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方競笛一身駝色大衣,戴著墨鏡緩緩走出機場大門,他沒有走向正伸長脖子張望的自家司機,反而伸手招來出租車坐上去,揚長而去。
才剛坐上車,他口袋里就傳來連綿不斷的震動,拿出手機一看。
「嘿,算得可真準啊。」盯著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方競笛無奈一笑,隨即按下通話鍵,「爸,我已經到了,但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想進公司也不想接手你的公司,我有自己的想法,所以請您就別白費心思了,就這樣了,拜拜。」說完不等電話那頭的人反應過來,他就毫不猶豫地結束了通話。
他的人生,他自己決定。
方競笛唇角勾起一抹淺笑,轉頭望向車窗外的景色,闊別四年的地方,在他倍感親切的同時也有些陌生。
呵,原來四年真的可以改變很多呀,以前的他開朗活潑、愛玩,可隨著年齡增長,他越發內斂,沒有年少氣盛時的愛玩沖動了,冷不防地,一張生氣勃勃的臉蛋閃過他的腦海,方競笛沒來由地感到一絲惆悵,不知道那個記憶中的女人是否也改變了?
他猛地甩頭,想把腦海里的倩影甩掉,那個狠心的女人,當年電影院不歡而散之後,第二天竟然一聲不響地請假離開學校,讓他連挽回的余地都沒有,氣得他在幾天之後連畢業典禮都不參加,連夜打包行李踏上飛往美國的飛機,一去就是四年。
現在回想起來,方競笛還是氣憤得咬牙切齒,真是恨不得揪出衛無雙這個女人,好好的揍一頓她的小。
「該死的!」方競笛胡亂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低聲咒罵道。
明明說不要再想的,為什麼一回來就忍不住想起呢,難道他就是逃不出衛無雙的魔咒?這些年他交過許多女朋友,可是衛無雙的臉卻時不時出現在他面前,讓他想忘都忘不掉,到最後他的戀情也全都宣告失敗。
手里再次傳來的震動,把方競笛從過去的回憶里拉了回來,他低頭一看,唇角一勾。
「嚴大少,我以為你墜入溫柔鄉就忘記今天是我回來的日子了。」
「溫柔鄉哪有你來得重要啊,我怎麼可能忘記為你接風的事啊?」手機那一端傳來一陣大笑,「放心,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一切,美酒、美女應有盡有,就等你這位主角到場了。」
「得了吧,我只想我們兄弟兩個喝一杯、聊一聊,其他的就省了。」方競笛不客氣地拒絕好友的安排,現在的他可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應付那些矯揉造作的拜金女,尤其是那種風花雪月場所里的女人。
「那……好吧。」嚴京听出好友話里的意思也不強迫,尊重他的意見,「你到這個地方來,我已經在這等你了。」嚴京向電話那頭的好友說出一個地址。
「待會見。」掛斷手機後,方競笛把好友說的地址報給司機。
出租車司機收到指示,方向盤一轉,向著那個地址快速駛去。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方競笛來到嚴京為他接風的包廂,這是一間高級俱樂部,有錢未必就能進入,不過嚴京是這家俱樂部的大股東,雖然是玩票性質,生意卻意外地好。
「你總算來了。」包廂的門一開,嚴京就快步迎上前,給許久未見的好友一個大擁抱,吩咐工作人員不許別人打擾他們之後,嚴京便請好友來到吧台前,為他倒上一杯美酒。
「歡迎回來。」他舉起酒杯向好友笑著說道。
方競笛落座在好友身旁,拿起吧台上的酒杯回敬好友便一飲而盡,「謝謝。」
幾杯酒過後,嚴京不由得把問題繞了回來。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他知道方競笛不喜歡方父的獨裁,也不想接下家族企業。
「還沒想好,先休息一段時間吧。」方競笛淡淡一笑。
他們兩人是在美國讀研究所時認識的,同樣的家世背景和共同的業余愛好,讓他們兩人很快成為了好朋友,兩年前畢業之後,嚴京就回國接手了自家的生意,而他卻無視父親的命令依然在國外逍遙,直到前段日子,母親的「哭鬧」把戲讓他煩不勝煩才答應回國,但並不代表他會屈服,進自家的公司。
現在的他還沒想這麼多,只想著不要屈服于父親的獨裁統治,從他飛往美國至今,自由的感覺已經讓他養成了不受拘束的性格,要不是母親的「把戲」實在太心煩了,他也不會舍棄自由回來。
如果要說真的有什麼讓他有想回來的念頭,恐怕就只有自己心底的那點遺憾了。
「嘿,如果還沒想清楚就來幫我的忙吧。」嚴京笑得十分地奸詐。
嚴京很清楚方競笛跟方父之間的戰爭,所以他很肯定好友是不會回自家公司上班的,當他知道好友要回來,拉好友進自己公司的想法就一直盤旋在腦海里。
方競笛的能力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如果能讓他進自己的公司,不僅如虎添翼,還能讓他輕松不少,嘿嘿,所以今天不管怎樣都要把他給說服!
