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救了你是鐵錚錚的事實,而且我也解釋過我不是登徒子,你是不是該表現應有的禮儀?」要說「謝謝」懂嗎?
「雖然你救了我,但從我睜開眼到現在,你一直壓在我身上與我說話,男女授受不親,你這行為離登徒子也不遠了。」若不是她心情極度惡劣,她很少講出這麼尖銳的話。
這位救命恩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是生氣還是羞慚她不想知道,更不想知道他所謂的渡靈氣是怎生個渡法。
發現自己的確還壓在人家姑娘身上,近到他都可以聞到她身上一股特殊的香氣,忍不住讓人吃上一口解饞……
天呀,他在想什麼?再想下去他很有可能會變成真正的登徒子。
「咳咳!泵娘,在下失禮了。」鳳蔚夜趕忙從她身上起來,難怪她的表情這般不友善。
除了擁有翩翩迷人的風采外,他也是一位懂禮教的君子,他道歉做了絕佳示範,那麼這位被他所救的姑娘是否也該表示一下謝意?
風蒔蘿站起身,低頭看看渾身濕透的自己,她從三生崖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非但沒有身首異處,身上只有幾處擦傷,只是……這條命她不想要。
她搖搖晃晃走到湖邊,既然第一次沒死成,那麼她再試第二次,就不信她命不該絕。
「姑娘!」鳳蔚夜三步並兩步地追了過去,一把擒住她的手肘。
她真的不想活了嗎?才將她救上岸,就這麼急著去見閻王,好歹也跟他這個救命恩人道聲謝再尋死吧。
「放開我。」她冷冰冰的語氣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並沒有打退堂鼓。
「不放。」向來只有別人听他命令的份。
「你想怎麼樣?」她只是不想活了,有必要一再刁難她嗎?
「不想讓你死。」她想尋短,鳳蔚夜偏不想如她願,她都還沒謝他的救命之恩呢。
嫌命太長就該在身上綁布條,寫著︰「不想活,甭救。」這樣他就不必大費周章下水救她,既然救都救了,又哪有讓她在他面前尋死的道理。
他絕對不允許!
「我的命並不屬于你。」風蒔蘿用力甩開他的手,一點也不領情。
「你的命是我救的。」她固執,他也很堅持。
「你──公子是在向我討命嗎?那好,請公子殺了我吧!」風蒔蘿閉上雙眼,下巴抬得高高的,露出白皙的脖子,恨不得他一刀就抹在上頭,讓她一刀斃命。
這女人真有惹火他的本事。
他的性子比起白初意那個矯揉造作的偽君子算是和藹可親,比起悶葫蘆騰曜宇可慈眉善目多了,更別說他還是美男子,這女人卻徹頭徹尾無視他的阻止,徑自想要結束自己生命。
很好,她越想死,他越不讓她稱心如意,看她如何?
「我不殺,你也不準死,還有,你尚未跟我道謝。」
事實上,她一點也不想道謝,一點也不感恩。
風蒔蘿睜大眼瞪著他,不是想討命嗎?她都自願讓他殺了,誰知他居然不下手。
「一點信用都沒有的男人。」
這男人惹人生氣的本事不小,她冰冷冷的眼神,因為情緒劇烈起伏,黑色眼珠呈現微微金光。
「信用?」他什麼時候說過要殺她了,別一相情願好不好?
風蒔蘿轉身離開這個不可理喻的男人,不過救了她一命,就趾高氣昂不準她再死,天下果然有比她更愛管閑事的人。
「姑娘!」鳳蔚夜聲音里有著明顯的惱怒,她居然又無視他。
她不理,繼續走。
「姑娘!」第二聲音調再揚高三度。
不理不理,風蒔蘿耳朵暫時失聰。
「姑娘──」第三聲幾乎是用吼叫的了。
不理、不理、不理,風蒔蘿站在湖邊冷冷一笑,只差一步,她就可以跳入湖中了卻生命。
是可忍,孰不可忍。
鳳蔚夜三步追上,眼看她只要再跨出一步就要掉入湖中,用力一扯,力道過猛反而將她帶進自己懷中。
這男人看似瘦弱,胸膛卻是厚實無比,風蒔蘿差點撞出鼻血,只是……現在他們的姿勢比剛才更加曖昧,兩人完全是緊貼在一塊。
啪!
清脆巴掌聲再度響徹整座樹林,這記巴掌打得結實又響亮。
「登徒子!」
登徒子?!他幾時曾被女人這樣羞辱過?而且還是被同一個女人羞辱兩次。
她一心求死,還有心情管自己的貞操嗎?
