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詭異的靜!緊繃的空氣彷佛被拉扯到了極限,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令人感到窒息的詭譎氛圍。
察覺到這分異常,時花晨在睡夢中睜開了眼楮,屏息靜靜望著眼前的黑暗,運用內力仔細听著整個莊園內的所有動靜。
而不過才短短兩個眨眼間,她的雙眉立即緊緊蹙起,一個動作拉開被子,迅速起身下床,抓過外衫套在身上,疾速沖出房門。
忽然,從時家莊園大門的方位乍然傳出激烈的打斗聲,她踏出房門,正準備使出輕功奔去察看,一個身影突然飛身落在她面前!
她驚訝的定住腳步,看著眼前的人,「娘!」
「晨兒。」柯瑀翩絕美的臉上此刻充滿了異樣的憂慮,緊握住她的手,對她說道︰「你現在仔細听娘說,莊里來了幾個刺客,武功不弱,似乎是針對‘綠時’而來。」
「刺客?綠時?」時花晨驚異莫名,怎會有人知道「綠時」的事情?這明明是他們時家絕不對外透露的秘密。
柯瑀翩從袖中拿出一串墜煉──一顆約莫指頭大小,看來平凡無奇的瓖邊翠玉就懸墜在一串銀煉下方。
「娘?!」見娘親拿出這串時家的傳家之寶,時花晨更感震駭,娘想做什麼?
柯瑀翩還是緊握她的手,「你爹現在正擋著他們,為了預防萬一,你先帶著‘綠時’躲進密道──」
「我不要!」她堅定否決,卻發現娘親翻起她的手掌,就要將「綠時」塞進她的掌心,她用力推拒,悍然道︰「我是不可能丟下你跟爹不顧的,我也要去迎戰……啊──」
霎時頓住聲音,也停住了所有動作──因為柯瑀翩點了她的穴道,讓她在瞬間動彈不得!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娘親,心底是又怒又氣。
柯瑀翩有些嘆息,卻飽含無限愛憐的看著她,「晨兒,你這躁急又熾烈的性子,得想辦法靠自己改改了。」
轉頭看一眼身後愈來愈接近的打斗聲,她趕緊攬住女兒的身子,運氣將她提身抱起,飛向莊園內的柴房。
不著痕跡且悄然無聲的進入柴房後,走過堆得老高的柴薪,走向一面看來與一般平常無異的牆面,她將手掌貼上牆面,緩緩運氣向里一壓──
整片牆面竟然隨著她的動作往里部一沉,出現了一面門板形狀的隙縫;她又將手掌往左移動,牆面霎時往左裂開,出現了一條只容得下一人側身進入的狹小藏身密道!
她將女兒推進密道中,然後將「綠時」放在女兒掌心,緊緊包覆起來,堅定道︰「晨兒,記住,穴道解開後絕對不要急著出來!你立刻沿著密道離開莊園;在泉蒼城有一座百花樓,如果你在那里見到一個滿頭白發,身穿狼皮灰裘,左臉頰上有一道長疤的老者,他就是你爹的師父,你將今晚時家所發生的情況告訴他,他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不過你得有點耐心,娘也不知他究竟會在哪一年才出現在百花樓,而這也算是磨練你耐性的好機會……」交代完要事,柯瑀翩輕嘆一口氣,疼惜又不舍的注視著女兒,輕撫她的臉頰,看進她美麗的大眼,輕柔道︰「晨兒,無論我和你爹過不過得了這個大劫,你都一定要相信,我們有多麼高興又多麼感謝你是我們的女兒,將你平安撫養到這麼大,我們已經了無遺憾,之後……時家的重責大任就得交由你來好好守護了。」
時花晨雖稚女敕卻已然非凡皎美的臉上滿是抗拒又驚駭的神色,然而被點了穴道,她什麼話也無法說出口,什麼動作也無法做……
娘親竟然打算把她一個人丟下?
怎麼可以這樣?!
