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說什麼?此話當真?」
御書房里,皇帝霽拓凌驚愕的聲嗓讓他少了往日沉穩如泰山的氣勢。
司徒或躍微微頷首,「是的,微臣已經為公主尋回那一抹魂,並將其引導回,現在公主已無大礙。」
當初將妹妹交給司徒或躍,他沒想過他會這麼快就完成讓他困擾憂心多年的任務。
霽拓凌心底脹滿激動之情,雖急著想見到恢復正常的妹妹,卻又擔心她的身子受不住,最後還是理智的壓抑下沖動。
「讓她好好的歇息,過幾日再帶她進宮,讓朕好好的瞧瞧。」
「是。」
堂堂一國之君探問夫妻之間的事實在有違顏面,但事關妹妹的幸福,他只能暫時拋開身分,把想知道的問出口。
當司徒或躍才做出回應時,他接著又間︰「你和雨兒處得還好吧?」
驀地想起咋夜與他共赴雲雨的可人兒,司徒或躍一愣,一張俊臉掛上一絲不自在。
他初為人去,實在不懂得怎麼當一個稱職的相公,為她尋魂的那段日子,他的心思不在她身上,真的只是把她當個孩子哄,為她尋完魂後,他被她憐人溫婉的氣質吸引,很難不將她放在心上百般憐寵,尤其在咋夜洞房大喜後,更是為她掛心。
這應該算是相處得極好吧?
心思一定,他有了答案。「很好。」
霽拓凌失笑。「你想得可真久呀!」
司徒或躍一窘,局促的解釋,「公主回魂後的性子和失魂前大不同,微臣待她的方式不同……」
明知道司徒或躍指及男女之事會感到不自在,霽拓凌卻不肯放過他,緊接著順勢問道︰「有何不同?」
明顯看出皇帝眼底的笑意,他清了清喉嚨,無奈的坦承,「以前的公主像個小泵娘,現在的公主……公主回魂後性情婉約,卻保有純真可愛的個性,是個令人心動的女子。」
頓時,霽拓凌備感寬慰。「想來是和母妃一樣賢良淑德。」頓了下,他隨即望向司徒或躍,「所以如此一來,朕並不算虧待你,是吧?」
身為天子,他確實有私心,在將妹妹許配給司徒或躍時,他的確擔心,但皇命難違,司徒或躍再不願也不敢抗旨不遵,況且雨兒貴為皇室之嬌,身分尊貴,下嫁司徒或躍,也不算委屈了他。
只是若站在司徒或躍的朋友立場,他也擔心妹妹一輩子都恢復不了,一輩子是痴兒,那對司徒或躍會不會是委屈?
可是如今妹妹康復了,成了正常姑娘,他對司徒或躍便不會感到愧疚了。
司徒或躍赧笑的頷首,閑話家常的話題結朿後,緊接著斂了斂神色,開始談論正事。「微臣另有一件事想向皇上稟奏。」
眼見他神情凝重,霽拓凌眉頭微微一凜。「何事讓國師的神情如此凝重?」
「近日微臣觀測天象,發觀天有異象。」
「是何異象?」
「微臣觀得西北破軍之星大放異光,掩蓋住紫微星的光芒,破軍屬武將星,紫微星主帝王,正常論之,破軍星不該掩蓋紫微星的光芒,這可謂不祥之兆,微臣怕是會有殺戮的災禍發生。」
霽拓凌的心猛然一凜,國師的一番話讓他聯想到近日愈發不安分的諸黎王喻文淵。
幾年前,他御駕親征位于疆陣之地的諸黎,將其重新納入中原版圖後,特地選任了驍勇善戰的將軍喻文淵至當地管治蠻悍、桀傲不馴的人民,教化諸黎百姓,為百姓謀福。
剛開始,喻文淵將諸黎管治得很好,但隨著日子愈發安逸,他漸漸忘了皇命,愈發貪逸惡勞,放任手下官員作惡,讓諸黎民安陷入混亂當中。
更有傳聞,性情大變的喻文淵有謀反的野心,近日里文武百官上了不少彈劾喻文淵的奏折,今日早朝他已下旨將他急召回京。
莫非……司徒或躍所觀測的星象與喻文淵有關?
