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至冰點。
不只是近來的天氣,還是家里的氛圍,都冷得像是身處在冷凍庫里。
陳大姊捧著一鍋東坡肉,放上大理石砌成的餐桌,又擺好兩雙碗筷,走到廚房口探了探頭。
「霍先生,可以吃飯了……咦?剛才人不是還在客廳嗎?」陳大姊下意識看了一眼樓梯口,猶豫半晌,還是轉身回廚房多炒兩盤青菜。
昏暗的五樓,飄出一串綿細的申吟。
「不……嗯……不要了……」
十坪大的更衣室里,楊思穎被壓在鏡面衣櫃上,剛換上的家居裙裝已被撕裂,肩帶滑至渾圓的肩頭,背扣被解開一半。
「不要……陳大姊在樓下……」她用著殘存的力氣,虛軟的抗拒。
方才看他下班返家,她立刻上樓,想避開跟他踫而的機會,結果才進更衣室沒多久,他也跟著進來。
他繃著一張俊臉,冷眼瞪著她,她被瞪得心頭發顫,才想把更衣室讓給他使用,他卻像一只展開狩獵的獅子,凶狠的撲向她。
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局面。
「夫妻恩愛,天經地義,她听到又怎樣?」他冷笑,捏起她的下巴,看她難受地蹙緊秀眉,然後用力吻吮那張欲言又止的粉唇。
熱燙的舌頭鑽入芳腔,猛烈的吸吮,攪動無力抵抗的軟舌,將她滿腔的氧氣都吸取餅來,逼她不得不輾轉迎合。
濕潤的吸吮聲在兩張唇間飄出,他吻得她意識渙散,大腦被熱霧佔據,身體涌出一波波的悸動。
如被催眠一般,她探出香軟小舌追逐他,被他纏繞挑弄,分開時拖曳著一縷銀絲,然後又被他吞吮。
看她抗拒的意志軟化,雙手也無意識的撫上他後背,他眉間的皺痕淡了一些,想要她的卻更加濃烈。
……
「梓桀……梓桀……」她不停地喊著他。
身上的那頭野獸展開了另一波更強悍的侵佔。
飯菜涼了,等不到男女主人下樓的陳大姊,心里怪不安的,眼角余光正好瞥過客廳桌上的一個包裹。
她想了一下,拿起包裹往樓上走。
二樓、三樓、四樓都是黑壓壓的,應該是在五樓。陳大姊不安的抱緊包裹,腳步故意踩得重一點,制造出聲響。
就在踩上最後一級樓梯時,陳大姊差點撞上一團巨大黑影,心髒跳了一下,趕緊往旁邊閃開。
霍梓桀一身凌亂,襯衫領子翻起,鈕扣也解開了好幾顆,一整片結實的胸膛若隱若現,性感狂野的模樣,連年紀四十好幾的陳大姊看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夭壽喔!霍先生比韓劇里的男主角還帥上一千倍!要是去拍戲,不知道要有多紅!
陳大姊在心底嘀咕著,然後才看清楚霍梓桀懷里抱著一團東西……是裹著浴袍的楊思穎。
她看起來好像累壞了,雙眸閉緊緊,呼吸勻長,小臉偎進他光果的胸膛,雙手緊抱住他的後頸。
聞出空氣中一股黏膩的氣味,見多世面的老太太臉當場紅了。
「啊,對不起,霍先生,我不是故意要闖上來的,因為這個包裹是急件,我想說霍太太好像忘了,所以就幫她拿上來,順便跟你們說一聲,飯菜都準備好了。」
夭壽喔!原來剛才他們是躲在樓上……看來他們夫妻倆應該是沒事了,幸好幸好。陳大姊尷尬又頗感欣慰的想。
「放房里吧。」霍梓桀淡淡的說。
陳大姊趕緊將包裹放進臥房的茶幾上,眼神不敢亂瞟的點一下頭,腳步匆忙的下樓。
將被累壞的人兒放上床鋪,霍梓桀心情復雜的坐在床邊,凝神端詳了昏睡的嬌顏,手指眷戀的在她臉頰輕畫。
他知道她內心在氣怨他,那一夜他的冷漠無情,粉碎了她對他建立起的信任,所以她設下保護線,想循從以前他和死去的那個楊思穎,曾經有過的生活型態,切割這段關系。
不過是個女人……可是他卻該死的在乎!
