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一天,還要多久?
雲苧真的不知道,但她知道她會等,雖然也許到時他的眼眸依然不會注意她,但至少,那時的她,可以無後顧之憂地努力爭取,無論成敗。
所以,她會耐耐心心、勇勇敢敢的等,並在那之前,小心翼翼地不讓他有主動開口要求離去的機會,直到那一天真正到來之時。
在心底的誓言聲中,雲苧忘情地吻著鞠滕郗,就算身上的薄被落至了地面,她都不在乎,因為此時此刻,她只在乎他的擁抱,這個可以幫她度過漫長等待的最後擁抱……
燭光搖曳,地上映著的交纏雙影,也輕輕搖曳。
……
望著雲苧高潮後嬌艷無比,卻不知為何有些淒絕的絕美小臉,鞠滕郗依然沒有放過她,他用著各種方式,在每回她以為要結束之時,領著她再往高處攀升,一回又一回地抵達那極致的歡愛之巔,直至她在他徹底釋放之時,爆發出最後一次的最猛烈高潮中後昏厥。
被鞠滕郗徹底愛憐而短暫昏厥的雲苧,睜開眼時,見到的,依然是他穿戴完整的背影。
深深凝視著那個背影,她眼眸幾乎眨都沒眨一下,就算眼眸徹底酸澀。
因為她想將他牢牢的記住,刻在心中,讓往後的她,只要一閉眼,就能想起,就能記起,就能戀起……
「抱歉。」待那個身影終于移動之時,雲苧輕輕合上酸澀至極的眼眸,將小臉轉向帳璧,「過去是我思慮不周,無顧你個人意願便要求你做違背你心意之事。」
「小民不懂將軍之意。」愣了愣,鞠滕郗緩緩回身想看清她的小臉,但望見的,卻只是她烏黑的如瀑長發。
「就這樣了,下去吧!我累了。」
「這……是的,那小民就先告退了。」
敗想問清雲苧究竟為何突發此言,但最終,鞠滕郗還是決定先讓她好好休息,畢竟她確實累壞了,更何況,待明日日出之後,待她元氣徹底恢復之後,他們有的是時間。
帳內,在鞠滕郗走後,徹底清靜了,清靜得雲苧都听得到自己眼淚低落的聲音……
五個月後
「好久沒看到白副將了,他是上哪兒去了,怎麼這麼久都沒回來?」
「人家約莫是火了,再不想進咱們這無情無義的城里來自討沒趣了,要不,怎麼其他軍士都回來了,獨獨不見白副將……」
「都怪我們,當初實在不該傷白副將的心……」
腦中來回回蕩著希孤城民無精打采的神情,以及他們自責的言論,但騎在馬上的鞠滕郗卻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
不,不是因為他們,而是因為他!
一定是因為他說錯了什麼,抑或弄擰了什麼,所以,她才會在那夜後不僅連夜開拔,漏液離城,更在新一波的戰事結束後,至今未曾到希孤城來。
但她人雖沒來,不過鞠滕郗卻知道她依然有與掌管城務的倪老頭、城內協和部隊的成員及家屬通信,也有回其余幾個熟識老城民的書信,可唯獨他的信,一封也沒回。
為何要這樣躲著他?
是的,就算鞠滕郗再駑鈍,也明白她是故意躲著他,獨獨躲著他。
他到底哪里弄擰了?還是那夜他真的太過孟浪、放肆了?
否則那一夜,為何她雖像以往的每一回一樣熱情地與他擁抱,卻在離去後,自此對他的存在完全不聞不問……
也罷,待他到女兒國後,一切便會有分曉了。
遠遠望著女兒國皇城「虹城」的城門,鞠滕郗的心,不自由主地狂跳了起來,然後在抵達城門之時,幾乎失速。
因為她就在其中,在這個如同七彩虹霓般色彩明亮的城池中……
在雷鳴的心跳聲中,鞠滕郗飛身下馬緩緩步向城門,如同旁人般將入城文牒交予守城女兵檢查,然後在幾名女兵緊盯著他竊竊私語與微微古怪的眼神中,被指示前往三條街開外的皇城旅店暫住。
敝了,他看起來像壞人嗎?否則為何獨獨他的行蹤必須被控管?