「若依國師所言,朕想……災禍是不是與謀叛或兵禍有關?」
諸黎動蕩多年的政局總算安定,若非必要,他冀望能和平解決此事,不要再挑起戰事,讓諸黎百姓可以安居樂業,安心的過日子。
「依微臣觀天象所得,此災禍極有可能是兵變,西北恰是疆陲之地的諸黎,微臣大膽臆測,恐怕是諸黎王有叛變之心。」司徒或躍大膽進言,諸黎王喻文淵惡名昭彰的暴行在京城也時有所聞。
霽拓凌臉色沉肅的點頭。「國師所言正是朕心頭之憂,王朝長年安定無大戰事,百姓安居樂業,朕不願再大動干戈,造成天下甚生之苦,不知國師可有解決之法?」
司徒或躍蹙起眉頭,沉思片刻才回話,「此事或許可以化解于無形,只是此時時機未到,微臣也不敢斷言。」
霽拓凌兩道眉頭攢得極緊,表情凝肅的揣測,「國師的意思是,有辦法可以破解此異象帶來的災禍?」
司徒或躍將在天界尋找霽雨主魂時的奇遇,一一稟明皇帝。
「照國師所言,那抹不听你指引的魂能化解此次災禍?」雖不解其中緣由,但霽拓凌緊要的思緒已放松不少。
「剎大于弊,那段奇遇後,微臣細細推算過,那抹魂與王朝極有淵源,他不听微臣的指引誤人歧道,此乃冥冥之中的定數,他是皇上和王朝的吉星,能助王朝化險為夷。」
「朕有需要做什麼嗎?」
「按兵不動,一切自會有轉機。」司徒或躍話鋒一轉,又說︰「但微臣愚見,諸黎王還是不得不防。」
「朕已下旨召他回京述職,旨意應于二十日後會到諸黎。」霽拓凌看向司徒或躍,授命道︰「近日辛苦國師了,此事有勞國師費心注意,有任何變化,朕準許你隨時進宮稟告。」
皇帝又吩咐了近侍,這段期間只要是司徒或躍求見,無論何時,一律通傳,不準阻欄。
待近待領命下去,霽拓凌才注意到司徒或躍的異色瞳眸變了顏色,那雙眼不再是詭譎神秘的一金一藍。
「國師,你的眼楮……」
「微臣窺得三界之秘的能力被削弱了,除非再開天眼,否則微臣的眸色就如此刻皇上所見。」
進宮之前,他進禪房運氣打坐,才又發現其實他窺探三界的能力並沒有完全消失。
因為他的修行,他還是能自由開啟天眼,但這頂天賦已被破壞,他若要再開啟天眼,對自身的耗損會更大,也更加凶險。
當天眼一開時,他的眸色又會變回一金一藍,他的能力並沒有消失,只是被削弱隱藏起束,但能恢復正常眸色,他巳感到非常滿足。
霽拓凌錯愕的瞥了他一眼,不知他怎麼會在短時間內失去如此獨特的能力。「為何?」
「自從微臣懂事後,便深受可窺得三界之秘的異色瞳眸的能力所困擾,當時微臣的師尊說過,只有拯救一名女子,就能讓微臣恢復正常。微臣一直等著那名女子出現,如今……等到了。」
霽拓凌立即反應過來,「所以那名女子是雨兒?」
「是。其實微臣可窺得三界之秘的能力還是存在,只是不像之前那般強大,但只要皇上和王朝有需要,微臣必定傾己所能。」
霽拓凌放心的頷首,司徒或躍雖沒清楚說明他的異色瞳眸與妹妹究竟有何關系,但他明白有些事關乎天機不可泄漏的道理,他也沒有為難司徒或躍解釋清楚。
「既是如此,朕就放心了,若無事要議,你陪朕下盤棋,再回去吧!」
難得霽拓凌有此雅興,司徒或躍沒推辭,順了聖意,沒想到拋開國事,腦中首先實入的竟是霽雨的身影。
雖然知道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痴痴傻傻,什麼都不做的等著他,他對她卻無法不掛心。
這樣如此牽掛著一個人,他有些意外,或許拋開異色瞳眸帶來的天命,恢復成了正常凡人,讓他漸漸懂得七情六欲為何了。
午後的天光正好,金色的光穿過雕花窗子灑進屋里,帶來一種明亮的感覺,霽雨打理好一切,立即向巧鵑要針線和布料。
「公主要這些做什麼?」雖知道主子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宛若稚童的痴兒,但突然要這些東西,讓她著實感到奇怪。
「我想幫駙馬縫制幾件新衣衫。」
巧鵑詫異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擠出話,「公主……您之前並沒有學過針黹啊……」
主子的狀況實在離奇,變正常了不說,竟開始要做以前的她不曾做過、學過的事?
