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店長帶著服務生離開後，李勝平下意識地說了句︰「還真是天差地別啊！」
「什麼？」陸展風坐在他對面，听到了他的低語。
「你女朋友，跟永清的女朋友，還真是天差地別啊！」
「別這樣說，永清听了會不高興的。」陸展風當然也有同樣的感覺，不過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不希望听到這樣的話。
「哼，我看是應該是沒什麼差別吧！」受過一次情傷後就變得憤世嫉俗的林佑聖悶哼一聲︰「只是你們都還沒發現她們的惡劣之處，漂亮的女孩子天生都是禍水，早晚會把你們給整垮的……」
陸展風不知該怎麼反駁才好，為了顧及兄弟的面子，他就算再怎麼想替韓佳人說話，這時候也說不出口。
幾個人面面相覷著，氣氛一時間尷尬了起來。
「我就說今晚我不適合到場，偏偏永清非要我出來散散心不可……」林佑聖倒是個知趣的人，立刻起身準備走人。
「佑聖，只是吃了一次虧，千萬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這個世界上還是有真心誠意喜歡對方的好女孩的。」李勝平正想舉剛剛韓佳人的例子時，林佑聖苦笑了一下。
「反正戀愛就是件勞心勞力的事情，我可沒有展風的好運氣，遇見一個自動送上門來倒貼的女生……」
這話說得更加難听了，李勝平是真心替韓佳人感到不值，可是陸展風卻什麼話都沒說，他怎麼可以容忍女朋友被朋友講成這麼不堪的地步？
「展風，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就任憑佑聖用這麼輕蔑的語氣來形容韓佳人？她可是你的女朋友欸！」
陸展風卻是靜靜坐在位置上，什麼也沒說。
林佑聖眼見自己想要吵個架都沒有人願意奉陪，于是就失意地退場了。
韓佳人站在通往洗手間的走廊轉角處，面無表情地听著他們的對話。
其實她很快就處理好手機套以及衣服上的茶漬了，一直站在這里偷听，是因為不好意思走回去打斷他們的談話。
她也覺得林佑聖剛剛的話說得過火了一些，憑什麼他在別的女生那里吃的虧，要發泄在她和黃秀慧的身上？像他這種只會遷怒別人，一點也不願意檢討自己的家伙，活該他被騙光積蓄、落得一文不名。
不過生氣是一回事，她根本不想浪費心思在跟自己不相關的人身上，每個人都有一道過不去的坎兒，放在林佑聖身上，就是那個讓他花盡錢財也留不住的前女友，放在她身上呢，就是那個對她冷淡到極點的陸展風。
他剛剛只是順口說了一句「要我帶你去嗎？」她就被迷惑住，以為他轉性了、懂得關照她了，現在躲在一旁偷听他跟朋友的對話，才發現他本質上還是原來那個不把她當一回事的冷淡大王陸展風。
她被他的朋友罵得那樣不堪，他竟然什麼話都不幫她說一句？！
這是不是代表她在他心目中一點都不重要？他寧願忍受失戀的朋友胡亂安她罪名，也不願意替她反駁一句，原來她一直眷戀著的感情根本就敵不過他和朋友之間的友情。
韓佳人今晚徹頭徹尾有了死心的感覺。
尤其是在听到他們接下來的談話之後，整顆心都像被用力蹂躪過一樣，痛得她眼淚都流出來了。
「陸展風，你對她到底有沒有感情啊？該不會是真的把她當成炮友吧？」李勝平氣急敗壞地質問著︰「有像你這樣對待女朋友的嗎？」
「我怎麼了？」陸展風覺得自己只是息事寧人，不想跟朋友發生口角而已。
大家之前都講好了盡量別去招惹佑聖，真不曉得永清今天到底發的什麼瘋，介紹女朋友的場合竟然把佑聖給邀來了，這不是擺明了會惹怒他嗎？
「如果韓佳人是我的女朋友，剛剛我就沖過去揍佑聖一拳了。他把你的女朋友講得那麼不堪，你一點都不覺得受到羞辱？」
