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頭,南宮策用完早膳即走回床榻旁,黑眸注視著那張蒼白的小臉;張開大掌輕易就可以覆蓋的巴掌大小臉,此刻流露出的荏弱,少了平日的不馴和活力。胸口泛起一股心疼,猶如當時在客棧里害她被武館的人捉回,她昏迷的那一幕,同樣揪扯他的心。
原來在那時他就對她留了心;直到今日這份心,更是深植入里了。大掌輕撫她的小瞼,一路順延撫上她右肩包扎好的傷口,錦被下的嬌軀近乎赤|luo。
昨夜顧及她的傷,極力克制住自己的,而今日看著她就這樣睡在他的床榻上,蓋著他的錦被,黑眸深沉,大掌停留在她雪白的鎖骨——
「嗯……」趴睡著的人兒輕吟了聲,緩緩睜開一雙澄眸,望進一雙溫柔深邃的黑眸里。
「醒了?」大掌重新撫上她的小臉,瞧見她醒了,心底著實松了口氣。
「水……」杜冰瑩舌忝了舌忝干渴的唇,身子一動,欲起身,牽動右肩的傷口,疼得她秀眉緊皺,再次倒回床榻。
「你等等,別急。」
南宮策連忙起身,倒了杯水回來,修長的身軀落坐在床榻上,小心地將她扶靠在懷里,就著拿杯的手,一口一口喂她喝完整杯水。
杜冰瑩喝完水,垂眸,這才發現自己上身僅剩下貼身的兜衣,嚇得急忙推開他的胸膛,不顧扯痛的傷口,拿著錦被遮蓋住身子;也在同時發現自己下半|身也幾近赤|luo,小臉羞紅,抬眸瞪著他。
「南宮策,你……」
「你昨夜就這樣負傷闖進我房里,為了治療你的傷口,總得把那身黑衣月兌下;更何況那黑衣早已染血,你穿著也不舒服。」南宮策坐在床畔,似笑非笑地解釋,黑眸深邃地直視著她,看得她莫名心慌。
「那……又為何月兌下我的褲子?」杜冰瑩羞窘地垂下小臉,已經不敢看向他了。
「你昏了過去,我只是想檢查看看你是否還有其它的地方受傷。」南宮策話說得磊落,但那雙注視她的黑眸深沉得令她更不敢抬起頭來。
杜冰瑩已經窘迫得問不下去了,恨不得有個地洞能讓她鑽下去。
「等會易風過來,會順便幫你帶衣裳,你不用擔心。」南宮策笑著安慰她。
聞言,杜冰瑩迅速抬起頭來,瞠目結舌地瞪著他,語氣輕顫︰「你說……等會表哥會來,還會……幫我帶衣裳?」
「沒錯。我已經叫常安去請人了,我這里沒有姑娘家的衣裳,又不想讓人知道你昨夜在我房里,所以只好叫易風順道將你的衣裳帶過來。」南宮策話說得理所當然,微斂的黑眸閃過一抹詭光。
她完了。表哥會怎麼想?舅娘又會怎麼想?
小臉一白,頹然地再次倒回床榻上。
「你是故意的嗎?」她側躺在床榻上瞪著他,無法不懷疑他的居心。
「故意什麼?你是我的未婚妻,就算讓武館的人知道你昨晚夜宿我這里,相信他們也不會多說什麼。」南宮策大掌輕撫她一頭柔滑青絲,對她笑得十分溫柔。
這個男人果然是故意的。杜冰瑩無力地閉上澄眸,開始後悔昨晚為何會來找他求救。
「昨夜的事,你是否該對我交代清楚,為何會夜闖將軍府?」
南宮策必須先把事情問清楚,依昨夜嚴耀榮追拿她整夜猶不肯放棄的情形來看,他必須先想好對策才行。
杜冰瑩睜開澄眸,注視著眼前坐在床畔、關心地凝視著她的男人。知道他是真的擔心她的安危,胸口泛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于是坦白地將所有的事情吐實。
南宮策听完後,沉吟不語,許久,這才再開口︰「之後的事,你不用再管了,只要專心養傷就好,所有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我昨夜來找你,是否給你添麻煩了?」杜冰瑩猶豫了會,這才擔心地開口。
「說什麼傻話,我很高興你來找我求救。」大掌輕撫她的小臉,黑眸深邃地凝視著她。
杜冰瑩胸口泛起一股激動的情緒,澄眸直勾勾地注視著他,終于明白自己昨夜為何會不加思索地直接找上他求救;只因她心底其實知道,無論她出了什麼事,這個男人都會保護她。
兩人視線交纏許久,南宮策黑眸逐漸轉為火熱,俯身薄唇攫住她的粉唇。杜冰瑩緩緩閉上澄眸,就在南宮策要再加深這個吻時,房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叩!叩!