霽雨懂得巧鵑的訝異,卻沒將留有前世記憶的事說出,怕這光怪陸離的現象會嚇著她,只是打趣的說︰「或許是駙馬把我丟掉的那一抹魂給找了回來,讓我也跟著變靈巧了。」
「所以……公主,您真的有辦法幫駙馬縫制新衣衫?」
「我是極想試試呢!否則還真不知怎麼打發時間。」
瞧主子正在興頭上,巧鵑也不好瀧她冷水,加上之前的她像個稚童,只懂得玩樂,哪能去學這姑娘家的活兒呢?
「好吧!那公主等等奴婢,奴婢去庫房取幾款布料讓您選。」巧鵑起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霽雨喊住她。「不如我隨你去吧!省得讓你費工去將布料搬來讓我選,沒選上的再搬回庫房,多麻煩哪!」
按理說來,霽雨從小養尊處優,是個嬌貴的金枝玉葉,主僕間更應該格守禮儀,但這套一直無法用在霽雨身上,不管是之前的霽雨或恢復正常的霽雨。
這會兒就算她讓主子乖乖的在屋子里候著,主子應該也不會答應吧!
暗暗嘆了口氣,望著主子一臉期待的表情,巧鵑莫可奈何的回應,「好吧!就依公主的意思。」
樂得有機會走出屋外活動活動,霽雨滿心期待的跟著巧鵑來到誰滿她的嫁妝的庫房,卻不由得一怔。
听說她的婚事辦得雖低調,但嫁妝極為豐厚,陪嫁的東西有布匹、擺件字畫……全是名貴、價值不菲的珍寶。
由此可知,她的皇帝哥哥十分疼寵、重視她。
在她忙著打量庫房里的東西時,巧鵑連忙催促她到庫房外的小廳坐下。
「公主,您就在小廳里歇一會兒,奴婢去將布匹取來,讓您好好的挑選。」
「我都來了,讓我進小廳里歇著做什麼呢?」
霽雨沒理會巧鵑的催促,徑自走到擱著一大落布匹的區域,開始挑選適合司徒或躍的布料。
眼看主子如此堅持,巧鵑只好跟在她身後,等著伺候。
感覺她在身邊亦步亦趨,霽雨別扭極了。「巧鵑,你別理我了,你去幫我準備針黹,我選好了布料再喊你。」
「可是……」
「別可是了,我不過是在庫房里選布料,不用擔心。」
重性情大變的主子實在沒轍,巧鵑只好再命令兩個僕人在庫房外守著,好隨時供主子差使,她則趕忙去準備各色繡線與做針線活兒的工具。
沒人在一旁隨伺,霽雨感到輕松多了,為了看清楚布料的顏色,她打開庫房的窗扉,讓陽光可以灑進里頭。
陽光一灑入,她將選到的布料一一攤開,上等錦織布料有靛藍、竹青或藏青,每一匹布在日光下全泛著一層絲滑光澤。
面對這一匹匹上等好布,反倒讓霽雨為難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要選哪一種顏色比較好。
她苦惱的蹙著眉頭思索時,有人適時出聲給她建議——
「我倒覺得鴉青色不錯。」
司徒或躍剛由皇宮回來,一進府,巧鵑就告訴他,霽雨正在庫房中為他挑選要做新衣衫的布料。
庫房位在第二進院的左翼,沿著一進院大廳外側的游廊往前拐個彎,穿過幾個月洞,便可以回到夫妻倆的院落。
這條路較迂回,若不是要進庫房,鮮少會走這個方向,但他好奇她在庫房忙什麼,所以特地改走這一段路。
果真,讓他隔著窗扉,瞧見她懊惱的可愛模樣。
興許是陷在自己的思緒當中,霽雨渾然未覺出聲者是誰,輕聲的嘟囔,「鴉青色都要接近墨色了,太沉了,不好。」
話一說完,她才後知後覺的抬起頭,立即對上司徙或躍含笑的眼眸。
「你……幾時回府的?」
「剛到,听巧鵑說你在這里,所以繞過來瞧瞧你在忙什麼。」
听到巧鵑說她想要幫他縫制新衣衫,他無法不訝異,不敢相信她居然會有親手幫他縫制衣衫的想法。
雖不知成果,但她這份心意還是讓他的心感到溫暖。
自小他跟著師尊,一個大男人哪能為他細心張羅什麼?所以他總是終年一襲月牙白的長袍,真的舊了、破損了,就買現成的,哪能求誰親手幫他縫制衣衫?
