材、客棧……數種產業,近幾年愈來愈有北方第一大堡的氣勢。
原來這頭大笨牛是嘯天堡的人,但這又不關她的事!
「我不要!你不要管我,放開我!我要離開這里,我要去百花樓!」她簡直是在任性要賴了。
「百花樓?」他驚訝道︰「你去那里做什麼?」
她火大的瞪他一眼,故意說︰「去百花樓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去當妓女啊!」
「什麼?」他瞪大一雙眼,十分的訝異。
看見他目瞪口呆的樣子,忽然讓她心里升起某種莫名的快意,但她卻不明白這種怪異的心情究竟是從何而來……
「這、這……」他那張老實的古銅色臉皮在瞬間漲紅,緊張大叫,「不行!不可以!你不可以去百花樓!你是個身家清白的好姑娘,不可以去百花樓!不可以去當……當……反正不可以啦!」他實在講不出那個詞。
她驚訝的看著他紅通通的面容與緊張的模樣,不知為什麼,她心里也突然怪異得感到微微扭捏起來,她不自在的垂眼,就連回話都不自覺的有些氣弱,「你……你管我!我自己有辦法照顧自己,你不要管我這麼多!」他著急道︰「你不必擔心往後的生活,我會養你!我養你一輩子!」
她聞言幾乎傻眼,驚詫的瞪著他,「你是呆子啊!你說要養我,我就會讓你養嗎?」
「放心,我也養了其他很多人,不差你一個,而且你這麼瘦,絕對不會把我給吃垮的。」
她听了更加覺得傻眼,心中那些莫名的、古怪的、尷尬的、扭捏的情緒全都被澆了盆冷水似的一掃而光——什麼叫作養了其他很多人?什麼叫作不差她一個?什麼叫作不會把他給吃垮?
這頭大笨牛到底是在說什麼渾話?啊!她好想大叫!好想把他給痛揍一頓——
這人講話真的是會把活人給氣死,把死人也給氣活!
「你——」她用力咬牙低嘶,瞪著他還握住她雙肩的手,一字一句說道︰「你、放、開、我!現在!立刻!」
「放開你,你就會跑掉啦……」他無辜得很,當然沒有放手。
「你……」天啦,她閉了閉眼,真的感覺好無力——跟這人吵架真的只是白白耗費力氣而已,她昏迷了三天,一醒來就跟一頭笨牛大吵,真是她的失策,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好疲累。
看著她愈來愈白的小臉,「你的臉色很差,先喝一下補湯好不好?」
她背靠在床邊,閉眼休息,決定先調養好身體後再來跟他斗,否則以她此刻的身體狀況,可能還沒真正跟他打上一架就會先被他給氣死……
見她終于稍微安靜下來,他走到門邊,開門喚來丫鬟,要丫鬟去端補藥。
而她此時終于得以較平心靜氣的觀察這間房間——寬闊的格局、簡單的擺設,卻不難看出這房里的一桌、一椅都是質材上等、做工精細的家具,就連床上的錦被與枕頭也都是質料上等、繡工精湛的寢具,不愧是擁有北方第一大堡財力的嘯天堡,比起他們時家莊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等等!
她忽然察覺到某個異樣點,又環顧起整問房間,接著瞪大眼,質問鐘少樊,「這是……你的房間?」
「是啊!」他回答得稀松平常,仿佛她是在問他天氣好不好一樣。
她氣得忍不住一拳招呼上他的臉頰,「你……你這個……這個……」
再度被打偏頭的他,皺起眉,滿臉驚詫的看著她,「你的力氣變小了,你真的得趕快喝點湯藥補補身子才行。」為什麼他會把她安置在他的房里?她才不信這麼大的嘯天催沒其他地方讓她住,為什麼他偏偏要……天啊!這樣教她的名聲要往哪里放?真真真是……氣死她了!
正想要再對他開罵,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三弟,是我。」慕容秉叡在門外道。
鐘少樊打開門,「二哥。」
一名溫文儒雅的白衣男子踏進屋內,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整個人看起來正派又無害,但時花晨仍是全身警戒起來。
「我听說時小姐醒了,來看看她的狀況。」他對鐘少樊道,然後將目光移向床上的人,緩步朝她走過去。
嗯,他暗忖,不愧是在江湖上擁有「牡丹艷」之名的柯璃翩之女,雖然年紀還小,但看到那張艷麗絕倫的臉蛋,想來不必再過多久,肯定會將一大票江湖少俠迷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過經歷滅門劇變,她看他的神情顯得十分戒備——目光冷冽、全身緊繃,加上主謀殺害她全家人的就是她師父,現在的她必定對任何人都無法信任。
慕容秉叡在走向她的短短幾步路間,已在心里對她做了一番評估,為了不讓她感到更不自在,他臉上始終掛著溫雅的笑,並在距她床邊三步距離就停住了腳步。
正打算開口說話,鐘少樊忽然踏前一步,就站在慕容秉叡與她之間,對她解釋道︰「你不必緊張,他是我二哥,他人很好。」
她冰冷的表情霎時像是進開一道裂縫,她一咬牙,狠狠斜瞪他一眼——誰、在、緊、張、啊?
這頭大笨牛還真是不會看人臉色,哪壺不開專提哪壺!「你少說一點話,不會有人把你當成是啞巴!」咬牙道。
「可是你——」
「閉嘴!」為防止他又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戳刺她的自尊心,她命令道。
而他真的乖乖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慕容秉叡將兩人間的互動盡收眼中,那雙犀利如鷹隼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他不動聲色的隱住一抹笑意,對時花晨道︰「我是慕容秉叡,少樊的二哥,嘯天堡的二當家。」
發現當她听見他提及自己的稱謂時,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向鐘少樊,他又藏起一抹笑,解答她的困惑,「是的,少樊是嘯天堡的三當家。」’
三當家?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鐘少樊——這頭大笨牛竟然是嘯天堡的當家之一?
嘯天堡里都沒有其他人了嗎?讓這樣的人做一個當家,難道不會把嘯天堡給弄垮嗎?
鐘少樊抓了抓頭,朝她咧嘴露出一記靦腆的笑臉。
她愣怔了一下,連自己都不明所以的猛地快速轉開頭不去看他……他干嘛笑成那樣?簡直……簡直像個呆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