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得跳起身來想躲,但一只鐵臂輕易就箝制住她的腰,制住她逃跑的意圖。
「你這鼠目寸光的女人,朕的話還沒說完,你要上哪去?」
「臣妾……臣妾沒要上哪去,就……就坐得腳有點麻,起身動動而已。」她干笑否認。然而實際上,她真想有多遠跑多遠,最好躲得讓他找不到。
「是嗎?既然你听不進朕的話,那喝茶吧,喝完茶就可以回去了。」冶策咬牙說。
「喝……喝茶?!」
「怎麼?怕茶里有毒?」他瞧出她的心驚膽跳。
「這沒毒吧?」她竟有膽問。
他惡狠狠的瞪她,方才還沒想殺她的,此刻這股意念竟旺盛得讓他想立即這麼做。「有毒你也得給朕喝下去!」
她肩一抖,「臣妾家中還有老人家要養……能不能……不喝?」
這女人簡直在挑戰他的極限。「你若因而生亡,家中老人朕會替你撫恤!」
她牙根輕顫,心頭倏地恨恨起來。「臣妾明白了,伴君如伴虎,臣妾死給您看就是!」她悲憤地舉起茶杯,望著那瞧起來如地獄之水的茶水,拿出蓋世英雄的氣魄,一鼓作氣的喝下肚。
只是這滋味恐怖,又濃又苦又澀,令她一入口就想吐出來。
而她也當真吐出來了,且還是用噴的。
「怎麼這麼難喝!」她忍不住惡心吐舌的說。
冶策臉色青黃青黃的。「有這麼難喝嗎?」他聲音銳利得如刀片。
「您自己沒喝過嗎?」
他搖首,「沏茶只是修身養性用,何須品嘗。」
「那何必要臣妾喝……」
「朕不想浪費。」
「什麼?」口中那可怕的滋味還沒散去,令她的唾液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臉龐痛苦的猙獰著。
「你膽子不小,敢批評朕的茶難喝,小全子他們有幸喝過朕沏的茶,沒人敢有你這種表情的,你可真能惹朕生氣。」他恨聲磨牙。
「小全子喝過了?」難怪剛才會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她!
小全子哪敢在他面前表現出一點的不喜歡,又不是找死……啊?她這不是找死嗎?!
「對不住,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說難喝是因為……因為以為有毒,所以……所以瞎說避喝。」這會她不會再認為這茶有毒,但卻是比毒茶還令人難以下咽。
「哼,你這不受教的女人,懂得品什麼茶,罷了,滾滾滾,朕今晚不想再見到你這張臉了!」他怒而轟人。
她求之不得。「是,臣妾立即就滾!」她撩起裙擺,打算狂奔逃離。
「等等!」
「王上還有吩咐?」她剛要跑,又被叫住,舉步維艱的回頭,心頭顫顫的問。
「算了,你還是別回玉兔宮了,今晚陪朕批折子,去墨吧!」
她想哭了。「您不是不想見到臣妾這張臉嗎?」她奢求的問。
「是不想見,但是……」倏然地,冶策的臉龐竟然浮現可疑的暗紅。
「但是什麼?」曹默默悲憤的問。
「哪來的但是,朕就是要你伺候,今夜朕允許你上床去溫床,等被子暖了再離開吧。」他又吩咐,翻臉比翻書還快。
溫床?之前她在上弦宮都是罰站的分,頂多讓她坐在一旁的椅上打盹,這會他竟願意讓她堂而皇之的上他的龍床?
「墨後就去溫床,還不去?」他神情有些怪異的催促。
曹默默眸子輕轉,不敢拒絕,若再觸怒他,難保這次不會真的賜她毒酒。
她熟練的為他研墨,待他認真批折子時,她爬上所有女人都夢寐以求的龍床,舒服的蓋上繡有九龍飛天的明黃龍被,聞著上頭燻有龍涎香的味道,聞著聞著、聞著聞著……被子暖了,她人也睡了。
而且一覺到天亮,醒來時,整張被子卷在她身上,而那被子的主人則將她連同被子一起抱在懷里,睡得沉沉的,至于那只莫名其妙成為她鳥兒子的家伙,就停在床頭與她大眼對小眼的相望。
帝宮的月華殿是王上辦理朝政政務的地方,但因冶策是個勤勞的皇帝,因此常將奏折帶至寢宮上弦宮徹夜批閱。
曹默默很少來到這氣氛嚴肅的地方,但今日有事求見,便來到月華殿。
此殿分為內外殿,冶策的御案在內殿,覲見的人必須先在外殿候著等通傳。
而此時冶策在內殿里與大臣議事,一時半刻沒法見她,小全子安排她坐在外殿等候。
雄也在一旁陪她,她從袖里掏出一包油包,里頭是牛肉干,她撕著肉干自己一塊,雄一塊的吃。
近來她對待雄已有些許「母愛」了,不再動不動就想揍它,雄也收斂許多,在她面前極盡扮乖巧,忍著就算有肥雞在眼前經過,也絕不輕易劫殺吞食。
吃完牛肉干因為無聊,她又從懷里掏出酥餅繼續啃,雄對餅干沒興趣,便將她送來的餅琢著玩。
她見了嘖嘖搖頭,「真是偏食,哪日我就偏要訓練你吃素,也許這才是真正能教化你凶殘本性的好方法!」
雄一听,鳴叫了一聲,眼神明顯焦躁,似真怕她會這麼做。
她哼哼繼續吃她的餅,嚇嚇這鳥兒子也挺有趣的。
過了半個時辰,內殿總算有人走出來,出來的是兩位大人,他們見到她先是詫異,後似責怪後宮不該到此,月華殿乃屬朝廷議政的範圍,女子避政,這女人怎會不懂,況且她僅是個後宮答應,地位說穿了只比宮女高一階而已,這樣公然坐在月華殿實屬不象樣。