僅管對守門女兵的反應有些不解,但入境隨俗的道理鞠滕郗還是懂的,所以他二話不說地向皇城旅店走去,然後在這短短的路途上,任自己的目光四處流連。
這就是女兒國?果然令人驚異。
色彩斑斕的各式建築,滿街身著與西土完全不同的大膽,卻賞心悅目服侍的昂首闊步女子,毫無脂粉味,且不僅英氣十足又同時溫文有禮的各色男子,生意盎然的參天古木,以及充斥著滿滿笑聲的街道……
一個充滿了自信、朝氣,有些特立獨行又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特立獨行,並且蓬勃又有朝氣的國度,而這,就是雲苧的家鄉!
這個午後,鞠滕郗難得悠閑地坐于旅店房內喝茶,然後一邊尋思該如何才能見得到雲苧,畢竟女兒國的三公主,絕不是他這種庶民百姓想見便能見著的。
而就在鞠滕郗腦中的辦法緩緩成形之時,突然,有一個人大刺刺地踢開他的房門,而後,一個冷冷、有點熟悉卻又不太熟悉的嗓音在他身前傲然響起——
「希孤城的鞠滕郗?」
「是的,苧——」當听及那熟悉的嗓音之時,鞠滕郗在心底的急速心跳聲中緩緩將視線由窗外移至身前,然後在望清眼前人之時,眼眸霎時深邃,但驀地,他的話卻斷在了空中。
因為此時傲然坐在他眼前座位上的人,並不是他以為的雲苧!
雖然長相與嗓音都是那般的相似,卻不是他認識的雲苧,並且身穿的,是橙色家服!
「二公主。」站起身,鞠滕郗有禮地對這名顯而易見是雲苧雙生胞姊的冷然女子輕輕一頷首。
「嗯!」僅管有些詫異鞠滕郗在第一時間便辨出自己的身份,但雲荼依然望也沒望他一眼地冷冷應道。「來干嘛?」
「小民是為希孤城城務而——」雲荼的態度很是高傲,甚至無禮,但鞠滕郗絲毫不以為忤地和聲,沉穩應對,只因她是雲苧的姊姊。
「希孤城那破城什麼時候有城務了?」但未待鞠滕郗將話說完,雲荼便打斷他的話,冷哼一聲,而眼底,隱隱有股薄怒。
听到這話,鞠滕郗不禁在心中苦笑了笑,為這群姊妹們那同樣高傲、冷然的氣質,以及同樣不喜歡听人把話說完的性子。
不過,看樣子他真的得罪雲苧了,否則,她的胞姊絕不會特地前來給他下馬威……
「有,敝城父老想念雲苧將軍了。」
是的,這就是他前來的目的,更是希孤城這幾日以來最重要的城務——
希孤城想念雲苧了,並且其中,也包括他。
「想念?」听到鞠滕郗的話後,雲荼又冷哼一聲,而眼眸愈來愈冷冽,「無禮、大膽的把我們的協和將軍攔在城外,這就是貴城表達想念的發式?還是想在打完我們女兒國的臉後,隨便道個歉,以便下回再打一次?」
雲荼的話,讓鞠滕郗的臂膀猛地一僵,因為他似乎犯下大錯了!
在今日之前,他一心只想著雲苧,幾乎忘了她真正的身份——
女兒國的三公主,女皇的親妹妹,女兒國在外時的代表!
上蒼,他應比任何人都明白政治之事的詭譎的。
雖然女兒國女皇向來極有威望,然而,這並不代表穆爾特家族沒有政敵,更甚者,若是被女兒國朝中的小人得知此事,難保他們不會拿此事來攻擊穆爾特皇。
而希孤城里的那一撮小人,又會不會在知道,與其勾結,用這樣的方式來打擊她,將她逼出希孤城?