方競笛詫異地望向嚴京,仿佛他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一般。
「咳咳。」方競笛清了清嗓子,「你不會忘記了,我們兩家公司可是競爭對手啊?」
說來這緣分也是奇妙,兩人在美國成為朋友後都不知道對方家里的情況,直到畢業那年,嚴京要回國接手家族企業,方競笛才知道他是嚴氏企業的少東。
而更加讓兩人意外的是,兩人的父親都把對方視為死敵,所以當他們兩人知道這麼巧合的事情之後,都不由得感嘆緣分的奇妙,不過這樣的情況不但沒有影響兩人的友誼,反而被他們當做笑話來談論。
「這樣才好玩嘛。」嚴京一副輕佻的調調,「你爸要是知道你到我們嚴氏來工作,那表情一定很好玩。」
「哼哼,你真想讓我成不孝子啊。」方競笛沒好氣地白了好友一眼。
「反正你也還沒想清楚,那正好讓你爸看清你的決心也順便幫幫我,你不知道,我都快忙死了。」嚴京露出一臉的哀怨,「在這樣沒日沒夜地操下去,我的那些寶貝女友就要琵琶別抱了。」
「最好有你說的這麼夸張。」他沒有趁機甩掉人家就不錯了,還琵琶別抱,那些女人怎麼會舍得放棄嚴家大少爺這塊肥肉,鬼才相信他說的話。
「考慮一下吧。」嚴京無視方競笛的白眼,厚臉皮地說道︰「待遇由你來開,職位由你選。」想必再也沒有能比他開出更好條件的公司了吧?
「好,但是我要從基層一點的職位開始做。」反正他閑著也沒事做,就當去玩玩,順便氣一下自家老頭。
「基層一點的職位?」嚴京在腦子里努力搜索適合好友說的基層職位,「放心,一定沒問題。」
方競笛側頭一瞥,瞧見好友那詭異的笑容,一種不好的預感瞬間閃過,他是不是放心得太早了?
「嘿,干嘛這樣看著我?」心虛的嚴京急忙把視線望向別處,趕緊轉移話題,「這次回來,是要找你念念不忘又個性十足的前女友嗎?」
方競笛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就跟嚴京一樣愛玩,交過不少女朋友,但是沒過多久就開始挑剔那些女人不夠有個性,柔柔弱弱的沒意思,直到後來他無意中知道,這家伙出國前剛分手的女朋友就是個個性十足的火爆女人,這下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好友總是挑剔那些別人眼中的完美女人不怎麼樣了。
「這應該不是你該關心的事吧?」方競笛沒好氣地說道,自己的秘密不想被人拿出來談論,就算是好友也不例外。
「嘿嘿,我只是關心你不行嗎?」嚴京笑嘻嘻地說道︰「為了你美好的未來,我可是很用心的,要不我介紹更好的女人給你?」
「敬謝不敏,留著你自己用吧。」方競笛不客氣地吐槽回去,「我就不用你多管閑事了。」
他才不想要好友插手自己的事情,那家伙只是覺得好玩才會想要插一腳,他才不會如那家伙的願。
「是是是,知道了,我不干涉你的事,OK?」嚴京知道好友是鄭重其事的警告自己,只好應聲答應了。
「哼。」方競笛冷冷地朝他一哼,不是完全信任但也只能接受。
兩人再次踫杯,卻各懷心事,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該死的嚴京,這叫基層一點的職位?」方競笛瞪著辦公室門口的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業務部經理辦公室」。
好友給自己的職位竟然是經理級別,這哪還是基層啊?
