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魔頭一走,就一周不見蹤影,而華正耀的身體也調養得差不多了,已可下床行走,呼吸新鮮的空氣,曬曬溫暖的陽光。
下午時分,他坐在涼亭里,品茗閱讀,好不優閑。
沒有女魔頭出現的日子,實在太舒心愜意了,她最好別再出現在他面前,還他風流快活好日子。
他的相好們最近頻送書信,敘述對他的百般思念,再過個幾天他得一一安排行程,一一撫慰她們寂寞的心靈才是。
人帥真是罪過啊……
正自我陶醉,猛然有個重物落地聲駭了他一跳,直覺使他渾身寒毛直豎,轉頭循聲而去,果然--
女魔頭出現了!
杜心婭看起來有些狼狽的倒在地上,看起來像是一個不小心腿軟,自亭頂摔了下來,不過她很快的就站起來,風塵僕僕的她,只扎了一條辮子在腦後,發絲有些零亂,似乎早上睡醒忘了打理。
她的氣色有些憔悴,帶著疲累,眸光卻是熠熠,臉上掛著喜悅的微笑,好像剛完成了一件大事,就等著人贊許。
他不由自主的受她此刻的模樣所吸引。
那是不同妓院艷麗鴇子的美,而是從內心散發出來,更教人深受吸引,心向往之的純真之美。
他猛地甩了下頭。
她可是女魔頭,哪有啥美好的內在,一切都是假的,千千萬萬別被騙了,華正耀!
她一坐來他身旁,緊挨著他,獻寶似的自腰間拿出一個小布袋,倒出里頭的東西。
那是幾顆如果實般的東西,長橢圓形,色白晶瑩,隱約閃著銀光。
「這是冰心雪蓮子,」縴指轉動其中一顆蓮子,「只有長年下雪的山頂上的冰湖內才有的,因它耐寒,故能強健筋骨,吃了之後能將體內所有的毒素全部清除。」
那能順便把你種在我體內的蠱毒一塊兒清除嗎?
華正耀默默在心里問著。
「把它煮一煮,吃了吧!」說著,杜心婭打開煮茶水的壺蓋,將蓮子丟進去。
「喂……」他連阻止的余裕都無。
該死,那是他煮茶用的高等茶具,不是給她熬甜點的!
不識貨的女人!
這蓮子在熬煮的時候不曉得是否會釋放出奇怪的東西,破壞他茶壺的質量,且誰知它是不是真的能強筋健鼻,說不定它是另一種毒物,女魔頭拿來騙他的!
杜心婭渾然不覺他心頭思緒,笑吟吟摟上他的腰。
「有沒有想我?」
有!
想她最好別再出現,而且是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祈禱。
可惜老天無眼,就是不肯圓他這個願望。
她怎麼沒凍斃在什麼冰湖里?
果然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
「我一直都有想你呢……」
真不害臊啊,有沒有姑娘家的矜持啊?
華正耀低頭望著纏在他腰際的手,暗翻了個白眼。
「我這一路千里迢迢,花了七天才得往返,幾乎都沒睡呢。」
女魔頭最擅長騙人,這蓮子說不定是去種子行買回來的種子罷了,想騙他,門兒都沒有!
「瞧你似乎恢復得挺好的,」小手在他臉上撫模,華正耀強忍著別開頭的沖動。「我瞧瞧你的脈象。」
杜心婭抓過他的手來,按上腕脈,「嗯……身體狀況還不錯,不過你心緒似乎有些浮躁,怎麼了嗎?」
怎麼了?
還敢問他怎麼了?
不就因為她的出現害他平靜的心、平靜的生活又不得平靜了嗎?
始作俑者就是她啊。
「看到我不高興?」她一語道破。
她何時這麼敏感了?
萬一惹得她一個不高興,等等搖動蠱鈴,驅動蠱蟲,他不就生不如死?
「不,」他虛情假意握上腰際的柔荑,「我是因為你為我奔波這麼辛苦,很感動,又恨我怎麼這麼不中用,身體不趕快好起來,要害得你四處替我尋找良藥,可能是因此才心緒浮躁。」
「呵。」杜心婭輕笑著又偎入他懷中。
雖然他說的話不見得發自內心,可她就是想听他說甜言蜜語,才會想盡辦法賴上他,如今夢想成真,她也不去計較真或假,只想陶醉在幸福感里。
能听他說上這些,這段時間的忙碌,以及將自己暴露在殺手而前的危險,都有了回報。
母親曾叮囑過,無重要事不可出胡同,出外別被人瞧見,故她一直選在大清早出外采草藥,就是為了避開危險;可只要是為了他,她啥都可以不顧。只是很辛苦的頻下幻術,讓人們無法發現她的存在,再加上長途跋涉,她幾乎是累壞了,才會躲在亭頂注意有無他人經過時,一個不慎摔了下來。
華正耀暗中輕嘆,但也不得不裝模作樣一下,大手撫上她的背,輕拍了兩下,沒想到懷中的姑娘竟然緩緩下滑,整個倒上了他的大腿,嚇了他一跳。
他可不記得他練過啥蓋世神功,可以輕拍兩下就置人于死地的--若有就好了,他就不會被女魔頭逼親了。嗚……
「姑娘……心婭娘子!」他低頭細瞧,大手拍上她的肩頭,「心婭娘子?你怎麼了?」
將人翻過來,這才發現,她竟然睡著了。
她剛才是不是說她為了找這什麼冰什麼蓮子的幾乎都沒好睡?
