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芮聿樊一直明白,明白自己的生命較尋常人短暫許多,就如同他的鬼族娘親一般。
但這又如何?
彬許他無法決定自己人生的長度,他卻可以決定自己人生的寬度。望著身旁兄弟們一個個的成長、沉穩,望著他們藉由自己夜以繼日努力發明出的種種工具而大步向目標邁進,盡避也許他並無法親眼目睹所有鬼族同胞昂頭挺胸回到逃詡的那一日,但他已然滿足了。
「咦?今天這馬車怎麼這時辰就出來了?那我們是該避還是該看啊?」
這夜,晚亥之時,當路上的夜歸人在望見芮聿樊乘坐的這輛馬車,倏地背過身去,驚慌不已地思考著是該避還是該看時,卻有一群人趁亂擠入了馬車內——
就見七名矮小的老者手忙腳亂地扛著譚雪上了車,然後再望不見芮聿樊的身影時,氣急敗壞地朝著車廂拍叫著。
「臭小子,我們知道你在,快滾出來!」
不一會兒,就見原本只有單排座位的馬車突然響起了一陣古怪的嘎吱聲,而後,車廂四壁像變戲法似的開始左右橫移、轉動,最後,芮聿樊蒼白的俊顏出現在眾人眼中。
「各位好。」芮聿樊先是閑適地對七位老者問候著,但在發現夢族七長老竟將譚雪塞在自己懷里後,有些納悶但又不失溫文地客氣問道︰「請問七位長老,你們這是做什麼?」
「這全逃詡,我們只相信你!」七位老者中那位向來代表發話的老者二話不說地瞪著芮聿樊。
「那是因為各位只認識我吧……」望著那七雙死瞪著自己的目光,芮聿樊苦笑了笑。
未待芮聿樊問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七位長老忍不住地開始唉聲嘆氣外加一個勁地數落——
「都什麼時候,你這小子就不能機靈點嗎?」
「不要求你拿出發明那些鬼東西的七成才智,好歹拿出三成行不行啊?」
「你快點想想辦法行不行哪?」
「敢問我該如何機靈?」待眾老者將話都說完後,芮聿樊才緩緩啟齒問道。
「小雪兒給人下了藥了!」為首的老者指著譚雪,憂心忡忡地說道。
「我現在就找大夫去。」望了望懷中譚雪臉上古怪的紅暈,以及全身上下古怪的灼熱,芮聿樊二話不說,取出袖口的一支小竹笛準備指示馬車轉道。
「都這時候了,找大夫有什麼用啊!」一把搶下芮聿樊手中的竹笛,為首的老者氣急敗壞地低嚷著,「我說你的眼楮跟腦子到底是長著干嘛用的啊?」
「各位的意思是……」低頭凝望了一下譚雪輕閉著雙眸、呼吸急促的古怪反應,芮聿樊心中一動,若有所思地問道。
「讓你快點救她啊!憊會有什麼意思!」老者用著一副「那還用問」的神情瞪著芮聿樊。
「誰下的?」又望了譚雪一眼後,芮聿樊緩緩問道,眼底有股凝重。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啊!」
「誰下的?」盡避老者不願正面回答,但芮聿樊依然語氣和緩卻堅持自己的問題。
「都什麼時候了,還廢話那麼多!」老者不耐煩地低啐了一聲,「太子啦!」
是嗎?原來是太子,那就難怪了。
畢竟太子向來與李東錦不對盤,雙方多年來處心積慮都想削弱對方勢力,任自己獨大。
至于目的,想必是太子欲將譚雪強行據為己有,待生米煮成熟飯後,堂而皇之地將她奪至身旁,一方面削弱李東錦的氣焰與氣勢,一方面循李東錦利用譚雪搜集情報的模式來壯大自己。
「李東錦知曉此事嗎?」在猜測出事情約莫的來龍去脈後,芮聿樊的眼眸來回變幻著神色,半晌後才定楮望向為首的老者。
「不知道啦!」被芮聿樊看得有些心虛的老者別過眼,不耐煩地回答,「是回霞雲觀後才發現的,我們一發現,就趕緊由秘道出來找你了。」
「我明白了。」望著老者臉上異樣的神色,芮聿樊輕嘆了一口氣,「但下回若再有這類事情發生,煩請你們直接告知李東錦。」
是的,有關宮中爭斗之事,芮聿樊向來是一點也插不上手的,但他卻明白,如今在那爾虞我詐的皇宮大內,在仇愬還必須極力隱瞞住身份而無法有所大動作時,目前暫時能徹底且強勢保護住譚雪的,只有李東錦!