陸展風皺起眉頭，沒有回答反而問道︰「勝平，你想要跟我搶她？」那還真是抱歉了，她喜歡的人不是你啊！
「我是搶不過你，因為她喜歡的人是你。」李勝平爬了爬頭，沒能出手就直接被判出局是件令人感到挫敗的事。「不過你別得意啊，因為是朋友我才警告你的，你對她這麼不咸不淡，遲早有一天她會退而求去，到時你就別後悔……」
「我對她怎樣，你又知道了？」
「私底下怎樣我當然不清楚，不過你捫心自問到底有沒有把她當成是女朋友來疼愛，還是單純把她當作發泄的對象？」李勝平分析著他的態度︰「你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你有對外放話過自己死會了嗎？你連帶她來跟我們聚會都不願意……」
「這種事情用不著你來操心。」他今晚不是把人帶來了嗎？為什麼他跟她之間的事情要向旁人交代得那麼清楚？陸展風皺眉不悅地瞪著李勝平，就算是好朋友之間，像是感情這麼私密的事情也要當事人願意才可以過問吧？
李勝平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眼角余光已經瞥見韓佳人的身影了，嘖了一聲便打住了已經沖到嘴邊的質問。
「嘿，時間不早了，我還是先回去好了。」韓佳人回到位置後拿起自己的包包，朝在座幾個男生點了點頭。
「不好意思，下次有機會再見了。」
「怎麼了？都已經來了，吃點東西再走吧。」陸展風拉住她的手，有點心虛她是不是听到他們剛剛的爭執了。
「你和朋友一起吃吧！我沒有胃口。」韓佳人退了一步不著痕跡地松月兌他的手，然後也不等他回答就轉身走了。
陸展風和李勝平對視了一眼，心下閃過一陣不安的預感，連忙起身追了出去，在店門口看見鄭永清哄完女友，兩個人拉拉扯扯地正要往回走，他急道︰「永清，抱歉，我要送她回去，今晚你們好好慶祝吧！」
「怎麼你也要走？你跟佑聖都不給我面子……」鄭永清看了韓佳人一眼，企圖挽留她︰「嘿，美女，難得見一次面，你坐沒幾分鐘就要走喔？」
「不好意思，下回有機會再約吧！」韓佳人朝他們笑了笑，想要離開的心情愈來愈強烈，差點都顧不上禮貌了。
陸展風也舉起手朝鄭永清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說道︰「下次換我請客，到我姑姑餐廳里來，想吃什麼隨便你們點。」
「好吧！」鄭永清為賺了一頓免錢的大餐而欣喜著，于是就大方地揮揮手放他們走了。「那咱們改天再約啊！」
陸展風才耽誤了幾秒鐘，轉頭一看韓佳人已經走好遠去了，他邁開步伐追了上去，用力扯住她的手︰「你又怎麼了？剛剛不是你自己說要來的嗎？突然間發什麼脾氣？」
「我沒有發脾氣，我只是想回去了。」韓佳人不想跟他吵架。他沒把她當一回事，她又何必浪費時間跟他糾纏？
他根本就沒有見識過她發脾氣的模樣，她現在這樣算是好聲好氣了。
這段日子以來她在他身上花了這麼多的心思，是因為想要跟他交往，既然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那個意思的話，那麼以後就當炮友算了。
反正他也做不到先前承諾過她的事情，妄想從相處之中慢慢改變他冷淡的性格的確是她太樂觀了，她宣布放棄總行了吧？
陸展風一直皺著眉頭，覺得自己今晚就不該開口問她要不要來這場聚會，如果他那時直接送她回家的話，就不會鬧現在這出了。
還有勝平說的話也讓他很感冒，在他眼中自己對韓佳人是有多不好？這明明是他跟韓佳人之間的事情，又沒有人問他的感想，他未免也管太多了吧？
「我送你回去。」他嫌麻煩，覺得以後還是不要帶她出來跟朋友聚會比較好，只要維持過去這陣子的見面模式就行了。