她要跟爹和娘一起同生共死,她才不要一個人被孤單的留下,她不要!不要啊……
但柯瑀翩只是無限疼寵的看了女兒最後一眼,說了一句話,「晨兒,無論你將面臨到什麼樣的事,都要相信自己的心;眼楮所見的表象是會騙人的,能相信的……就只有心而已!」說完,柔柔綻出一抹堅定的笑,靜靜將牆面關上。
時花晨怔怔看著被關上的牆面,心慌到了極點,娘親為什麼要說那些話?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呀!娘!你回來!你回來解釋給我听啊!她在心中大叫,卻喚不回已然遠去的娘親!
在伸手不見五指,黑暗又狹窄的密道中,她只能直挺挺的站著,動也不能動,整個人處于又驚又急、又怒又氣,又無助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情緒中……只能努力運用內力,想沖破穴道的禁錮。
憑著听覺,她听到外頭的打斗聲持續不斷──今晚究竟來了多少刺客?
她被帶來柴房的一路上沒見到半個人,難道莊園內的人全都……她不敢想,正值入秋時節,北方已然寒霜的氣候在在扎人肌膚,然而此刻,她的背脊卻涔涔滑下冷汗。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時間,彷佛已經過了一整晚,卻又像是只有短短幾個眨眼,她听著外頭漸漸安靜下來的聲響,心中只覺得惶惶不安……
到底怎樣了?爹娘怎樣了?大家又怎樣了……為什麼就只有她一個人被留了下來?為什麼?!
被點住的穴道漸漸為她所化解,她更加仔細听著外頭的動靜……如果爹娘無恙,他們一定會立刻前來找她,為什麼已經沒有任何打斗聲響了,爹娘還不來找她?
爹那麼強,是不可能被打倒的;而有娘在一旁幫忙,更是天下無敵,他們怎麼可能會被打敗?絕對不可能……
她急得緊緊咬牙,血絲從被咬得發紅的嘴唇緩緩滲出,她也渾然不覺。
又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她感覺到指尖動了一下,知道自己的穴道已經解開了;下一瞬間,她立刻抬手運氣將牆面用力推開。
大踏步直奔出柴房,邊將墜煉掛上頸項,邊縱身往莊園大門方向飛躍而去,她驚駭的看見一路上尸首遍布──有一身黑衣裝扮的刺客,也有莊園內的人……像是經過一場非常激烈的打斗!
她驚恐的忍不住全身顫抖,邊四處搜尋人影,邊放聲大喊,「爹!娘!你們在哪里?爹!娘……」
突然在一座花台前方,她看見一個身形高大的人影正蹲在莊園內的一名長工身前!
那人的背上有著一把巨型大刀,此刻那人正單手扼住那名長工的脖子,嘴里念念有詞……
她腦中緊繃的弦在霎時斷裂,掏出腰間暗藏的暗器凶狠射向那人,而她的人也同時向他狂奔而去,還失控大叫,「你這個殺人凶手!」
「咦?」鐘少樊感覺到背後幾股利刃般的勁勢猛然向他襲來,他趕緊跳開,抽出背上的大刀面向來者,卻驚訝的看見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小泵娘正怒氣勃發的對他發射出各種暗器。
她沒有間隙的不斷朝他射出暗器,還一邊大叫,「我爹和我娘在哪里?要是他們有任何不測,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咦?什麼?嗄……」他掄著大刀左擋右擋,一一擋下她射出的暗器──看似笨重的大刀在他手中卻是順暢得有如行雲流水,而他憨直的臉上也隨著她的話語做出古怪的表情。
「你誤會了!」一片柳葉形的暗器直向他的眉心而來,他利落的揮刀擋開,趕緊澄清道︰「我不是你口中的殺人凶手,我只是路過這里的人。」
「路過?!」她壓根不信,「你把這里當作客棧嗎?」邊怒喊,邊不忘繼續發射暗器。
他只好繼續邊擋邊退,邊無辜的叫道︰「我真的只是路過呀!」
「你別逃!」見他邊退邊跑,她氣得又猛朝他發射暗器。
「我不逃,難道是要站在原地呆呆的被你亂發暗器給殺死嗎?」他只是老實了一點,但他可不是笨蛋!