「你這人怎麼這麼沒心沒肺的啊?虧小雪兒還天天大學究長、大學究短的在我們跟前夸你,你竟然……」听到芮聿樊的話後,一位老嫗氣得幾乎都說不出話來了。
「倪姥姥,你住口!」突然一位一直未曾開過口的老者低斥著身後的老嫗,然後再度望向芮聿樊的眼中有抹深深的無奈,老臉更帶著一抹淒滄,「芮貝勒,一切的錯全因我們七個小老兒當初思慮不周,小雪兒是全然不知情的,所以請你救救小雪兒,無論是現在抑或是未來。」
「我,力有未逮啊!」芮聿樊長長嘆了一口氣。
「但至少在你還有能力保全她的時候,請……請……」由芮聿樊復雜的眸底,以及他全身散發出的虛弱氣場,老者恍若看出了些什麼,嗓音也有些梗塞住了。
「我……盡力吧!」芮聿樊喃喃說道。
「謝謝你了,貝勒爺。」
在得到芮聿樊的首肯後,老者們一個個感激涕零對他躬身致意後,便魚貫地飄飛下車,獨留芮聿樊與譚雪兩人于車中。
靜靜抱著譚雪,芮聿樊轉頭望向窗外逃詡的街道,眼眸迷離,當他身前的呼吸聲愈來愈急促時,他才終于收回視線,用手輕拍著她火熱的頰。
「小兄弟。」
「嗯?」由載浮載沉的迷亂中被喚醒的譚雪,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眸,在望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蒼白俊顏時,傻傻笑著,「啊!是大學究啊!」
「是我。」看著譚雪輕蹙著蛾眉與頰旁的旱地,芮聿樊輕輕將她扶坐起,解開她臉上的面紗後,又將她一頭如絲秀發由發釵中釋放,「一會兒若覺得不舒服,請直接告訴我。」
「喔!懊,我知道了。」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譚雪卻毫不猶豫地點著頭,然後滿足地望著那張向來與直接有些距離,如今卻如此貼近的蒼白俊顏,「你盡避忙你的,我不打擾你了。」
幾乎無人出沒的逃詡西陲樹林間,靜靜停著一輛馬車,馬兒低著頭乖乖吃著草。
清風徐徐,將馬車車窗上的白色窗紗輕輕吹動,微微透入的月光,斜照在車內一名衣衫凌亂的麗人身上,沐浴在昏黃光暈中的她,小臉顯得空靈、絕美、慵懶,而且誘人。
今日的譚雪,由于事出突然,因此,全身上下都還是她「祈夢仙子」時裝扮。
如今她那件盡顯她玲瓏身段的滾金邊緊身紫色束領馬甲,扣子已解至胸下;馬車內,她那襲高雅的束劣言級棉質七分袖白衣,領口早已解開,露出她迷人的鎖骨線條,以及若隱若現的渾圓雙乳。
她腳下那雙襯得她雙腿那般修長的黑長靴,此刻已整齊地擺放在一旁,白皙且線條優美的小腿在月光的映照下更顯柔女敕,下半身的及膝白裙,像花瓣似的散開在芮聿樊的雙腿上。
「今晚好熱啊……大學究……」坐在芮聿樊的腿上,雙手輕摟著他的頸項,譚雪仰著頭星目迷離地喃喃說道。
是啊!真的好熱,熱得她覺得自己都快變成一團火了。
「是有些熱……」雙手輕握著那幾乎不經盈握的縴縴柳腰,芮聿樊在喃喃話語聲中,任自己的唇,不斷地在她熱度驚人的雪頸、胸線上緣來回徘徊。
「呃啊……」感覺著那個冰冰涼涼的唇邊不停在自己火熱的頸上、胸前游移,那種陌生又奇異的觸感令譚雪的嬌軀微微有些顫抖,一股難耐又火熱的悸動在她的周身流竄,令她全身幾乎被一陣薄骯浸透。
但她卻喜歡這種感覺,特別是現在此刻如此輕輕擁抱住她的,是他……
「不舒服嗎?」
听著那聲如夢似幻的嚶嚀聲,芮聿樊緩緩抬起了頭,然後在望見身前女子那如月光仙子般的絕美容顏時,有些微微的恍惚。
他一直知道她是清麗的,從她十五歲那年,第一回以俊秀少年的裝扮出現在他眼前時。
可看慣她少年裝扮的他,卻從不知道原來她的五官如此小巧、精致,睫毛如此縴長,紅唇如此水潤,更不知原來她的臉上,也會流露出如今這般嫵媚、可人的神情。
但已三年了,不是嗎?
