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畫棟的富貴樓可說是淮城的第一酒樓,酒好、菜好,連跑堂的也全都相貌清秀,住宿的廂房更有獨立院落,是許多皇親貴冑在淮城小住時最愛的酒樓。
嚴沁亮、嚴欣母女一行三人到了酒樓,在隨從的帶領下來到袁檡住宿的觀芝樓,沒想到才要進去,嚴欣母女卻被紀雷給擋了下來。
「我們不能進去?為什麼?我們是嚴沁亮的大娘跟妹妹啊!」
嚴欣原本臉上掩不住的興奮立即被憤怒所取代,虧她們在途中還特地停車、自掏腰包的買了貴重禮物過來。
「抱歉,我家爺兒只想見大小姐一人,是我沒跟派去的家僕說清楚,請兩位留步。」紀雷一臉嚴肅的說著,事實是他根本沒想到她們會厚臉皮的跟過來。
「大小姐,請。」他示意嚴沁亮跟著他走。
「你也替我們說個話啊,我們也想見見世子,嚴沁亮!」嚴欣原本氣呼呼的叫,但在嚴孟蓉急著扯她的衣袖,使個眼神後,她連忙改口,「呃,我最親愛的女兒啊,你听到沒有?我們也想見見世子。」
「對啊,姊姊,替我跟娘說說話啊。」嚴孟蓉溫柔的跟著說。
但嚴沁亮已經連回頭都懶了,她們口氣里的貪婪那麼明顯,經歷幾次震撼教育的她2還不明白嗎?她已非過去那個看不清是非真實的嚴沁亮。
紀雷引領著她穿過長廊,來到一個精致優雅的廂房,廂房一進去是一座小廳堂,中間以垂下的竹簾隔開後方的床榻及一桌二椅,嚴沁亮隱約可從竹簾間隙看見當日所見的男子就坐在桌子後方,桌上似乎備有文房四寶。
嚴沁亮問了聲安,紀雷便示意她在廳堂的椅子坐下,「我得替爺傳話,爺他有些話想跟你問清楚。」
傳話?兩人之間就隔個垂簾而已……皇家的人都這麼麻煩嗎?!
紀雷掀開竹簾走到袁檡的聲旁站著,就看到主子已經開始在紙上揮毫,他看著字開始念,「嚴大小姐年已二十,與你同齡女子多有娃兒了……」
「我一點也不想嫁,如果世子是想說親事就免了。」嚴沁亮很想學小曼一樣翻白眼,不就是對話,一定要擺出這種無聊的陣仗?
袁檡可以听出她話里的不耐,但他哪能開口,多說幾句他的聲音可能會被她認出來,所以他繼續揮毫寫字。
「大小姐真是率性,但本王爺俊俏儒雅,一表人才,還是皇室出身,大小姐也嫌棄嗎?」紀雷一邊念,也順勢垂下眼皮好藏住眼底的笑意,主子還真敢自夸,雖然也是實話啦。
「不是嫌棄不嫌棄的問題,只是感到莫名其妙,才見一面就要娶我……何況,我已經有意中人了。」根本不想再跟他嗦下去,嚴沁亮直接掏出心里話。
袁檡眼眸浮現笑意,很快又寫了一行字,身旁的紀雷也跟著開口,「是什麼青年才俊,得以讓大小姐傾心至此?」
趕快贊美他吧,袁檡有預感,那人一定是自己,可沒想到她竟然說——
「他不是什麼青年才俊,跟以前的我一樣黑黑丑丑,不對,比我更丑,但他心地好,很會做生意。」
就這樣?!他飛快的又寫了一句話,紀雷開口,「他現在人呢?」
她咬著下唇,「我跟他吵架了,在我出遠門後,他也離開了,但我不是故意跟他吵的,我知道他一直是為我好、為我抱屈、心疼我,我卻不知感激的對他生氣……」
「的確是太過分了。」紀雷努力忍住笑意,他可清楚的看到主子有多麼開心,眉飛色舞呢。
「他走了,沒回來找我,也沒捎過信。」她越說越難過。
「你的心已屬于他?」基本上,紀雷認為這句話是白問的。
「對,君子不強人所愛,所以請世子死了這條心吧,我是非他不嫁!」她說的很干脆。
「哈哈哈……」紀雷真的很無奈,但主子寫了一長串的「哈」字,他不笑不成,只能扯開喉嚨給他繼續干笑下去,「哈哈哈……」
她臉色一變,不悅的道︰「世子笑什麼?」
主子當然要笑了,他要听的就是這些話嘛!紀雷邊想邊看著主子又在白紙上撇了一串話,「看來那名男子已深深地烙印在你心中,讓你日也想、夜也想,罪惡實在太大了,本世子——咳、咳,可以代替他來愛你。」
紀雷念到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主子真的很孩子氣,拐個彎想知道她到底在不在乎自己就罷,現在也知道答案了,就不能直白的跟她說心里話嗎,還要迫他說這些肉麻兮兮的話,害他雞皮疙瘩都要掉滿地了。
「代替無言?你以為你是……」嚴沁亮倏地站起身來,然而尚未出口的「誰」字卻硬生生的卡在她喉間,她瞠目結舌的看著掀開竹簾走出來的袁檡。
他們確實曾有一面之緣,他也同樣是當時所見的那樣俊美雍容,可怎麼……
他身上的衣著不是綾羅綢緞,而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套黑色粗布衣,那件衣裳還是她熬夜親手縫的,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但分明是穿在無言身上的!