「你這個懦夫!我明明看見你掐住那人的脖子把他給勒死,這樣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掐住他的脖子?」他無辜又莫名的直瞪眼,「我是在探他的鼻息啊!而當我把手指按在他的脖子上探測他的脈搏時,發現他早已氣絕多時,我還誠心祝禱他能一路好走……」
「脈搏……」發射暗器的手頓了頓,顯然對這樣的可能性起了困惑,她蹙起細眉,停下動作,回想起剛才看到的畫面,確實有那樣的可能……
見她終于不再攻擊,他趕緊趁空解釋,「其實我正要趁夜趕路回嘯天堡,在經過這個莊園時听到有打斗聲,由于二哥老是告誡我別多管閑事,所以我就繼續趕路,不然回去肯定又會被大哥痛罵一頓。
「但是當我離開這里沒幾里路,仔細又想了一下,我怎麼可以就這樣不管呢?所以我才折返回來!」
她原本還在思索自己剛才所看到的畫面,在听他嘰哩呱啦說了一大堆解釋後,心情在瞬間又變得極差──這個人……怎麼這麼多廢話啊?
他當然沒注意到她已不耐的皺起眉,繼續說道︰「可當我進來莊園後,就發現已經太遲了,我找了老半天,完全沒看到半個生還者!」
听到他的話,她瞬間想起她此刻迫切要做的事──既然這個笨蛋不是刺客,也不是凶手,那她根本不須多費神理會他;她立刻邁步狂奔,四下找尋,口中連聲高喊著,「爹!娘!」
眼見她如此慌亂的模樣,他收起大刀,跟在她身邊奔跑著,「你是這個莊園的人嗎?」
听听這人問的是什麼廢話?她斜眼瞪他,眼中嫌惡的意味非常濃厚,然後不理他的繼續搜尋,「爹!娘!」
但他像是完全沒注意到她對他的觀感,又好心提醒,「這莊園里還是很危險,不知還有沒有其它黑衣人躲著,你這樣大吼大叫,會把他們都引來的!」
「爹!娘!」
「你是要找你的爹、娘嗎?」
「爹!娘!」
「要不要我幫忙一起找?」
「你怎麼這麼煩人啊!」她頓住腳步,終于忍不住火大的轉頭罵道︰「你這個蠢路人!既然你在趕路,就繼續趕你的路,這里沒你的事,你可以滾了!」
老天到底是要跟她耍什麼猴戲?非得在這種急迫時刻還給她送來這麼一個天字第一號的大笨蛋來搗亂?老天是嫌她只有慌亂、害怕還不夠承受嗎?
「我不是蠢路人,我叫鐘少樊。」他老實說道︰「而且我怎麼可以就這樣丟下你不管呢?」
眼前這個少女不過才十幾歲……就突然遭逢一夕滅門,肯定很難承受,所以他是絕對不可能丟下她不管的!
「鐘少樊?」這可真是個好名字,她狠狠瞪著他,「對,這名字恰好告訴你一件事──你最好少來煩我!」
他一愣,「不是這樣吧!我這名字明明是我──」
「夠了!我不想听!」她打斷他可能又開始的長篇廢話,再次惡狠狠的瞪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不?要?再?來?煩?我!」
「可是──」
「你閉嘴!不準再說話!」她不耐煩的高聲大叫,想不通她為何得站在這里跟這個大笨蛋說話?
她好想一腳把他給踹飛,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看見他的那張蠢臉!
但她心里有個理智的地方卻很清楚──如果依照她剛才連射數十發暗器卻都傷不了他分毫的情況,她說不定根本打不贏他!
她又氣又急,火大的微喘著氣,瞪著他半晌,等著他又會說出什麼蠢話,卻發現他竟然不說話了,一臉乖乖听話且閉上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