十五歲的她,十八歲了,而他,也二十四歲了,已二十四歲了……
餅去的芮聿樊從沒有想到過自己平淡的生活中,竟會出現像譚雪這般的女子,直到那一個充滿七彩電光的夜。
她天真無邪,開朗純淨,膽子比心眼大,笑容比話多;她乖巧,善解人意,善于傾听,完全不懂何謂機心與城府。
而其實,送她回霞雲觀那日後,他便經由多方面管道查得了她的背景,很快得知了她「祈夢仙子」及李東錦義女的雙重身份。
芮聿樊從不否認,他一開始不動聲色地任譚雪在他附近沒事自由來去,是為了一探她的底細,想明了身為李東錦義女的她,究竟為何而來?更重要的是,對他們這幫兄弟一直以來的目標有無傷害性與阻礙性。
畢竟對于李東錦身旁之人,他們從不敢掉以輕心,更無法平靜以對。
但慢慢的,他發現,她的言談,沒有虛假;她的眼眸,沒有閃爍;她的笑容,真誠開懷;她的一舉一動,全是那樣自然自在,沒有一絲一毫的撟揉與造作。
而後,經由芮續風「祈夢宮」親自體驗後,他們明白了,譚雪,只是一顆棋,一顆李東錦用之藉以掌握宮中權貴隱私的棋,而她,完全不自知,只日日在那超負荷的工作中盡己所能地努力著,並且對所有人的一切完全守口如瓶,根本不曾發現在祈夢宮那一道灰牆後,隱藏著的所有骯髒與污穢。
是的,坐在權利漩渦中心的譚雪,全然不知,而背後的原由,那般讓人欷吁——
李東錦瞞著她,為了利用她;夢族七長老瞞著她,為了保護她;而他瞞著她,只為憐著她……
是的,他憐著她,因為他無法不憐她。
他或許孤單,或許無人日日相伴,但至少還有一群年紀相仿,可以談心、可以笑鬧,可以共同為目標一起奮斗與前進的兄弟們,而她,除了那半人半鬼的夢族七長老外,再無其他。
可,憐她,又如何?
在他可堪使用的短暫生命結束前,他又能如何?
「大學究……你……」望著芮聿樊突然定住不動的模樣,譚雪傾頭想了想後,突然恍然大悟地伸出小手,輕輕拉扯著他那件黑色斗篷系在頸項前的系線,「這樣熱的天……穿這麼多,會悶壞的……」
「我沒事。」
當那雙小小的柔荑輕觸到自己頸間肌膚時,芮聿樊身子微微一僵,而後,他輕輕拉開譚雪的小手,再度低下頭去,輕吻著她的前胸、她的鎖骨,並在親吻的同時,將雙手由她的上衣下擺伸入,拉下她的白色抹胸後,大掌溫柔且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胸前雪白且挺翹的渾圓雙乳,因為他掌中的觸感溫潤如玉、滑膩如脂,竟如此玲瓏,如此裊娜,如此豐盈……
……
究竟是如何回到霞雲觀的,譚雪完全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