在乎她每天故意避開他回家的時間,和依茵跑去參加什麼飾品設計的課程,每天在外頭鬼混到深夜才回家。
在乎她躲著他的眼神。在乎她不再輕易喊他名字。在乎她開始與楊家那邊有往來,不再像以前一樣,只要楊家人找上門,便下意識尋求他的幫助。
最在乎的,是她對他疏遠的態度!那教他惱怒,像有一個巨大的異物壓在胸口,不論做什麼,人在何處,那異物都教他心情難以平靜,難以喘氣。
霍梓桀低下頭,揉起眉心,抑下一聲嘆息。
目光一偏,看兄茶幾上的包裹,他起身走去,拿起剪刀拆開紙盒。
盒里,是一條用軟紙包裝好的愛馬仕絲巾,附著一張淡紫色小卡。
給最愛的思穎,生日快樂。永遠愛妳的維文
平滑的眉宇浮現皺褶,霍梓桀將小卡塞回箱子,然後蓋上盒蓋,丟進垃圾桶里。
高大的身軀像被踩著尾巴的野獸,氣憤難平的在房里踱步。他一手扠在腰間,一手爬梳著凌亂的黑發,闐黑的眸瞇得比刀鋒還銳利。
她私底下在跟許維文踫面嗎?還是許維文不死心,又跑來糾纏她?那她為什麼不跟他說?
不,不不不,不對。她在生他的氣,這段時間一直故意避著他,要不是他三天兩頭在家堵她,用一次比一次還激狂的,讓她不得不面對他,躺在他身下渴求他的疼愛,他大概也沒機會與她說上半句話。
她的個性怯弱,但是某個點被踩到,整個人都變了樣,連抵抗他的心思都有了。
該死!她到底有沒有跟許維文來往?
霍梓桀心頭一擰,快步走到床旁,看著臉上艷色未退的小女人,睡得安穩的模樣,令人舍不得搖醒她。
剛才在更衣室,他是要得有點太狠,她的體力應該都被他榨光了。
于是,想質問妻子的那股怒焰,又硬生生的壓下去,霍梓桀往床上一坐,端詳她的睡容片刻,也沒換上凌亂的衣著,在她身側躺下。
一直凝視著那張恬然的睡容,直到深夜,他才閉目入睡。
清晨時分,楊思穎感覺有點熱,拉開被子想翻身,卻發現身後有硬牆擋著。
嗯……床上怎麼會有牆?應該是依茵送的那個與人等高的泰迪熊。
于是手臂從被子里探出,往後推去,想把泰迪熊推開,好騰出位置讓她翻身。
模索了一陣子,手心撫上一片光滑,用力一推,卻發現那東西硬如石塊,絕對不是泰迪熊該有的觸感。
秀眉蹙起,她迷迷蒙蒙睜開眼,轉身往後看去,不期然的對上一張俊臉,那雙會勾魂的黑眸閉著,呼吸均長而規律。
他睡著了,而且是熟睡狀態。但是……他怎麼會在她房間的床上睡著?
這段時間兩人都是分房睡,各過各的,互不干涉……除了幾次他深夜歸來,敲她房門,像個蠻不講理的土匪一樣,態度惡劣的向她索歡。
他好像……對她很不高興。
自從她提出要照協議的那樣相處,他對她的態度判若兩人,經常冷著臉看她,在床上也變得相當野蠻。
她不懂,為什麼他要生氣?反正,他也不把她放心上,只是名義上的妻子罷了,他不也不希望兩人太過親密?
