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棧,上官凜不吭聲,阿福以為他是在氣方才的事,為主子打抱不平,「真是太過分了,那個店小二看到王爺竟嚇成那樣子,王爺又不是那個為非作歹的江湖術士,王爺也沒有紅色的眼,他抖什麼抖,我們走了也好,那家店的待客之道真差……」
上官凜猝不及防的停下步子,跟在後頭的阿福差點撞上,疑惑地往前一探,原來有個老者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在路邊行乞。
「小的和孫兒孫女已經有兩天沒吃了,小的是無所謂,可是孫兒孫女不能挨餓,請大爺好心賞一點飯錢……」
阿福見那個老乞丐衣衫襤褸,兩個孩子也瘦骨嶙峋,鼻酸道︰「真可憐啊,我拿點銀子給你,帶你孫兒去吃點好吃的吧……」
他還沒掏出錢來,就見自家主子取下掛在腰間的玉墜子,扔入那乞丐的破碗里。
「明明是富裕安樂的盛世,居然還有窮人存在,我就當作幫皇兄做好事吧。」上官凜冷冷哼道,往前跨過。
老乞丐看出那個玉墜子價值不菲,欣喜得直磕頭,「謝大爺,小的無以為報,來世一定為大爺你做牛做馬……」
阿福趕緊追上,十分不明白的追問道︰「王爺,那個玉墜子很珍貴,你怎能說賞就賞,要銀子的話,我錢袋里還有呀!」王爺是氣到瘋了,隨便砸錢嗎?
「不過是身外之物,有什麼好在意的。」上官凜的語氣听來滿不在乎,走到一半,看到前面聚滿了人潮,還有吵死人的叫賣聲,臉色難看起來。
見主子心情不好,阿福安撫道︰「王爺,方才的事你就別生氣了……」
「京城人太多,太吵了,想安靜用膳都有一堆人吱吱喳喳,走在街上也人擠人,早知道就不來了。」
「欸?」阿福一驚,原來王爺氣的不是被店小二當成通緝犯,而是京城太吵了?
「今天就回朦月島吧!」上官凜攏著俊眉道。
他十八歲那年離宮,和一干屬下以及教他武功的師父到一座叫朦月島的小島定居,多年來,除了皇宮里的大事和皇兄私下的召見外,他幾乎都待在島上,過著清幽、與世隔絕的隱居生活,一、兩年才回京一趟。
「欸?」阿福又一驚,嚷嚷道︰「王爺,今天回去太趕了,阿江他們去買布料,說要為王爺做幾套衣服,阿山去買米,阿龍去買肉,還要幫島上的人買一些需要的東西,最快也要明天午時才能離開,要不王爺先到延嶺山候著,那兒很清靜,王爺也喜歡,等我們明天打點好,再去接王爺……」
上官凜沒細听阿福說的話,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往前快步走去,阿福見狀雖不明所以,但也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隨著主子踏入一條巷子內。
「出來吧!」上官凜停下腳步,一出聲,頓時有好幾個人從屋檐跳下。
「皇上有請十一王爺進宮。」為首的人跪下行禮,後頭的人也跟著跪下。
他認出這人是當今皇上的帶刀侍衛長陳淵,扯起冷笑道︰「找本王有什麼事?」
陳淵恭敬回道︰「王爺該在一個時辰前進宮的,皇上正等著你。」
上官凜冷冷地望向他,冷斥道︰「大膽!你這是來捉拿本王的嗎?」
他能在朦月島上過著自由自在的隱居生活,是那個大他兩歲,當年還是太子的兄長幫忙,讓他能不受父皇過問和任何阻力的離開皇宮。
他不明白皇後所出,向來跟他沒有交集的皇兄為何要幫他,大概是憐憫他吧,皇兄的心腸一向是兄弟中最仁慈的。
當然,是有條件的,皇兄不準他人間蒸發,要他定時送信報平安,每一、兩年還要秘密進宮面聖,只要他做得到,他就不干涉他一個堂堂王爺在什麼荒僻的地方隱居,過著什麼樣放逐的日子。
十多年了,他們雙方一直保持這個默契。
直到他這趟上京城,竟听聞皇上有意留住他的消息,所以臨時決定不進宮,沒想到皇上動作這麼快,馬上派人來抓他了。
「卑職豈敢,卑職只是奉旨請王爺進宮,十二王爺有造反意圖,至今都抓不到人,皇上需要王爺助一臂之力。」
「真的是用請的嗎?不是畫了本王的畫像,把本王當成朝廷要犯通緝嗎?」上官凜尖酸諷刺道。
陳淵听了,臉色微恐的澄清,「王爺誤會了,那是十二王爺的畫像,皇上本是想暗中捉拿十二王爺,可下面的人太早將畫像貼出去,可能是沒撕干淨,才會被百姓看到,將畫里的人看作是王爺,請王爺見諒。」他低著頭,恭敬的懇求道︰「請王爺進宮。」
上官凜瞪著他垂下的腦袋,冷哼道︰「就算本王是十二王爺的同母哥哥,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本王已經許久沒見到他了。」
「就算如此,王爺還是能幫上皇上的忙……」
「十二王爺想造反,與我何干?」他抬高下巴,目光冷冽。
陳淵臉色一變,「看來,王爺是打算抗旨了,卑職只有得罪王爺了。」
說完,他站起身,朝背後帶領的一群宮中侍衛做出手勢,頓時,所有人拔出劍,團團圍住上官凜。
「本王想走就走,你們擋得了嗎?」上官凜冷戾一笑,一出手,招招狠厲,很快的,一個個想攔住他去路的侍衛都被打倒在地。
「走!」他拉起不會武功、早嚇得縮到牆邊的阿福往屋頂上一躍,從容離開。
一旁的陳淵想追,但又畏于上官凜的實力,只得先回宮稟告皇上。
太陽西下,湖畔邊停著一艘大船。
船上擺滿了從市集里買來的食糧物品,阿福和幾個人正忙著將其搬入船艙內。
上官凜站在船頭,遙望著幾尺前的樹林,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樹林里有騷動,是皇兄的人嗎?
