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往往是暗藏危機的地方,平時廚師們都會穿止滑的工作鞋,可外場的服務人員免不了也得進入廚房,女孩子又得穿有跟包鞋,所以在進入廚房時得格外小心,以免發生意外,但總是有因為太過忙碌而輕忽大意的時候……
周末晚餐,法式餐廳滿席,廚房雖忙,但在汪育銘的指揮調度下仍有條不紊,倒是外場部分,人手稍嫌不足,連經理也穿梭在各桌客人間,忙個不停。
鏘——
廚房里,準備上菜的外場服務生Amy沒端好托盤,一個不穩打翻了兩份濃湯、一份前菜,濃湯混著碎瓷器灑了一地,眾人一陣靜默,目光全投射而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
大家正忙碌還添亂,Amy緊張得頻頻道歉。
「翻了就翻了,下次小心點,再重做一份給她。」
身為頭頭的主廚汪育銘率先開口,責罵並不能解決問題,當務之急是不要耽誤出餐速度。
「那我先整理這里。」Amy連忙去找清理的用具。
就在這清理的空檔,外頭又有人進來——
「第五桌的油封鮭……」被客人催菜的苗為茜腳步略急地踏進廚房,完全沒發現出入口處有一大灘濃稠湯液,就這麼準確無誤地踩中了。
「小心!」
汪育銘驚呼提醒,一見是苗為茜,立即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前。
「啊!」
苗為茜腳底一滑,周圍又沒有可以扶的東西,整個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個四腳朝天,可沒想到她並未跌落地板,而是跌入一雙有力臂膀中,驚悸地定楮一看,竟是那張熟悉的男性臉龐。「汪……」
「你沒事吧?有沒有怎樣?」汪育銘第一時間就是先關問她,讓她撐站起身。
「我沒怎樣,你還好吧?」苗為茜趕緊站起來,發現他跌跪在那灘濃湯里,眉心微蹙,臉部線條僵硬,擔憂地詢問。
「還好……」
他吃力地欲起身,一旁的廚房人員連忙來幫忙,這一移動,膝蓋傳來尖銳疼痛,地上的濃湯還摻雜了血絲。
「你的手臂流血了!」苗為茜低呼,心口霍地一窒,連忙上前察看。
她害他受傷了!
「不要緊。」他給了她一抹安撫的笑容,想要若無其事地走向流理台沖去髒污,卻發現難以行走,忙叫攙扶他的下屬緩一緩動作。「等等……」
他受傷的不只手臂,連腳也傷了!苗為茜整顆心都緊揪成一團,秀眉也鎖著濃濃憂慮。
「好像很嚴重,去給醫生看看吧。」她拋開顧忌,來到他身側,接替攙扶他的動作。
「你剛剛進廚房本來要說什麼?」他沒忘記正事。
「五桌的油封鮭魚在催了。」苗為茜驚嚇擔心得差點忘記了。
「五桌的油封鮭魚誰負責的?」汪育銘立即揚聲,團隊工作不能因為一個人出意外而停止。「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不要被我這里影響了。」
「主廚,你去看醫生吧,這里交給我就好。」副主廚攬下責任,讓他安心就醫。
「好。」汪育銘寬慰頷首。
「我陪你一起去。」苗為茜也主動開口。
「你走得開嗎?」他听見她要陪同雖然很高興,但現實狀況還是得顧慮。
「交代一下應該可以,現在八點半,差不多快忙到一個段落了。」她看了看手表評估。「再說,你現在連路都不能好好走了,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況且,你是因為我才受傷的!」
「你能陪我,那當然是最好了。」他睇看她,忍著痛咧開爽朗笑容。
他跌得是不輕,但他慶幸自己來得及出手救她,否則那一地的湯和碎瓷片,不知會讓她跌得多重!
比起看她受傷,他情願傷的是自己。
他是男人,皮粗肉厚,受點傷不要緊,只要她安然無恙就好。
半個鐘頭後,汪育銘和苗為茜前往醫院急診掛號,處理了手臂和膝蓋的傷,做完物理治療,離開醫院已經十點了。
「還疼嗎?」苗為茜開車送汪育銘回家,扶著他搭電梯上樓,難掩關切。
「疼啊——」汪育銘夸張地嚷著,故意搭著她的肩膀,依賴她的姿態儼然像將她攬在懷里。
撇去碎瓷片造成的外傷不說,他膝蓋骨錯位,造成韌帶急性發炎,膝蓋腫得像饅頭,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連站也只能靠單腳站立,的確是行動不便。
但男子漢、大丈夫,哪會這麼輕易哇哇嚷疼?他是故意要讓她听了之後自責心疼的!
「我看你明天排休假好了,膝蓋腫得這麼嚴重,怎麼工作?」除了愧疚,強烈的心疼在她胸口沖擊,只能化作簡單話語,以冷靜淡定的態度來遮掩。
「明天是假日。」意味著餐廳正忙,休假不好。他拿出鑰匙開門,在她的攙扶下進屋。
「醫生說這幾天最好要休息的。」她扶著他在客廳沙發上落坐,隨即嗔瞪他一眼,語氣和目光都帶著不認同的責難,下意識就是不喜歡他把工作看得比身體重要。
「在廚房角落擺張椅子就……」他想了折衷的辦法,但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拉高分貝打斷。
「這膝蓋的傷,沒治好會有後遺癥的,你是想要我內疚死嗎?」
除了內疚,她還很焦慮,因為有滿滿的心疼擔憂,卻沒有適合的立場與身分可表達。多了,好像逾越了分際;少了,又不足以表達她的心情。偏偏他又講不听,她只能別扭地氣結,索性起身替他倒水,準備吃藥。
汪育銘卻陡地攫住她的手腕,抬頭望住她。
「其實,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內疚,我想要的是你的心疼耶。」
苗為茜怦然一悸,垂眸看他,那雙專注凝睇的眸子,教她又亂了心跳。
是很心疼,但怎麼好意思承認?