霽雨皺起小臉,表情懊惱的說︰「啊!巧鵑怎麼和你說了?」
原本她還想偷偷的做,到時再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他知道了,驚喜也這麼沒了。
不忍看她失望,司徒或躍安慰道︰「我都還沒瞧見你縫制完成的衣衫,還沒完成前,都算是驚喜,不是嗎?」
「這倒是。」她釋懷,女敕唇扯開一抹讓人心醉的甜美笑弧,「那相公要進來選你喜歡的布料花色嗎?」
既然沒了驚喜,索性就順了他的喜好,不是更合他的心意?
看著妻子臉上的笑意由眼底蔓延到嘴角,他感染了她的喜悅,心動不已的邁開腳步,往庫房內走。
他一進門,霽雨已經等不及去拽他的手,來到窗前選看布料。
一蝕著她軟涼的小手,他蹙起眉頭,「手怎麼這麼涼?」
「是嗎?」她一愣,抓著他的大手,貼著他帶著厚繭的厚實掌心,被掌中源源不絕的暖意煨得整個人溫暖了起來,忍不住笑說︰「是你的手太熱。」
他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唇,想起今晨離開時的吩咐。「巧鵑有伺候你泡熱水,再為你上藥嗎?」
沒想到他會指起這件事,她羞得粉臉通紅,囁嚅道︰「有,你不用擔心。」
瞧她精神這麼好,只是手涼了些,他稍稍放心,替她順了順鬢邊的發絲。
「別讓自己太累。」
感覺他的靠近,她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想起咋夜的親密,心跳不由得怦動了起來。
突然,他落在鬢邊的手往上移,指尖劃過她修長的柳眉落在眉心,往鼻梁落在她的唇上,輕聲低喃,「皇上要你過些時日回宮一趟,讓他好好的瞧瞧你。」
以前他便知道她長得極美,但眼前的她多了讓人憐寵的柔美韻致,讓他的目光幾乎無法由她的臉上轉移。
又或者是因為他成了凡人,原本清寡的性情開始多了貪欲人性?
再見到她,他居然興起想吻她、想踫她的渴望,這想法讓他有些厭惡自己。
咋夜才折騰過她,她的身子說不定還沒恢復,他怎麼都該壓抑心底那火熱赤luo的才是。
「嗯,我會的。」她不知道他的想法,卻感覺他的目光仍停滯在自己身上,突然有些惱。
難道他不知道這麼看著她會讓她局促、緊張到手足無措?
他不答臉,僅是用那一雙深邃的銀灰眼眸瞧著她,弄得氣氛有些曖昧,惹得她心慌意亂,心一亂,她忍不住就張嘴,朝他停滯在唇上的手指咬了一口。
突來的痛意讓他猛地回過神來,不懂她怎麼會咬他。
「你干嘛突然不說話,直瞅著人?想……想做什麼?」
瞧見她臉上浮現一絲羞怯的赧紅,他不禁莞爾,「害羞了?」
兩人前世是夫妻,按理說來,她應該很習慣兩人間的親密,怎麼還會如此害羞呢?
「才……才沒有。」她羞惱的掄起拳頭,輕捶他的胸口。
他一把將她拽進懷里,直接堵住她的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