而且,她不想再惹怒楊明旺,也答應過楊氏夫妻,往後會與霍梓桀保持距離,不會再提起自己愛上他的那些傻話。
愛……這東西,對他們這些只看重利益的商人而言,毫無價值可言。
愛上不懂愛、不知道怎麼愛人的人,是女人一生苦痛的起始。這一點,已在她母親身上驗證。
眨眨微濕的眼睫,她緊緊盯著那張稜角分明的俊臉,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觸踫,卻在即將模上飛揚有型的濃眉時,顫了一下又收回。
不要愛上這個男人……她對自己說。是不是因為擁有一具成熟的身體,連帶地,她的心境和思考方式也慢慢起了變化。
不,應該是身分的緣故,以楊思穎這個身分開始全新的人生之後,她接觸了跟從前完全不同的階級社會,見識了豪門世家亮麗與丑陋的一面。
一些青澀綺麗的期待,也逐漸被現實考慮沖淡了,楊明旺那一巴掌,也算是把她徹底的打醒。
再次提醒她,現在的她,已不再是「從前」那個一天到晚打工養活自己、家境困苦的夏恬馨。
她是楊思穎,日欣金控的千金,上流社會的一分子,眼中沒有情愛,只懂得利益算計。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愛自己的丈夫。因為他也不會愛她,更不會把她視如生命一樣的珍惜對待。
腦中又浮現雷氏夫妻恩愛的畫面,一股酸楚霎時在心底打翻。
閉上濕潤的水眸,她轉過身,選擇背對身後的男人,細瘦雙臂反抱住自己,抵御從他身上傳來的熱氣。
她不知道,在她轉身背對的那一刻,男人睜亮了比黑夜還深邃的眸,呼吸亂了調,沉默凝視她在浴袍外,那優美的頸肩線條。
直到听見她的呼吸聲緩下來,身子規律的起伏,他才伸出手臂,將她擁入胸膛里,抱得又緊又密。
紅色跑車流暢的駛入佔地寬廣的花園前院,霍依茵停好車,關掉引擎前,不安的扭頭覷了堂嫂一眼。
楊思穎不解的回瞅她。「怎麼了?」
「嫂嫂,妳確定要進去嗎?」霍依茵一臉古怪的比了比院子後方的建築。
「他們特地邀請我來,我當然要進去。」楊思穎冷靜的說。
「可是……那是我大伯家耶!」霍依茵低嚷,不由得在心底替她緊張。
「我知道啊。」楊思穎笑笑的。
霍依茵納悶的皺起眉頭,不明白堂嫂怎會這麼冷靜。據她所知,大伯跟大伯母他們超超超討厭堂嫂的!
而且,听說最近因為台東度假村的事情,堂哥要找投資主,寧可舍近求遠,也不找日欣金控的岳父,這件事情被媒體報得沸沸揚揚,听說前幾天楊明旺還跑來大伯家鬧了幾個鐘頭。
然後……今天大伯母就突然透過她,把堂嫂約來家里吃午飯,怎麼想都覺得有鬼啊!
「啊!等等我啦。」發呆間,霍依茵發現楊思穎已經開門下車,走向歐式風格的石砌豪宅。
「妳不是說晚上跟朋友有約?」已經走上門廊的楊思穎回頭,看著一臉緊張黏過來的霍依茵。
「嗯,沒關系啦,反正我也不是多想去。」霍依茵干笑。
這段時間她拉著堂嫂一起逛街吃喝玩樂,一起報名上飾品設計課程,還討論以後想一起開店,也算是交情不錯的革命伙伴,于情于理,她都應該站在堂嫂這邊。
有她在旁邊,怎麼說大伯他們應該不會太凶吧?霍依茵惴惴不安的想著。
怎知道,就在進屋二十分鐘後,這個樂觀的想法,立刻被一場震撼教育給徹底推翻了。
沒有美味佳肴,沒有香醇美酒,沒有一雙碗筷,不染縴塵的雪白長桌上,只有數疊書面數據。
楊思穎手中握著筆,低垂眼眸,看起來鎮定自若,沒人瞧得見內心的她正在顫抖,一顆心被人無情的掐緊,痛到麻木。
雖然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但她沒想過,竟然會來得這麼快。