更可惡的是,他居然又被打了第二下!第一次打他因為誤會,他大人大量可以原諒,這一次他不打算原諒了。
「既然姑娘對在下登徒子之舉如此抬愛,在下不證明給姑娘看就太說不過去了。」鳳蔚夜刻意露出誘人笑容,收緊放在她腰際的手,一手則撫著她的臉,讓她與他面對面、眼對眼。
「你……下流!」雖處下風的風蒔蘿不服輸,眸中金光越趨明顯,越發閃亮,一時之間叫他看痴了。
好美的金眸,蛇族里只有少數人才會擁有除了黑色以外的眼眸,紅、青、藍、紫、金,其中以金最為稀少,他就是其中之一。
「你有金色的眸子?」不會這麼巧吧,騰老的預言成真了。
「對,我有,你可以罵我妖女,說我妖言惑眾,說我的醫術是妖術,你可以把我捉起來用刑,看是要用火燒、用水淹,剕刑、大闢隨便你,或者把我捉回劉公子身邊領賞……反正我爹已經死了,我沒有什麼好在乎了──」
她知道自己正在激憤地吼叫嗎?她知道自己已經淚如泉涌了嗎?她知道自己這可憐的模樣已經悄悄觸動他的心了嗎?
雖然不明白她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但她似乎真的不想活了。
「我只是想說,你的金色眸子好美。」他真誠地贊美,抬手替她拭去淚水。
「成全我,讓我死。」他輕柔的聲音,竟些微撫慰了她的心。
「你是真的不想要這條命了嗎?」他認真的問。
風蒔蘿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風蒔蘿。」
「風蒔蘿,如果你不想要這條命,那麼就送我吧,我要!」他開口要她舍棄的命。
生來要什麼就有什麼、樣樣無缺的鳳蔚夜,還是第一次開口向人要東西,而要的竟是一條命,一條主人不要的命。
「為什麼?」她疑惑的問,他在打什麼主意?
「因為你的命是我救的。記住,我叫鳳蔚夜。」不認識他的人應該寥寥無幾,畢竟他可是蛇族下一任的繼承人。
他也是像劉公子一般,貪圖她的美色嗎?
正當風蒔蘿開口要問之際,突然平靜如鏡的湖面上冒起巨大泡泡,接著兩條巨大的觸腕從湖里伸出水面,只見一只龐然大物由湖里緩慢升起。
黑皮的蒲扇外型,大得像艘船,形狀像皮袋,口在月復下兩頭尖,八只腳聚在口旁,正是近來頻頻作怪的大王烏怪。
在湖邊守了十天十夜,鳳蔚夜等的就是牠。
這只大王烏怪神出鬼沒,使得族人漁貨量銳減,也鬧得湖水滿漲常水淹農作物,身為鳳家繼承人,理當為族人鏟除禍害,讓大家得以過著太平的日子。
走遍大江南北見過不少凶禽猛獸,但眼前這只只能用怪物來形容的龐然大物,讓風蒔蘿睜大雙眼,呆嚇到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不要傻在那兒,快去旁邊大樹後躲好,不要出來。」鳳蔚夜下了命令,轉身撿起方才為了救她,而被他擱置在地上的鳳雪劍。
劍一出鞘,在陽光照耀下,只感覺一陣白光閃閃,大王烏怪憤怒地伸出牠的八只觸腕四處揮舞,重重落在水面上,濺起水花朵朵,重重打在樹上,樹立即攔腰折斷。
鳳蔚夜手持鳳雪劍,縱身飛起攻向大王烏怪的觸腕,唰一聲砍斷一條。大王烏怪另一根觸腕朝他疾揮而來,幸而他閃身極快沒被打著,否則被打中不知要飛到幾里遠外。
落地後的鳳蔚夜穩住腳步,調勻氣息後再次揚起鳳雪劍,雙腳一蹬又飛過去,卻被已有防備的大王烏怪給一掃揮回岸邊。
再次落地上的他倒退三步,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這時受了傷的大王烏怪突然朝他噴出大量墨汁,躲避不及的鳳蔚夜就這樣被淋了一身黑。
真是倒霉透頂!這只令人極度不快的大王烏怪,害得他再也美不起來。
大王烏怪突然轉向樹後,象是發現風蒔蘿的存在,竟朝著她所在的方向揮出長長的觸腕,大樹應聲斷裂成兩半。
「快跑!」鳳蔚夜對呆若木雞的她吼叫,但她仍不為所動。
她是嚇傻了,還是當真不想活了?
「風蒔蘿。」抹掉臉上的墨汁,鳳蔚夜飛也似地沖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就跑。
大王烏怪隨即揮動觸腕襲來,將他們逼到湖岸邊。
「小心!」風蒔蘿突然大喊。
鳳蔚夜一心懸在她身上,沒注意到大王烏怪的攻勢,風蒔蘿見狀,用力推開他,讓他躲過大王烏怪的偷襲,自己卻掉入湖里。
這樣也好,還了他非常在意的「救命之恩」,這下兩人不相欠,她終于可以去找爹了。
風蒔蘿並不留戀世間的一切,但在昏過去前,鳳蔚夜驚恐的神色卻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
他說,這條命她不要就給他吧!
如果,她命不該絕,再被他救活一次的話,就把命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