「還不都一樣?」她避重就輕。
「不一樣,以前我若是受了傷,你就會心疼得掉眼淚。」他懷念過去被她放在心上珍視的幸福。
「以前我是你的女朋友,現在又不是。」她咕噥著,為了掩飾心事被戳中的羞赧尷尬,趕緊結束與他對視的失控感。「我去倒水讓你吃藥……啊!」
他箍制的拉力,加上腳下一絆,苗為茜踉蹌,又這麼硬生生地撲倒在他身上,踫到傷處,痛得他整張臉皺得像包子。
「對不起!天啊,很痛吧?」她驚慌低呼,連忙察看。
「不心疼我也就算了,還攻擊我的傷處!」汪育銘哀號道,苦中作樂地故意誣陷她。
「什麼攻擊,我不是故意的,有沒有怎樣?」苗為茜焦急地彎身察看他的膝蓋。
汪育銘看著她擔憂不舍的臉龐,胸口暖熱,心念一動,也隨之彎身,輕喚︰「喵喵。」
「嗄?」苗為茜反射地轉過頭應聲,嘴唇就這麼不經意地刷過他的唇,錯愕地怔了一怔,隨即雙頰暴紅,羞惱地抗議。「汪、育、銘!你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嗎?每次都用這招騙吻!」
剛剛的擦槍走火讓她想到十年前兩人的初吻,他就是趁她不注意時靠得好近,她不小心主動親到他!汪育銘咧出得逞的笑容,也很高興她還記得兩人的初吻。
「是老招沒錯,但能讓你每次中招就是好招啊。」語落,他不給她反應的時間,再次吻住她的唇瓣。苗為茜詫異瞠眸,柔荑反射地抵住他的胸膛,他卻握住她的手,大掌托住她的後頸,將她吻得更深。屬于他的陽剛氣息伴隨著熱情又不失溫柔的吻勢,頃刻間蠱惑了她,這樣的親昵氛圍,仿佛時光倒流,回到兩人甜蜜相戀的那段青春歲月,教她懷念,教她心悸……
汪育銘無比珍惜這難能可貴的時刻,摟著她、吻著她,就像失而復得的珍寶,內心漲滿難以言喻的感動。
她的滋味,一如記憶中的甜美,她對他的吸引力,一如過去般強烈,他想念她;他的心魂、他的身體、他的每一個細胞都渴望著她!
他溫柔描繪她姣好的唇形,細細吮嘗柔軟的唇瓣,與她唇舌交纏,親密地交換氣息,感受彼此的心跳。
的火苗隨著吻勢愈燒愈旺,單純的親吻不再能讓他滿足,他的唇移往她性感的頸項和小巧的耳朵,挑逗地舌忝吮勾勒,大掌也悄悄撫上她柔軟玲瓏的嬌軀,從縴細的腰際攀上……
「唔……」即將燃燒的大火,提醒了苗為茜及時捉住殘存的理智,她按住他不安分的大掌,迷蒙雙眸中的瞬間逸去,以免再下去就真的不可收拾了。「停、停下來……」
汪育銘硬生生踩下煞車,埋在她馥郁的頸窩間壓抑渴望。雖然這時喊停是考驗他的意志力,但他尊重她的意願。
「你在顧忌什麼?」他低啞地問,嗓音是克制的緊繃。剛才的吻,他確定她對他還有感覺。
況且,據他觀察,苗為茜還是單身,他的勝算很大,不過,就算有人和他競爭,他也絕對不會放棄的!
「太突然了……」她輕輕推開他,低柔的嗓音也薰染上意味,胸臆間鼓躁著心動的節奏。
「怎麼會突然?我早就跟你預告了。」
他嘀著笑意凝睇她嫣紅潤澤的唇,很滿意自己的杰作,不禁伸手輕撫那被他寵愛過的唇瓣。
苗為茜一陣悸顫,電流般的觸感竄進心坎,像被下了定身咒,忘了反應,怔怔看著他又再度靠近——
一陣音樂鈴聲響起,劃破粉紅色的曖昧氛圍。
她嚇了一跳,心神一斂,理智回籠。
「你、你的手機響了。」
汪育銘懊惱地拿出手機瞧。「是副主廚。」
「應該是打來關心狀況的,快接。」她催促他,準備乘機落跑。
「嘖,打的真不是時候……」好事被破壞,汪育銘不情不願地接听,一個不察就被苗為茜給溜了。
掛上電話後,屋內恢復一陣寂靜冷清,但屬于她的女性幽香仍淡淡地飄散在空氣間,一陣陣撩撥著他的心弦……
「居然逃走了!」他哂然搖頭。看來,她的精明干練只是表象,骨子里還是從前那個容易心慌害羞的女孩啊!
話說回來,今天雖然受了傷,但能和她有這樣的進展,也算是因禍得福,值得了。
她要逃就逃吧,逃得了現在,逃不了以後,因為他們都得面對,面對未完結的故事,面對未燃盡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