「需要等妳把律師叫來嗎?還是妳不同意放棄爭取贍養費?」長餐桌的主位上,坐著一位氣質雍容的高貴婦人,眼神卻是極冷的看著楊思穎。
「大伯母,妳這樣太過分了!」霍依茵忍不住開口替楊思穎抱不平。
「依茵,這沒妳的事。」曹琇玲瞥去一眼,端出貴夫人的高架子。
「是我把嫂嫂約過來的,當然有我的事!」倔脾氣的霍依茵嘟起嘴。
「依茵,我沒關系。」楊思穎輕聲道,似有水光流動的眼眸依然垂下。
她反常的安靜與偶爾流露出的怯態,雖令曹琇玲感到奇怪,也不由得提高幾分警戒,揣測她是否想玩什麼把戲。
楊明旺的女兒絕非是省油的燈。先前她一來霍家,一開口就是下馬威,要不就是棄嫌菜色擺盤寒酸,屋子風水不好,一路從門口嫌到底。
在長輩面前口無遮攔,態度沖撞,氣焰相當凌人……怎麼眼前的女人,眉宇溫婉,眼神淺淡,一抹不符年紀的少女青澀,在目光流轉間隱隱透出。
還是,一場車禍之後,也懂得演演戲?不管真相是什麼,反正這個婚是離定了。曹琇玲看著媳婦的目光更冷了。
「大伯呢?堂哥呢?離婚是大事,哪可以只有嫂嫂一個人在場。」霍依茵不滿的嚷嚷,反正她今天的身分定位就是站在楊思穎這邊,早打定主意胳臂向外彎。
曹琇玲清清淡淡的說︰「他們光忙工作就夠累了,這種小事,用不著男人出面,我來就可以。」
翻成白話的意思就是,大伯他們將主導這件事的大權發落給大伯母,只要大伯母出面即可!
好過分!雖然早知道大伯他們很排斥堂嫂,但是這樣做也太不留情面,也太不厚道了!怎麼說,堂嫂那邊也是有頭有臉的豪門大戶,怎麼可以……
「依茵,這不關妳的事,妳別亂攪和。」曹琇玲又投去警告意味濃厚的一眼。
「知道了啦,那我離開總行了吧?」鬼靈精的腦袋瓜一轉,霍依茵突然退席,像一團旋風似的刮離。
「現在沒其他人在,我們婆媳可以好好的談一談,妳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吧?」曹琇玲等著楊家大小姐拍桌跳腳,抬出楊家名號來威脅。
楊思穎抬起秀顏,長睫輕眨,看著陌生的婆婆,然後搖搖頭。
曹琇玲一愣,真奇怪,眼前這人真是楊思穎嗎?
「妳應該也知道,因為度假村開發案的事情,妳父親跟梓桀他爸鬧得很不愉快,妳父親退回了凱華子公司兩個貸款案,對外還放話說要取消給凱華相關企業的優惠匯率。」
「……我知道。」楊思穎點了下頭。
「媒體把我們兩家說得可難听了,連妳之前車禍那件事,又挖出來說。老實說,妳不愛梓桀,這是可以理解的事,但是規矩妳也該曉得,妳外遇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在大家面前給梓桀戴綠帽……你們這段關系早該斷一斷了。」
啊,听懂了。婆婆的意思是說,霍家這邊一直在等她引疚主動提出離婚,所以才捺著性子一直等。
因為久等不到,再加上度假村爭利一事,所以才會找她過來攤牌。
「既然妳另有意中人,這婚姻也只是拖著彼此,倒不如……」
「我不離婚。」一道低沈的嗓音,突然強悍的插入兩個女人間。
「梓桀?」曹琇玲身子一震,身上的披肩滑落下來。
楊思穎怔怔揚眸,撇過細白頸子,看向挑高的廚房入口,一片瓖金色花邊的拱形門框,被一道高壯修長的男性身軀佔滿。
霍梓桀一手扯著真絲領帶,一手扶著意大利瓷磚牆面,梳得一絲不苟的黑發似被風吹亂了,幾縷碎發垂落下來,略掩一雙銳利的深眸。
他怎麼……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他說他不離婚又是什麼意思?派出他母親約她來霍家談判離婚事宜,難道不是他授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