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一日,司徒或躍不用進宮,和霽雨用完早膳後,他們在府里尋了一處雅致的亭子,設了棋盤。
正是桂花綻放的時期,亭子旁植滿了桂花,清香四溢,他們聞香下棋品茗,優閑靜謐的氣氛美好和諧。
霽雨看著棋盤上死了一大片的棋子,不依的嬌嗔,「相公都不讓我一點。」
司徒或躍笑而不語,僅是落下一子,落的位置卻巧妙的露出了破綻,讓她有反擊的機會。
看出他有意讓她,卻沒點破,她的心甜甜的,把握住機會,下了一子才笑說︰「今年的桂花開得真好,搜集起來能做些上等的桂花釀。」
見她順勢下了他有意讓「自己輸」的那一子,他淡笑的說︰「好,讓丫頭幫著,不要讓自己太累。」
愈了解她,他愈發觀她很喜歡親自動手,舉凡他的吃穿用度,她都會親自做到最好,讓他愈來愈眷戀她的溫柔賢淑。
她甜甜一笑,點頭應好,隨即見到府里的管事手上拿著一張拜帖站在亭外。
「爺,激圖將軍求見。」
「激圖將軍?!」司徒或躍跟朝臣一向沒有太多往來,這個戰功彪炳的大將軍也僅在他和霽雨成親的婚宴見過一面。
他會對激圖將軍印象深刻,是來自于他言談間對自己擅長玄學陰陽之術、可窺得三界的先知能力特別感興趣。
雖然司徒或躍想見激圖將軍的意願不高,但顧慮到他跟諸黎王喻文淵過往其密,也許能從此次的會面中獲得蛛絲馬跡。
「請激圖將軍到書房稍候。」對著管事吩咐後,他轉頭看向霽雨,「晚點再回來跟你把這盤棋下完。」
她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臉上掛著疏離冷淡的神情,不禁莞爾,她的相公真的很不適合在朝為官。
書房內,激圖將軍煩躁的來回走動,思量著要如何開口,才能讓司徒或躍答應幫他。
司徒或躍雖同為霽氏王朝的臣子,但一向獨來獨往,不與誰交好,除了當今皇上,根本沒有人能與他親近。
原本他跟諸黎王喻文淵密謀叛變,等他拿下霽氏王朝後,司徒或躍就能為他所用,到時他有任何要求,諒司徒或躍也不敢不從。
誰知諸黎王喻文淵意在一場大病後整個人都變了,不僅忘了他們之間的協議,還性情大變的要效忠當今皇上。
慶幸的是他跟諸黎王之間的密謀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再加上諸黎王病後把一切都忘了,他也才能安全的置身事外,不被懷疑。
但如此一來,他想要司徒或躍做的事就難了,不過再難他都要試一試,只要兒子能康復,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心甘情願。
這時,司徒或躍大步走進書房。
不等他坐下,激圖將軍就上前行禮,「下官參見國師。」
激圖將軍是當朝猛將,為霽氏王朝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但本身嗜血好戰,無仁者之心,領軍所到之處無不是哀鴻遍野,跟霽氏王朝以仁德治天下的手段是
完全不同的,因此皇上早有要令他辭官退隱的意思。
他渾身戾氣,背負著數萬條被他無辜害死的亡魂,若他再不行善積德,總有一天會應了多行不義必自斃之言。
「不知將軍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司徒或躍直接了當的開口詢問。
「下官想求國師救救小兒。」
司徒或躍神情平淡,沉默不語。
激圖將軍從袖口拿出寫有他兒子生辰八字的紙放在桌上,徑自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一年前小兒不知得了什麼怪病,突然整個人變得瘋瘋癲癲,整日胡言亂語,像中邪一樣,要不然就是痴呆得像個稚兒,連生話都無法自理。」
司徒或躍听著激圖將軍的描述,他兒子的癥狀跟霽雨相似,但似乎又嚴重許多,他看向桌上那張寫著生辰八字的紙,掐指一算。
激圖將軍兒子的病是因為他諸多惡行的報應而禍延子孫,只能說是天意,既是天意,司徒或躍也不能逆天而行,于是淡淡的說︰「關于此事,我無能為力。」
激圖將軍臉色璩變,「下官只有那根獨苗,求國師救救他,不論國師有任何要求,我定當盡力辦到。」
他的語氣激動,臉上戾氣更盛,讓人望而生畏。
霽雨在此時端著茶盤走進書房,被激圖將軍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凶狠霸氣嚇到,端著茶盤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司徒或躍上前扶住她,苛責的語氣中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溫柔,「你來這里做什麼?送茶這種事叫丫鬟做就行了。」
