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正想命令他立刻解開她腕上的繩子,手機鈴聲卻突地從皮包里傳來。
听那鈴聲,她知道電話是醫院打來的,通常這是緊急電話。
「快解開繩子,我的手機響了!」
看她十萬火急的樣子,古君威立刻動手解開繩子,可是他發現……繩子已經打死結了。
于是,他暫時放棄那已經沒救的繩結,轉而打開她的皮包,找出正響著的手機,往她耳邊放。
「我是周語儂……喔,好,我知道,我立刻趕過去!」周語儂瞪著眼楮,催促著,「古君威,快解開我的繩子,我得立刻趕回醫院去!」
剛才打電話給她的是醫院的值班護士。有個產婦羊水破了又輕微出血,似乎有提前分娩的跡象,身為產婦的主治醫師,她必須立刻趕赴醫院處理。
「打死結了,得拿剪刀剪才行。」他無奈的說。
「什麼?!」在這種緊要關頭,他竟然給她搞這種飛機?「有位產婦快生了,我得立刻趕去幫她接生!」
「醫院里沒其他醫師了?」
「我是她的主治醫師,她及寶寶的狀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把自己跟寶寶都交到我手里,我怎麼能在這時候缺席?」她站起來,當下做了決定,「不管了,就這樣回醫院吧。」
古君威懷疑的看著她。真的嗎?謹慎、嚴肅、自律、保守的她,想以這種詭異的狀態出現在大家面前?「你說真的?」
「廢話!」事關人命,她只好把顏面丟一旁了。「快送我回醫院!」
「了解!」古君威霍地站起,將她的皮包交給她抓著,然後把她攔腰抱起。
她又驚又羞,「你、你干什麼?」
「你手綁著,會失去平衡,要是跌倒了,誰幫產婦接生?」他咧嘴一笑,「放心,我使命必達,會安全將你送到醫院的。」說完,他快步的走出兒童公園。
坐上車,他以不違規、不造成危險的最快速度,載著她飆回春田婦幼醫院。
一到醫院門口,她自行下了車。
「要我陪你進去嗎?」古君威問。
「不要!」她想也不想的拒絕。別鬧了,她這副模樣已夠讓人胡思亂想了,要是還有他跟前跟後,別人會怎麼想?她周語儂的一世英名,可不想毀在他手上。
她沖進醫院,急喚護士拿來剪刀剪斷她腕上的繩子,護士好奇的問她繩子的事,她只是將話題轉至產婦身上。
在她洗手消毒並穿上醫師袍的這短暫時間里,一旁的護士已將產婦目前的狀況向她說明。
約略了解過後,她立刻進入產房。
經過了一番折騰,產婦終于生下一名健康的女嬰,母女均安。
一般醫師的工作到此結束,剩下的收尾工作多數都交由護士處理,但周語儂不同,她會一直待在產婦身邊,給予精神上的安慰及支持,因此,當她結束這整個過程已是三個小時之後的事。
走出醫院前,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十二點零三分了。
「儂儂。」突然,門口花台邊傳來聲音。
她嚇了一跳,不是因為有人叫她,而是因為那個人居然還在?
她往聲源望去的同時,古君威站了起來,「早安。」
早安?喔對,已經過了十二點。
「你要豆漿還是米漿?」古君威拿出兩罐從超商買來的飲料讓她選擇。
她愣了一下。他怎麼會在這等她?她不是要他回去嗎,他為什麼……
「女生喝豆漿比較好。」不等她決定,古君威已經將豆漿塞進她手里。
她抓著那罐還留著他手心溫度的豆漿,心頭不由自主的一悸。
「媽媽跟寶寶都平安吧?」他問。
「……嗯。」她怔愣了一下,訥訥的點頭。
「你這麼久才出來,我以為生產過程不順利呢。」他說。
「沒……其實還挺順利的,這個媽媽不是第一次生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跟他聊了起來,她累壞了,明天早上還有門診,實在不需要跟一個她不想再有任何瓜葛的男人在這邊聊著她的工作。可不知為什麼,她拒絕不了他。
是……被豆漿收買了嗎?