「有沒有似曾相識?好久不見了,笨蛋。」袁檡來到她身邊。
紀雷識相的退出房門外,將門帶上。
嚴沁亮仍一動不動的瞪著他,這嗓音怎麼那麼熟悉?!可是——這個人,斜飛入鬢的劍眉,、深邃含笑的黑眸、堅毅的薄唇,都好陌生,更甭提他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渾然天成的非凡氣勢,沒有一樣跟無言是相同的。
袁檡原本得意洋洋的等著看她認出自己時的驚喜,怎知她仍一直定定地瞠視著他,就像被點了穴道,完全沒有反應。
「你還認不出來我是誰?也許沒疤痕、沒絡腮胡真的差很多,但我的眼楮還有我的衣服、我的聲音,你都該認得出來我是無言才對。」他生氣了。
這一吼,她臉色倏地一變,「可惡!你這壞人、騙子!大混賬!」
她突然握拳槌打他,一下下都攜帶著火氣,力道不小,痛得他呲牙咧嘴,卻又忍不住笑著耍嘴皮,「我相信你見到我一定很開心,但表示的方式可真特別。」
「你這人真的很可惡!明明幾天前就見到面了,你還刻意捉弄我!」她頭上都快冒煙了,眼前這個男人還嘻嘻哈哈的。
看著她氣呼呼的模樣,袁檡心情真的很好,因為若她知道他是無言卻沒啥反應,就代表她心里沒有他,剛剛那些對話不過是隨便拿來搪塞自己而已——但一切都是真的!
一想到她剛剛那些讓他心魂都要飛上天的真情告白,就算她此刻正吐出一連串「可惡、混賬」的咒罵,還手來腳來的槌他、踹他,他還是笑到眼兒彎彎、嘴巴開開。
「笑!你還笑!」她惱羞成怒地吼叫,多丟臉啊,她竟然大剌剌的對他示愛。
知道她真的氣炸了,他連忙圈住她的縴腰,又為了阻止她胡亂的動手動腳,干脆將她抱高。
一下子突然騰空,她嚇了一大跳,「你干嘛,快放我下來!」
「好。」他還真的將她放下,但卻是放到床榻上,還用自己剛毅的身軀壓住她,他的力道剛剛好,不會讓她承受不住,但也沒有辦法掙月兌撒潑。
她瞪著他,氣到眼楮都發紅了,「為什麼……為什麼都不來……」話還沒說完,她鼻頭一陣酸熱,眼眶立刻泛紅。
「找你嗎?」他笑得很愉快,「我就知道,再不來,你的思念都要泛濫成災了。」
她忙吸了吸鼻子,制止自己情緒失控,嘴硬道︰「誰說的?!快讓我起來。」
她用力地推開他起身,他卻趁機抱著她一轉,冷不防的,換成她上他下,她跟本沒反應過來,紅唇好巧不巧的貼上他堅毅的唇,她愣了一下,睜大眼。
他沒錯失這個好機會,順勢品嘗她的唇,在她訝異張唇欲言時趁勢而入,溫柔地、霸道地,直到吻得她快無法呼吸才放開她。
她被吻得氣喘吁吁,心口怦怦狂跳,當迷茫的意識見見回神後,她倒抽了口氣,又羞又窘的瞪著他,「你、你輕薄我!」
「是你主動的,我只是配合。」佔了便宜的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你還欺負我!」她臉紅著,用力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力道一樣不小,他笑了出來,「放心,這個吻我會負責的,不過,你還是過去那個粗魯的笨蛋呢,我以為你變美了,個性也溫柔了。」
她眼眶泛紅。贊美就贊美,干嘛又話中夾棍,什麼負責啊,可惡……
「是不是想死我了?」他就愛听這些。
淚水滴落,她哽咽否認,「誰想你!」
他輕壓下她的頭,在她耳畔輕聲道︰「那就糟了,天知道我不僅想你,還想死你了。」
淚眸浮現驚喜,看著他再次正視著自己的灼灼黑眸,她還是誠實地吐露了心聲,「其實,我也好想你。」
黑眸浮現笑意,「我的沁亮……」
他低低喚著,再次品嘗她的唇,直至饜足了才起身,讓她坐起來。
兩人相擁依偎,他與她說著離開淮城後的種種,包括他不得不先留下來安慰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還有不得不隱藏身份騙她失憶的事。
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嚴沁亮並未生氣,易地而處,她也會做一樣的事,她也道來自己這一陣子的一切,忍不住提到失聯多月的嚴孟軒,再寒心的提到大娘跟妹妹並不在乎,反而慶幸走了一個麻煩制造者……
這一聊,整整去了大半天,兩人共享了滿桌山珍海味的晚膳後,袁檡送她回糧行,行經酒樓大廳時,卻發現嚴欣母女竟然還沒走。
袁檡示意她別管,繼續往酒樓的大門走。
「可她們?」她尷尬的看著等到都累趴在桌上熟睡的大娘跟妹妹,還有掌櫃臉上的無奈與期待,因為她們點了餐,是客人,又不能趕。
但袁檡連回答她都懶,也不理會掌櫃期盼的目光,直接拉著她越過呼呼大睡的嚴欣母女,上了馬車,示意紀雷出發,送她回糧行。
話說嚴欣母女等了老半天,結果什麼影子也沒看見,氣得牙癢癢,但想攀龍附鳳的心還未死,她們還是不打算放棄袁檡。
然而他也擺明了沒將她們母女放在眼底,就是只要嚴沁亮,這點讓嚴欣很不平。
他眼楮有問題嗎?雖然那丫頭跟之前相比好看不少,但都是個二十歲的老姑娘了,竟然要與她婚配?!還好,只要八人大轎還沒抬過來,一切都不嫌遲,她嚴欣可沒有那麼容易打發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