激圖將軍一雙眼直瞪著霽雨,看著兩人親昵的互動,再加上他早已派人監視著司徒或躍的一舉一動,因此一眼就認出眼前的女子是人稱痴兒的霽雨公主,他上前行禮,「下官參見公主,公主萬福。」
霽雨第一次見到外臣,雖感到有點局促不安,但還是舉止得宜、雍容大方的回道︰「將軍不必多禮。」
激圖將軍直起身子,一雙眼更是毫不避諱的打量著她。
他曾听聞霽雨公主從小就是痴兒,行為舉止猶如稚兒,但後來司徒或躍找回了她失掉的魂,讓她恢復正常。
親眼目睹才知傳聞果然是真的,如里司徒或躍肯幫忙,那他兒子就有救了。
司徒或躍一臉怒意的看著激圖將軍打量霽雨的樣子,那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的眼神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將軍的事,在下無能為力,將軍請回吧!」他硬聲下了逐客令。
「國師……」激圖將軍還想再開口,卻被司徒或躍打斷。
「激圖將軍應多多行善積德,自會有福報,我言盡于此,請回吧!」
司徒或躍不再理會他,牽著霽雨的手,一起進人書房的側室。
隨待在一旁的管事明白主子的意思,躬身送著激圖將軍離開。
激圖將軍滿眼恨意的看著他們的背影,心里怒吼著,司徒或躍,是你不知好歹,到時別怪我心狠手辣。
在激圖將軍來訪的數日後,被押解回京的諸黎王喻文淵也抵達京城,司徒或躍奉旨進宮。
御書房內,霽拓凌擬著發落諸黎王喻文淵的旨意,直到聖旨蓋上玉璽,交由近侍取走後,才望向臉色蒼白的司徒或躍。
「朕還是宣御醫來為國師診詒。」霽拓凌面憂色,若是司徒或躍有什麼意外,他怎麼跟皇妹交代?
「皇上,不需要,這是開天眼後的反噬,微臣只需要運氣吐納調息七七四十九天就能慢慢復原了。」
在司徒或躍觀得異象後,皇上便下旨要諸黎王喻文淵回京述職,誰知喻文淵意借病抗旨,皇上盛怒下,派驃騎大將軍將他押解回京。
雖然之後的卦象一直顯示此劫會化險為夷,但始終沒有明確的指示出現,因此在諸黎王喻文淵被押解回京面見皇上時,司徒或躍開啟天眼,一探究竟。
他那雙一金一藍的異色瞳眸能窺陰見陽,當見到諸黎王喻文淵時,一切的疑惑都有了解答。
司徒或躍迷離而神秘的眼眸看透喻文淵的肉身,只見喻文淵的靈魂有著一股不可忽視的王者氣勢,散發出的氣場磊落清明,與那惡名昭彰的諸黎王截然不同。
他掐指一算,才驚覺喻文淵已不再是喻文淵,真正的喻文淵應已在那場大病中魂歸離恨天,此刻附在喻文淵身上的魂,竟是之前他遇到且不听他指引的那抹魂。
而且這魂可是大有來頭,莫怪他之前卜出的卦象一直顯示王朝此劫會有顯貴之人相助。
此魂與霽氏王朝淵源極深,若仔細推算,他應是當今皇上的先祖,霽氏王朝開國君王霽雅煜的父皇。
霽氏王朝的史書記載,開國君王霽雅煜原為翔闕王朝的太子,因父皇被叛賊所弒,翔闕王朝覆滅,他背負著滅國弒父的血海深仇,因而勵精圖治,終于讓他復國成功,開創了霽氏王朝。
霽氏王朝自建國以來,歷任的君王勤政愛民,平治天下,開創了前所未有的盛世王朝,而能讓霽氏先祖來化解此次災禍,也是王朝福祚來的因過循環下的結果。
這一切前因後果皆屬天機,司徒或躍雖了然于胸,卻也不能泄漏天機。
在面對皇上詢問和喻文淵對于自身奇遇的惶惑時,他也僅能給予指引,不能完全道盡天機。
「其實在召見諸黎王前,朕收到諸黎百姓的請願書,希望朕能赦免諸黎王的罪。」
霽拓凌對于諸黎王喻文淵會性情大變還是感到非常困惑,對于司徒或躍無法跟他說明個中緣由,他感到憤怒,但更多的是無奈。
「所以皇上打一開始就決定要饒恕諸黎王?」司徒或躍對皇帝的容人大量感到敬佩。
「朕收到請願書後,有考慮從輕降罪,而真正決定要赦免諸黎王的死罪是在見到他後。」霽拓凌略微思索片刻,「其實國師大可不必犯開天眼的風險。」
「為王朝和皇上效力是微臣的職責,此次災禍已除,皇上已毋雷再擔憂,經此一事,諸黎王必定會盡心盡力效忠皇上。」司徒或躍躬身,誠心回道,接著起身,看向皇帝,「司徒有一事相求。」
霽拓凌微抬眉頭,當司徒或躍不自稱微臣時,就代表此事跟國事無關,他從善如流,也不來君臣那套。「什麼事?」
「我現在的狀況不宜回府,想在宮里休養幾天再回去。」
「你怕雨兒擔心。」霽拓凌馬上明白他的用意,一語中的。
霽拓凌是何等精明,司徒或躍也不打算隱瞞的點頭。
「讓你在宮里休養當然沒問題,但你打算怎麼跟雨兒說?沒有個好理由,她肯定是會直接來皇宮找你。」
他們夫妻倆正是濃情蜜意時,司徒或躍會不希望皇妹看到他的樣子而擔憂,皇妹何嘗不是沒辦法忍受見不到他?