「既然過程順利,怎麼折騰了三個小時?」
「寶寶很快就出生了,不過事後還有很多事要收尾。」
「那些事不都是護士在處理嗎?」
「我喜歡自己來。」她邊說著的同時,不自覺的邊打開手上的豆漿罐。
不曉得是累了,還是瓶蓋真的轉太緊,她竟轉不開。
古君威什麼話都沒說的把豆漿拿走,扭開瓶蓋,然後再交給她。
這個貼心又溫暖的舉動,讓周語儂的心又躁動起來,她不由得有點懊惱,她有穩定交往中的男朋友,古君威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怎麼她卻如此心思浮動?
突然,古君威喟嘆一聲,「女人,真的是不可思議的生物。」
「咦?」她疑惑的看著他。
他一本正經地道︰「那麼縴細柔軟的身體卻能承受彷佛快被從身體里撕裂開來的痛苦,然後孕育出生命,真的很神奇。」
周語儂蹙眉一笑,「說得好像你生過。」
「我是沒生過。不過我媽媽生過,藏西西生過,光是听她們形容,我都覺得頭皮發麻。」
「藏西西是……」
「我嫂嫂臧茜茜啦。」他孩子氣的一笑,「那是我替她取的綽號。」
聞言,她有點意外。替嫂嫂取綽號?他們一家人的感情還真好。
「你呢?」他目光一凝的望著她,「為什麼選擇婦產科?」
「大概是受了我媽媽的影響,她是助產士。」她說︰「我從小常跟著她去替產婦接生,每當看見寶寶平安出生,哇哇大哭的時候,我都覺得好感動,後來考上醫學院,想都沒想就選擇走上這條路……」
「現在生育率低,婦科醫師都快沒飯碗了吧?」
「生育率再如何低落,還是有決定生下孩子的媽媽。」她眼底閃著溫暖又柔和的光,「我就是為了那些媽媽而存在的。」
看著她細訴心情時那柔和又嫻靜的側臉,古君威有點看痴了。
他以為她是個冷冰冰,可能連日常生活都有一套嚴格的SOP以茲遵循的女強人,誰知在她那冰冷嚴厲的外表下,竟有著溫暖又溫柔的靈魂。
這一瞬,他的心被她緊緊的、牢牢的攫住了。
「干麼?」意識到他熾熱的目光,她猛地回神。
「真想當你的病人。」
她一愣,失聲而笑,「拜托,我是婦產科醫師。」
「那……我當你的男人。」
周語儂怔住,像是听見有人說「我是外星人」似的看著他。
「我要追你。」古君威目光如熾熱的火般注視著她,神情語氣都認真、嚴肅到了極點。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你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這樣很好,我們可以互相了解對方。」
他唇角一揚,眼中閃著讓她睜不開眼的光芒,她倒抽了一口氣,把臉一別。
「很抱歉,我並不想了解你或被你了解。」她直白的拒絕了他,不管他是玩笑還是認真的。
「為什麼?」
「你幾歲?」她問。
「二十八。」
「我二十九。」她說︰「我不喜歡小弟弟,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我已經有論及婚嫁的男朋友了。」
古君威頓了一下。名花有主了?可惡。「誰是那個幸運兒?」
「他是一個外科醫師,也是我的學長。」
「所以……我沒希望了?」古君威臉上笑著,可眼底卻有一絲落寞。
瞥見他眼底那一絲落寞及悵然,她不知怎地竟覺揪心。
「很晚了,我明早還有門診……謝謝你的豆漿。」她以一個將發絲塞到耳後的動作掩飾著她的情緒起伏,旋即轉身走下階梯。
「欸,」古君威非常紳士地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她回頭,「謝謝,我住在附近,不必麻煩你了。」說完,她背身離去。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古君威不自覺的長長一嘆。