南宮策黑眸火熱,氣息微喘,卻不得不停止,凝望著杜冰瑩小臉羞紅的模樣,差點把持不住。
「進來。」
南宮策話甫落,房門由外被推開來,古易風一臉焦急,大步踏了進來,尾隨在後的常安急忙關上房門。
「冰瑩人呢?」
古易風劈頭就問,大踏步走進內房,南宮策適時放下紗幔,擋住他的視線。
「衣裳帶來了嗎?」大掌一伸,迥異于他的著急,反倒語氣淡然地跟他討起衣裳來。
古易風自是沒錯過他坐在床畔、放下紗幔的舉動,眸光若有所思地直視著好友,將手中的包袱交給了他。
「表哥。」紗縵內傳來怯怯的低喚聲。
「先將衣裳穿好。」南宮策將包袱拿進紗幔交給她,倏地起身,拉著好友,往小廳走去。「我們坐著談。」
「你昨晚和冰瑩發生什麼事了?」
古易風神情嚴肅。昨夜武館眾人找了一夜的人,竟然在好友房里,還要他送上衣裳來,娘和女乃女乃听了,臉都黑了。
「什麼事都沒發生,只不過冰瑩受了傷,為了替她療傷,只好替她將黑衣給月兌了下來。」南宮策笑推著一副想揍他一頓的好友,在小廳上落坐。
「什麼?!冰瑩你哪里受傷?還有你方才說了什麼?你替她月兌衣裳?!」
古易風驚跳了起來,一手顫抖地指著他,他竟敢佔表妹便宜!
南宮策笑著欣賞好友難得的焦急和怒氣,緩緩開口告知,他這個疼愛的表妹,昨晚惹了什麼樣的麻煩,以及她主動上門求救的事,還有嚴耀榮昨夜率人在延安城大街小巷查一夜的舉動。
「冰瑩,你做事真的太沖動了。你可知昨夜秋槿上門求救,加上你一夜未歸,大家有多著急嗎?」古易風口氣難得嚴厲,對著內房的人兒訓斥。
「噢……」內房隔著巨大屏風內傳來痛叫聲。
在小廳等候的兩人臉色一變,南宮策這才想到她右肩有傷不方便更衣。
「冰瑩,怎麼了?」古易風緊張地起身。
「我去,她傷在右肩不方便穿衣。」南宮策大步走進內房,毫無顧忌地走進屏風後。
而他這泰然自若的舉動,看得古易風瞪大了眼,臉都綠了。
屏風內,正不知該如何穿衣的杜冰瑩,在看到突然闖入的南宮策時,嚇得手足無措。
南宮策卻是二話不說,撿起掉在地上的衣裳,不顧她的羞窘,開始協助她穿衣。
杜冰瑩原想趕他走,但一想到眼下的確沒有人能幫她,只能羞紅著一張小臉接受他的協助。
南宮策先是幫她穿上單衣,替她系好衣裳,再逐一替她穿上鵝黃外裳及外掛短襖,還有鵝黃衫裙。從頭到尾,杜冰瑩都低垂著頭,根本不敢看向他,直到衣裳穿妥,尖巧的下顎被抬起,澄眸對上一雙深邃的黑眸。
「穿好了,我們出去吧。」
話甫落,火熱地攫住她柔軟的唇舌,輾轉吸吮了會,重溫方才被打斷的美事,直到杜冰瑩嬌軀無力地倒在他胸膛,這才不舍地放開她。待她氣息較為平緩,這才牽起她的柔荑,一同走出屏風。
古易風臉色青白交錯,瞧著兩人手牽著手走了出來,再看了眼表妹羞澀的神情,以及好友笑得一臉溫柔,要說這兩人昨夜沒發生什麼事,打死他都不相信。
「表哥。」杜冰瑩被南宮策拉坐在身旁,抬眸對上表哥不豫的神色,囁嚅地低喚。
「你惹上將軍府,這事你打算怎麼解決?」古易風深吸了口氣,決定先處理正事。
「我想過了,打算讓秋槿一家先搬離延安城避禍。嚴耀榮強搶閨女,這件事他絕對不敢讓嚴將軍知道;而他並不知道黑衣人就是我,等過一陣子,事情自可平息。」昨夜她已將事情都想過了,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南宮,冰瑩昨夜在你這里的事,除了常安之外,還有誰知道?」古易風轉頭問著。
「除了常安,再無人知道。」南宮策目光瞥向站在角落的常安。
「少爺、古公子請放心,小的絕不會說出去的。」
常安做了個在嘴上拉上拉鏈的動作,只要有關少爺的事,他的嘴巴一向都很緊,這也是少爺為何信任他的原因。
「我相信常安會守口如瓶。」古易風對這個自小苞隨在好友身邊的人也是十分信任。「冰瑩,我們也該走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古易風率先起身,打算告辭了。
杜冰瑩起身,正欲走到表哥身旁,卻被南宮策一把拉住,不禁疑惑地抬眸望向他。
「回去好好養傷,我晚點再去看你。」俊臉含笑,大掌輕撫她的小臉,低聲交代。
杜冰瑩澄眸直視他眸底的溫柔,知道自己昨夜主動向他求救,就如同打破先前她一直不願承認兩人牽扯的那條隱形的線。她讓自己走向他,去看他的心,也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了。
這個男人眸底的溫柔,她想一輩子看下去,也只能是她專屬的。