再說,眾人不計較她的出身,以能誕下龍子為緊要,不提任何異議的讓她進了宮,結果,四個半月過去了,內務府的敬事簿上夜夜寫上「有寵」兩字,但就不見她的肚子爭氣,圓潤的身子中看不中用,偏傳不出好消息,讓眾人對她寬容的耐性逐漸消失,一只不會下蛋的母雞,實在一點用處也沒有,也辜負臣民對她的期望。
「曹答應安好。」如今眾人見到她沒了過去的熱絡,不屑全寫在臉上,這問候的態度也是隨便得很。
「兩位大人同安。」曹默默見到兩人立刻起身回禮,她認出一個是禮部尚書唐正禮,她之前在選後妃的大會上有留意過,另一個她雖沒見過,但由他身上的衣飾來猜,應該是戶部尚書泰國之。
弦月朝堂分六部,分別是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與工部。每部的衣飾以顏色區分,而為首的尚書在馬蹄袖上會繡有獸紋,見這兩人皆是一部之首,曹默默沒膽怠慢。
「嗯,曹答應的胃口可真不錯,吃得比之前更加的圓潤,瞧來在宮中的日子過得極好。」唐正禮瞧見她手上吃了一半的酥餅,有些譏她貪吃。
她笑得尷尬,「還好、還好。」事實上她都不好意思說,進宮這幾個月來,日子過得提心吊膽的,她都「清瘦」了一些些,自己這「瘦弱」的模樣若讓爺爺瞧見,他老人家不心疼死了。
「曹答應近來身子可有好好地調養,要不要臣找來宮外的名醫進宮來為你瞧瞧?」他再問,那眼神還刻意瞄向她的肚子。
她自然的縮起略油的小骯,笑回,「謝謝唐大人的好意,宮中御醫頗盡心,不需要另外找人調養。」
泰國之听了不悅,「是嗎?若御醫盡心,那也要曹答應盡力,別辜負了王上對你的恩寵才好。」他別有他意的說。
「是……」她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只得諾諾應聲,敷衍過去。
「臣等希望曹答應不要忘記自己進宮的責任是什麼,不是只有魅惑王上而已,你出身低下,能得眾人包容,該知感恩,否則過一陣子王上對你的恩寵過去了,你便一無所有了,臣等對你說這些別無他意,只是好心提醒,你好自為之。」唐正禮冷冷的說。
「沒錯,世後的出身也不高,但有幸能誕下王上,這才穩固地位,臣等還盼你母憑子貴,有朝一日由答應晉升上去,若率先為王上誕下皇長子,來日你就算封妃立後都不無可能。」秦國之繼續道。
曹默默越笑表情越僵,什麼話也答不上來,他們見她這沒什麼企圖的作為,不禁氣結,兩人本想再同她說些什麼的,見到一旁的雄對他們露出殺氣騰騰的眼神,兩人登時有些懼怕,遂不再多說,甩袖踏出月華殿。
兩人一走,她不住松口氣,模模雄的頭。這家伙對她還算不錯,也盡到人子護母的責任了。
只不過近來這生子壓力越來越大了,她肚子要是再沒喜訊傳出,外頭那些人八成想將她打包丟出宮外,自己真讓王上給害死,他到底要利用她到什麼時候?她這擋箭牌有一日一定會被眾人萬箭穿心。
「曹答應。」
她正沉溺在自嗟自嘆中,忽然听見聲音,立刻寒毛豎起。「老……老爺?」這人是王仁甫,是她過去的主人,王鷺雅的爹。
王仁甫為人深沉苛刻,有過必究,當初在他府上,她是能避他就避他,實在不想與他打交道。
她忍不住怨嘆剛走了兩位看她不順眼的尚書,又來了這個更難應付的舊主,她後悔極了,事情再急也不該跑來月華殿,應該等夜里那男人「召幸」時再提就好,反正他如今夜夜要見她,似乎將她當成抱枕,每夜抱著她睡,有時半夜抱緊了,熱得她受不了,流了一身汗,隔日一早還得換衣才行。
「不敢,曹答應現在已是王上的人,我見了你還得稱呼你一聲娘娘呢。」王仁甫切齒腐心的說。
這話听來令她如火在煎燒,王仁甫心胸狹窄,他是在怨自己女兒未能進宮侍寢,而她這府中丫鬟竟然雀屏中選的選入後宮。
「老……呃……王大人不要見怪,我也是陰錯陽差才進到宮中的,當初真的無意如此……呃,對了,小姐也嫁得好,爵爺不也是乘龍快婿嗎?多少人羨慕小姐能嫁予他呢!而且我瞧小姐也很中意爵爺,相信兩人婚後會是對佳偶。」
她原本想解釋自己進宮的無辜,但見他臉色更難看,只得話題一轉,轉到王鷺雅奉旨嫁了人人稱羨的好丈夫一事上,盼他釋懷些。
哪知,王仁甫神色更為灰青。「曹答應不會以為我從小培育鷺雅,造就她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理由,就是讓她去當一個男爵夫人,而且還是前朝劉氏的孽子遺孤吧?」
「這……」他的野心她當然知道,他想讓自己女兒做弦月王後,自己當國丈,這才能鞏固王家榮貴不敗,而那劉男爵就算人品再好,一個無權無勢又是前朝劉氏的後代,已是注定前途無光,就算王鷺雅自己喜歡,王仁甫又怎麼會滿意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