「呃……方經理,您對辦公室有什麼不滿意嗎?」帶路進來的秘書小姐小心翼翼地詢問這位剛上任的新上司。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好像要把人吞掉了一樣,讓她小小的害怕了一番,這位空降的經理著實讓他們業務部大吃一驚,本以為這個經理的位置會是「女狂人」穩坐,沒想到半路殺出他這個程咬金。
哦,想必「女狂人」現在一定氣得跳腳,秘書小姐在心里不斷喃喃自語,一邊用眼角偷瞄方競笛,眼里還不斷冒出不少的粉紅泡泡。
哇,帥哥上司雖然現在臉色不是很好,但有這麼養眼的俊男來當他們的上司,總比「女狂人」那個工作狂來當他們的上司強。
「沒有,你先去忙吧,有什麼事的話我會叫你。」方競笛斂下情緒,恢復一臉溫和的平靜。
事已至此,他還能怎麼辦?被好友擺了一道,只能當自己誤上賊船了,他敢肯定,現在打電話去找那家伙肯定找不到!
「唉。」望著偌大的辦公室,方競笛有一種啞巴吃黃連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而此時,樓下的業務部一課課長辦公室,正在上演暴風雨前的寧靜。
「小芬,你剛才說什麼?」一頭干淨利落的短發,一身剪裁合身的套裝,就是眼前這個眯著眼楮問助理話的女人。
「課長……那個人事任命出來了……業務部經理不是你。」助理小芬好不容易才完整回話,身子卻是被嚇得往後縮了好幾步。
嗚……課長現在的樣子好像要噴火的恐龍一樣,好可怕啊!
「怎麼可能?」暴風雨終于來了,女人不顧形象地大喊,「到底怎麼回事?」
衛無雙拼命告訴自己現在一定要冷靜、一定要冷靜,她不過是花了半天的時間出去拜訪客戶而已,怎麼自己穩坐的位子就換人了呢?明明上個星期,她的前任上司還偷偷透口風給她,而且她也有信心,相信自己完全能勝任這個位置。
她大學一畢業就進了嚴氏,努力工作四年,不管是業務能力還是自身能力、學識的提升,她一樣沒落下,她自認整個業務部里,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勝任業務部經理這個位置。
「課長,听說新上任的經理是總經理在美國讀書時的同學,所以……」小芬怯怯地看向冷靜下來的衛無雙,不敢再說下去。
「所以這位空降下來的經理就是總經理的同學。」衛無雙冷冷地自嘲,「你出去吧。」
她需要冷靜一下,現實的殘酷再次打擊了她,像她這種沒背景、沒後台的人,除了努力就是努力,可是光努力也未必能成功,四年的努力不也是得不到想要的認可嗎?
「可惡,到底是哪個人冒出來搶走了我的位置?」衛無雙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總經理的同學就了不起嗎?還不是靠關系才進來的混蛋!」
越罵,衛無雙越覺得搶走自己努力爭取那麼久位置的家伙很可惡,可是她又不能對那家伙怎麼樣,只能在私底下罵罵那家伙罷了,她雖然不懂人情世故,做事也不夠圓滑,經常得罪人,但她還是很清楚,如果她沖上去找那家伙算賬,回家吃自己的那個人肯定是她。
唉,她還有房貸要繳,還有生活要過,沒有嚴氏福利這麼好的公司,她會喝西北風的,為了五斗米,她不得不折腰了,那家伙最好是有真本事,否則她就算再怎麼為五斗米折腰,也不會允許一個蠢材做自己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