「走吧!」古易風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走出房門。
「常安,帶他們走後門。」
南宮策低聲吩咐。走後門可以避開府內的人,愈少人瞧見他們表兄妹一早出現在府內愈好。
是夜,就在武館眾人準備就寢時,武館前後被人給團團包圍住,包圍的人個個手持火把,將揚威武館包圍得任何人都插翅難飛。
嚴耀榮站在武館被踹開的大門里,高聲大喊著︰「快把杜冰瑩這個小賊交出來!」
武館內的眾人起了一陣騷動,李雄率先沖了出來,橫眉豎目地大吼著︰「你這小子是哪來的?敢來我們武館叫囂!」
「杜冰瑩這個小賊昨夜擅闖將軍府,偷走我府內的珍寶,我是要帶她回去審問的,還不快把人給我交出來!」
嚴耀榮接獲密報,得知昨夜闖入府里救走秋槿的黑衣人是揚威武館的人,為免又讓人給逃跑了,立即率人前來捉人。
李雄驚訝地看著正走出來的宋光和古仲昆,納悶為何消息會走漏。
「嚴少爺,敢問你是遺失何種珍寶,又有何證據證明是冰瑩所偷?」
古仲昆身為揚威武館的總教頭,站在弟兄們面前質問嚴耀榮。
那自然流露出來的強悍氣勢,令嚴耀榮這個平日打著將軍爹名號作威作福的人心下不由得一驚,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若非他今晚有備而來,只怕早已打退堂鼓了。
「本少爺府里遺失一塊青龍玉佩,那是我們嚴家祖傳的。昨晚那名黑衣人盜走時,被我的暗器射中右肩,只要找到杜冰瑩證明她右肩有傷,那自然證明她就是那名黑衣人。」嚴耀榮逼自己再前進一步,絕不能在他帶來的人馬面前丟臉,因而扯著喉嚨喊著。
「冰瑩早在兩天前就離開延安城了,所以盜賊絕不可能會是她。更何況冰瑩乃一介女流,雖然有些功夫,卻也不可能膽大妄為去偷將軍府的東西。嚴少爺確定遺失的是青龍玉佩而不是別的?」古仲昆目光銳利,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威勢,擋在眾人面前。
「總教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嚴耀榮眯眼,听出他話中有話。
「沒什麼。只不過近來常听到有人說閨女失蹤的消息,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古仲昆極力忍住置于雙側的拳頭,才沒有一拳朝眼前的人揮去。想到此刻躺在床榻上養傷的外甥女,全是拜這家伙所賜,武館眾人全忍住氣,才沒有上將軍府將這小子拖出來毒打一頓,沒想到這小子竟還敢率人自動上門送死,果然是活膩了。
「總教頭這話,莫非是在懷疑我?」嚴耀榮臉色一沉。
「是否是嚴少爺所為,唯有你自個兒明白,在下對此事並不感興趣。」古仲昆冷冷地回應。
「本少爺再問一次,杜冰瑩確定不在武館里?」
「沒錯。」
「如果本少爺堅持要進去武館里搜查呢?」嚴耀榮絕不相信人不在武館里。
「那麼嚴少爺就必須有本事,先打敗我們武館里的所有人。」
古仲昆話尾甫落,所有武館弟兄排成數列,個個手持刀劍,大有奮力一拚的架勢。
見狀,嚴耀榮心知今晚是討不到便宜的,他帶來的人馬絕不是武館的人的對手。
「我們走!」嚴耀榮訕訕然大吼,離去時陰狠的目光掃過眾人。
「爹,這下可怎麼辦才好?」古易風擔心地問。
「告訴冰瑩傷勢痊愈之前,不準離開武館一步。眾人全盯著她,別再讓她惹事了。還有,天一亮,馬上派人去請南宮策過來一趟。」古仲昆話一交代完,即心情沉重地回房。
「易風,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走漏消息的,南宮策那家伙不可靠嗎?」
李雄氣呼呼地來到古易風身旁,他們可是全相信南宮策會保護丫頭,沒想到會發生今晚的事。
「是啊!易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宋光一臉凝重,問著身旁的古易風。
「這一點,我也要南宮策明日給我一個交代。」
古易風同樣臉色凝重。嚴耀榮為人陰險,有別于嚴將軍的正派,必須小心提防才行。
「嚴將軍保國衛民戌守邊關,沒想到他的兒子卻在他身後興風作浪。」
李雄真替嚴老將軍感到不值,生了一個不成材、四處惹禍的兒子。
「夜深了,大家都回房睡吧,有事明天再說。」
古易風推著兩人回房,回頭看著弟兄們將大門重新落栓,大喊著眾人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