司徒或躍早就想到這個環節,露出虛弱的微笑,「這就有勞皇上了。」
沒想到司徒或躍連堂堂一國之君都敢算計,霽拓凌俊臉微沉,想發作又無從發作起,誰教一個是他最寵愛的妹妹,另一個是他最倚重的臣子。
更何況司徒或躍現在會如此虛弱也是為國為民的關系,他無奈的苦笑,「知道了,朕會跟雨兒說你是因為要商討重要國事,必須留宿宮中幾天。」
以國家大事當借口,霽雨就不會懷疑,只是他這個皇帝哥哥可能又要被妹妹埋怨好久了。
「司徒謝過皇上。」
司徒或躍露出滿意的笑容,不能回府見心愛的娘子,他比誰都還不願意,但知道自己此刻面容蒼白萎靡、腳步虛浮無力,讓娘子見到他這模樣,一定會讓她擔心不已。
不忍讓她擔心,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下去休息吧!快點恢復,快點回府去。」霽拓凌手一揮,趕著司徒或躍,嘴硬心軟的希望他能快點恢復正常。
夜已深,彎月如飽。
司徒或躍借著月光,透過簾幔,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霽雨,他已經三天沒見到她了。
他沒有預料到會如此想她,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思念的情感,想見她的渴念一天比一天更深,他必須為這份相思找到出口。
于是這份思念驅使著他不顧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就施展輕功回府,夜探心愛的人兒。
她好像瘦了一點,尖尖的小臉略顯蒼白,連睡著也微蹙著眉頭的樣子讓他幾乎要忍不住伸手撫平它。
這幾天沒有司徒或躍陪在身邊,霽雨不安極了,那種孤床冷枕的感覺讓她又回憶起幾世前他悟道出家後的日子。
她不斷說服自己別再胡思亂想,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好不容層才漸漸有了睡意。
她睡得極不安穩,好像才合了下眼,就感到有道視線在看著自己。
眼睫輕顫,在黑暗中睜開了眼,她就著月光看過去,不期然撞入漾著一汪溫柔泉水的銀灰眼眸里。
霽雨完全清醒過來,驚喜的喊道︰「相公,你回來了。」
沒有料到她會醒來,司徒或躍坐在床榻邊,高大的身形故意將月光擋住,不讓她看清楚他的樣子。
「回來看你一下,待會兒又要再進宮。」他的嗓音低沉,有著顯而層見的溫柔。
她抱住他的腰,整個人偎進他的懷里,撒嬌的說︰「相公,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才能忙完呢?」
「還要再幾天。」他伸出手,將她披散的發絲攏好,「怎麼我不在你身邊才幾天,你就瘦了?」
相公這幾天都在宮里,沒有回府,她也跟著懶懶的,提不起精袖,每餐飯食都是草草用了一些就沒有胃口了。
她不敢說實話,整個人更往他的懷里縮,手臂緊緊的圈抱住他的腰,這才發現他也清減了不少,她抬起頭,驚呼出聲,「相公,你怎麼也瘦了?」
怕她看出端倪,司徒或躍低下頭,吻住她發出驚呼的紅唇,瞬間有如野火燎原般在彼此之間蔓延開來。
……
半晌,激情逐漸平復。
司徒或躍喘息著將她抱在懷里,一起平躺在床榻上,話中著濃濃的笑意,「原來我的娘子也有牙尖嘴利的時候。」
他的話讓她泛著玫瑰色澤的雙頰更加火紅,不好意思的放開咬在他肩上的嘴,抿了抿唇,靜默了一會兒,才終于出聲,「相公,你痛不痛?我幫你上藥。」
「不礙事的,不用上藥了。」他親了親她的發頂,大手慵懶的撫著她的背,「況且我喜歡你激情時的野蠻。」
她不依的捶打著他健壯的胸瞠,「相公就愛欺負我。」
他抓住她軟白的小手,放在唇邊親吻了下。「你是我的娘子,我只欺負你。」
窩在他溫暖的懷里,听著他讓人安心的穩健心跳聲,連日來少眠又經歷一場纏綿的霽雨睡意漸濃,他的親昵耳語未竟,她已意識朦朧的沉進香甜夢鄉。
不見她的回應,司徒或躍低下頭,才發現她已經累極的睡去。
待她睡沉了,他才輕巧的起身,吩咐丫鬟打水進屋,親自拿著輕軟的巾子幫她清理干淨。
至多再兩日,他的外在看起來就不會那麼糟糕,余下內在修行的部分就能回府再慢慢的修練回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又眷戀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施展輕功,一如來時,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回到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