莫非她還真是翻山越嶺去找,而不是隨意找個種子行!騙他的?
既然她睡著了,他是不是該趁此難得良機做掉她?
只要她死了,沒法搖動那蠱鈴,蠱蟲就會安分待在他體內一輩子,絲毫不懼性命受到威脅。
他左看右瞧,心想是要把她丟入池內,還是挖洞活埋,當庭草的肥料呢?
丟池內太危險了,萬一她會游泳,只要她爬回岸上,說不定遭殃的就變成他了。
活埋也不好,這小妮子把戲挺多,搞不好還會啥龜息大法,假死呢!
妥當點,得先把人弄死才是。
嗯……是要拿磚頭敲暈她呢,還是……
俊眸瞟向一旁的茶壺。
當他的手緩緩移向茶壺手把,躺在大腿上的女孩忽然睜眼,直直坐起身來,將他駭了一大跳,手指還因此被爐火燙著。
「差不多了!」杜心婭轉過頭來道。
「啥差不多了?」華正耀忍著呼呼手指尖的舉動,忍痛問。
「蓮子。」
她移過身子傾向爐火上的茶壺,華正耀因為心虛--畢竟他剛才還想拿這茶壺打死她--而往後閃退。
杜心婭打開壺蓋,以他夾茶葉的夾子小心翼翼夾出煮得形狀更為飽滿的蓮子,放入茶杯中。
「把它吃了吧。」她微笑看著他。
不吃行嗎?他默默在心頭問著。
「快啊!」她催促。
「燙呢。」他施展緩兵之計。
「我倒忘了。」杜心婭恍然大悟。
她拿起茶杯,朝里頭的蓮子吹氣。
「那個……心婭娘子。」他想應該先叫她試毒一下,否則他無法安心。
「怎麼了?」
「你這麼辛苦拿來的蓮子,你也吃一點吧。」
「不行!」杜心婭癟嘴,「我是為了你拿來的,統統都要吃掉。」
「我看你好疲累的模樣,讓我很心疼。不是說這能強筋健鼻嗎?你吃一點,我會比較開心。」
「真的嗎?你心疼嗎?」愉悅笑容大大釋放。
要不是曉得她心機詭詐,華正耀還真差點就跟著她微笑了。
怎麼有人可以心思這麼惡毒陰險,笑容卻如此天真無邪的!
這女魔頭必定把「表里不一」此功夫練到最高段數了吧。
「你是我娘子,我當然心疼呀!」華正耀假情假意的說著,並從茶杯中任意夾了一顆,「啊!」
他當然不會給她自挑的機會,萬一她防他有此招,在未含毒的蓮子上做記號,他不是白搭?
「啊……」杜心婭乖順的張嘴。
將蓮子送入她口中,親眼看著她嚼下肚,華正耀這才放心的把其他蓮子吃掉。
然而,他才把蓮子咽入喉呢,就見杜心婭又倒在他身上。
倒勢如此急速,他差點把手指放入喉嚨里催吐了。
定楮一看,原來是她人又睡著了。
華正耀望著她安心的睡顏,不由得笑嘆了口氣。
她可真是累壞了呀……
等等!
他剛怎麼了?
笑嘆?
他笑嘆了口氣?
怎麼好像他很感動她的所作所為似的!
這冰什麼雪什麼蓮子的,又不是他叫她去拿的,更何況,她可是在他體內又是下毒又是下蠱,逼迫他成親,光這一點,就可以讓他詛咒她下十八層地獄再加五十層了。
俊眸緩緩看向可拿來當殺人凶器的茶壺,再回視那張平靜的睡顏。
算了!
等等她萬一又半途驚醒,瞧兒他拿個水壺,他還得解釋半天,一個不好,誰知又會有啥花招出現。
左看右看,周遭沒半個下人。
她還真會挑時間,每次都挑無人的時候出現,真不知她是觀望多久才現身在他面前的。
若真想當他未婚妻,不就該出現在眾人而前,甚至昭告天下嗎?
這丫頭的心思還真是難以捉模。
秋風漸起,坐在涼亭內的他覺得涼意亦跟著起了,她這樣睡在秋風下,恐怕會染上風寒。
罷了,念在她千里迢迢走上這麼一遭,更何況,他這條命確實是她救回來的,他就難得一次對她好心吧。
華正耀一把將人橫抱起,緩緩走向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