不行,絕對不行,他絕不能讓她受到這樣的傷害!
苞何況,他從沒想及過,雲苧之所以不再到希孤城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她已不能再自由出行……
「她還好嗎?」一思及這個可能性,鞠滕郗倏地抬頭,急聲問道。
「誰?」
「苧兒!」
在雲荼的冷聲詢問下,鞠滕郗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月兌口而出的,是他對雲苧的昵稱,但雲荼听到了。
「呿!我家小苧好不好,關你什麼事?」瞟了一眼鞠滕郗臉上的古怪鐵青,以及額旁跳動的青筋,雲荼沒好氣地輕啐一聲,但眼中的寒霜卻有稍稍褪去的跡象。
「敝城對苧將軍犯下的不可饒恕錯誤,全肇因于小民在城務管理上的疏忽與不察,與苧將軍絕無關系!」望著雲荼不置可否的神態,鞠滕郗二話不說立即單膝跪下,「小民斗膽懇請二公主轉告貴國女皇,千瓦別誤信小人佞言,錯責苧將軍,一切過錯全在小民,小民責無旁貸,與她無關!」
「這天下,誰人動得了我們姊妹?至于我女兒國的女皇,更沒閑工夫去管這種雜毛小事!」雲荼眼底的寒霜,在了解鞠滕郗說這番話背後的心思後徹底化開了,但她還是淡漠地逕自起身,「不過抱歉,我們女兒國皇宮正被小苧的婚事搞得焦頭爛額,沒空得很,所以貴城的‘城務’,請你自己解決去!」
丟下這句話,雲荼若有意似無意地瞟了猛一抬頭,整個人詫愣在當場的鞠滕郗一眼後,才高傲地冷然離去。
什麼?婚事?雲苧?
不知究竟在屋中坐了多久,當鞠滕郗感覺到自己四肢幾乎都僵硬疼痛之時,才發現,屋外早已是一片漆黑。
竟這麼晚了,該睡了,明日還有事呢……
僅管心中不斷這樣告訴自己,然而躺至榻上的鞠滕郗卻徹底輾轉難眠,以為無論如何吐納,如何靜心,他腦中來來回回回蕩著,依然只是那句「正被小苧的婚事搞得焦頭爛額」。
原來,她要成婚了,難怪再沒空到希孤城來了。
而更原來,她也到了這年紀了。
但為何不?她也二十三了,確實是個大姑娘了。
大姑娘……
必想初相見時那有著女王般氣質與身姿,有著少女般面容與睡顏,有著男子般任俠與豪邁的雲苧,鞠滕郗的雙眸,緩緩恍惚了。
必想著她每回離開希孤城之時,臉上那恍若可融化冰山的回眸一笑,回想著她每回在城里以白副將之名那樣理直氣壯的吃茶點,自以為沒人發現她真實身份而故作高傲卻其實輕松率性的作為,以及他工作時,在他身旁看書、發傻、瞎轉,直至最後安然入睡的自在模樣,再回想著兩人初次相擁,以及其後每一個輕紗帳中的日日夜夜,鞠滕郗的心,以自己都不明白的一種節奏微微抽痛著。
那名那樣灑月兌、可愛、俏皮、爽朗,並曾因擔心他不開懷,而對他所「我保證,下回一定改進」的天真爛漫女子,要成婚了……
她的夫婿,會是什麼樣的人?
依她那女兒國三公主的身份,想必她的夫君也一定出身高貴,氣質出眾,而個性、能力、外貌,絕對都是極為出類拔萃的,否則怎配得上她……
鞠滕郗真的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因為這五年來,她都在他的身旁,她的存在對他而言,是那般的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但為何會理所當然?
他們既非夫妻,也非伴侶,雖自五年前她醉眼朦朧開口問他「你今晚回嗎」的那一夜開始,他們有無數個激情相擁的夜,然而,其余時間,兩人一直都抱持在守護者與被守護者的關系線上,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