這時,一只兔子跳出草叢,映入他眼里,讓他馬上打消這猜測。
也是,他打傷了那群人,雖不到重傷的地步,但一時半刻也追不上來,不過為免夜長夢多,他還是決定在今晚離開京城。
他不是怕皇兄,而是他早已不問朝政,獨善其身多年,何必蹚這渾水,且皇兄找上他,真的只是想要他幫忙嗎?還是怕他和那個人聯手?
皇兄若是這麼想,就是想太多了,他跟那個人沒有半點兄弟之情,那個人還想殺了他呢……
上官凜勾起一抹諷笑,在夕陽的映照下,俊美的臉孔顯得陰沉黯然。
「王爺,都準備好了。」阿福前來稟報。
「開船吧。」他回過神,下令道。
約莫三刻,大船在湖中平穩前進,船上也傳出陣陣羊肉香,湖風清爽,夕陽無限好,船上的男人們一邊享受湖風,一邊大快朵頤,有人興頭來了,還手勾著手跳起舞來,好不愜意。
上官凜從船艙里走出看到這一幕,沒說什麼,他這個王爺都跑去隱居了,自是不會要求自己的屬下守太多規矩。
「王爺,用完膳了嗎?這里還有羊肉可吃!」
「還有好酒可喝啊!」
屬下見到他,熱情招呼,他只是淡漠回道︰「你們吃吧。」
面對主子的冷漠,他們習以為常,不挺在意,繼續吃肉的吃肉、跳舞的跳舞。
上官凜往右看去,看到阿福正在垂釣,不過成果不豐,他嘴里啐了句沒用,朝阿福的方向走去,想教他釣魚,卻忽然听到前方傳來了爭執聲。
他往前看去,只見前方湖面迎來一艘小船,船上坐著兩個男人和一個姑娘,不知在爭吵些什麼,愈吵愈大聲,最後那個姑娘被推下了船。
「救命啊……救命……」
她在湖里不停掙扎,努力伸長手想求救。
這一幕不只上官凜看到,船上所有人都看到了,紛紛嚷著快救人,有些動作快的早就跳下湖。
阿福是其中一個,可泅水的技術不佳,離那姑娘還有一段距離,這時,一個黑影飛快閃過,蜻蜓點水的踩在湖面上,一把撈起人,再回到船上。
「不愧是王爺,輕功一流!」
船上的人稱贊著,連忙讓道,讓上官凜將人安放在甲板上。
「快看看,人還活著嗎?」
有人說出此話,那姑娘立即吐了好幾口水,撥開遮住臉的發絲,大口大口呼吸。
「太好了,還活著!」
「姑娘,你真命大,踫上我們王爺!」有人慶幸。
「王爺,那兩人逃走了!真是太殘忍了,竟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推入湖里,分明想置人于死地,王爺,我們派人去抓?」阿福被人用繩子拉上來,一身濕淋淋的,恨恨的指著前方逃逸的小船。
「是啊,王爺,應該要把他們抓回來痛打一頓。」有人應和。
但,上官凜都沒有反應,他看清了那名姑娘的臉,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沖擊中。
是她……當年那個闖入他船里,塞了香包給他的姑娘……
符梅氣若游絲,眯起眼看著上官凜。
是他,就是他,上官凜,跟畫像里一模一樣……
她終于、終于成功的接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