趁著休息的空檔,周語儂帶著古君威追回的六萬塊來到劉友純的公司,她未在電話中告知表妹她來此的目的,卻見劉友純興高采烈、蹦蹦跳跳的下樓來。
「表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劉友純掩不住滿心的喜悅。
「什麼好消息?」周語儂白了她一眼,「你該不是又撿到什麼瓶子了吧?」
「不是啦。」她一把拉住周語儂的手,「剛才我接到阿威的電話耶!他跟我道歉,而且還承諾會還我錢。」
「噢。」這好消息,她老早就知道了,一點都不感意外。
劉友純眉頭一皺,「你不覺得很離奇嗎?他居然要還我錢耶!」
周語儂默默的從皮包里拿出那個裝了六萬塊的牛皮紙袋,「喏,拿去。」
劉友純疑惑的接下,以觸感判斷出信封里裝的是鈔票。「這是……」
「是從騙子阿威那里追回來的六萬塊,還差五萬,他應該會還你。」她說。
「欸?!」劉友純驚訝的打開牛皮紙袋一看,果然里面是一疊鈔票。
她狐疑的看著周語儂,「表姊,你真是神通廣大,居然找到阿威了!」
「神通廣大的不是我,是古君威。」她說,「阿威是他找到的,錢也是他追回來的。」
劉友純微頓,想起幾天前被表姊押著來跟她對質的超級大帥哥。
「那個高富帥?」那天見過古君威後,她有上網Google了一下,發現古君威來頭不小,他是上市公司銳達精密的二少,目前執掌著銳達的業務部門,帥氣挺拔的他經常受邀參加時尚派對,是個十分活躍的黃金單身漢。
「什麼高富帥?」周語儂皺了皺眉,用手指戳了她的額頭一下,「你別一天到晚作白日夢,實際一點啦!」
劉友純模模額頭,撒嬌地說︰「少女情懷總是詩嘛。」
「你還少女?」周語儂好氣又好笑的瞪著她,「總之把錢拿回來後,絕對不要再跟那種人有瓜葛了。」
「奴婢遵旨。」劉友純耍寶的擺了個清宮劇里奴婢答禮的姿勢。
周語儂無奈又愛憐的瞪了她一記,「真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
她當年北上念書時曾在阿姨家住餅一陣子,因此跟友純的感情很好,她沒有妹妹,友純沒有姊姊,她疼愛友純,而友純也很依賴她。
「對了,表姊跟那個高富帥是什麼關系啊?」她像打听八卦的大媽似的,臉上掛著曖昧的笑意。
「什麼關系都沒有。」周語儂輕描淡寫地道,「他嫂嫂在我們醫院生產坐月子,我只不過偶爾遇見他罷了。」
「那他為什麼要幫你的表妹——我,找到阿威,還幫我追錢回來呢?」
「他大概熱衷偵探游戲,以為自己是浮?摩斯吧。」
「表姊,」劉友純勾住她的手臂,諂媚討好地道,「幫忙介紹一下唄。」
周語儂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你還學不乖?」
「他是貨真價實的古君威,又不是騙子阿威。」
「你……」周語儂用力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疼得她哇哇叫。
「表姊,你干麼啦?」劉友純摀著鼻子,氣惱的瞪著她。
「給我安分一點,再吃虧上當可別來找我哭訴。」她語帶警告,「那種男人不是你這種小女生駕馭得了的,別笨了。」
「所以表姊是說,」劉友純不甘心,「要像你這種熟女才駕馭得了他嗎?」
「熟……」這丫頭居然敢說她是熟女?「快回去上班,不然我掐死你!」
「知道了啦。」劉友純噘著嘴,「替我謝謝高富帥。」
「我不會再跟他踫面了。」她說。
劉友純微頓,「為什麼?」
「不為什麼。」周語儂話鋒一轉,「我要回醫院了,再見。」說罷,她轉身走向路邊,攔下了經過的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