韓佳人也沒矯情地拒絕，只是一路上都不想講話——想法一轉之後，態度也會跟著改變的。
陸展風本來就不是愛說話的人，送她回去的路上見她沉默著，只以為她還在生莫名其妙的氣，也有點不高興了。
高高興興地去參加聚會，突然間說走就要走，這樣任性的態度是希望他像之前那樣哄著她嗎？她也不想想她這樣一搞，害他在朋友面前都沒面子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晚安。」到了公寓樓下，韓佳人轉頭道謝，卻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話一說完就打算進門，然而才剛轉身，手腕又被人給拉住了。
「急什麼？」陸展風拉她入懷，摟著她的腰想索取一個晚安吻，然而吻是吻到了沒錯，她卻一點回應都沒有。「還在生氣？」
「我生什麼氣？嗯？」韓佳人在他懷里抬起頭，扯起唇角淡淡地笑著︰「你知道原因嗎？」
陸展風搖搖頭，他怎麼可能猜得中她的心思？「你這樣不太好，太情緒化了，如果只有我們兩個在的場合也就算了，剛剛那些都是我的好朋友……」
「你是想說你已經習慣我的情緒化了，要我別去荼毒你的好朋友們？」
陸展風吮著她的下唇，覺得她今晚真的不太對勁。「到底怎麼了？你今天反應特別的尖銳。」
「是嗎？」韓佳人推開他的懷抱，淡淡說道︰「我想可能是我們的屬性不太相合吧。」千年寒冰男應該搭配一個熱情如火的太陽女，她只是一盞小小的暖爐而已，多次嘗試想要融化他，成果只是短暫的一下下，卻已讓她耗盡了自身全部的熱情。
「你什麼意思？」陸展風又跟不上她的思路了，她說這話時臉上的笑容突然全不見了，剛剛在啤酒屋時的不安預感又涌了上來。
「我不玩了。」這個偽戀愛游戲，不管再怎麼用心都得不到他同樣的響應，韓佳人決定不要玩了。
她仰起頭直直望進他的雙眼，說道，「我們分手吧！」
她開始不理他了。
不管什麼時候打電話給她，都不會被接听，去她學校門口站崗，也總見不到人，甚至當他花了心思查到她上課的教室，人都已經堵在教室外面了，她還是有辦法從他眼皮子底下開溜。
有一次，鈴聲一響後她就跳窗子跑了；又有一次，她吆喝了一群男男女女將他給圍住，她則像條泥鰍般從他手邊滑了開去，不管他怎麼叫喊她的名字，她連頭都不回。
就算追到她家去也沒用，按了電鈴也不會有人響應，大概她跟室友講好了別給他應門，如果剛好踫到她室友回來的話，她們也只是對他搖搖頭苦笑而已。
這情景他早已屢見不鮮，以前他偶爾送韓佳人回去的時候，就曾發現有個男人經常性地守候在她們公寓的樓下，韓佳人對他提過那個男人的事，說對方因為做了不可原諒的錯事，所以被她們家的女皇大人給休了。
他曾覺得對方很可憐，大冬天那麼冷的夜里，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樓下等待，卻已經沒有人在乎他冷不冷了。
沒想到現在自己也如那人一般被情人給打入冷宮，陸展風再也沒有同情別人的余裕，連打聲招呼都嫌多余了，徑自挑了台機車坐上去，拿出手機開始發簡訊。
我在樓下，出來跟我談談。
你不下來，我就一直坐在這里等。
我到底做錯什麼了？你說，我改就是了。
是因為沒有陪你看韓劇嗎？
還是你生氣我朋友那樣子說你……我道歉行了吧？以後，我不會讓他們那樣胡亂批評你了。
每發一則簡訊出去，他就等個三、五分鐘，期待她會響應，可是這些簡訊都如同石沉大海般，連個漣漪都不賞給他。
他又開始撥打她的手機，每一次都傳來對方已經關機的系統女聲，這些天他都听煩了這個聲音，又苦無辦法，人家不理他就是不理他啊，他能怎麼辦呢？
第一晚他痴痴地守在樓下直到過了午夜，直到那個可憐的大壞蛋都走人了，他還抱著雙臂傻傻地坐在機車上吹風；第二晚他學聰明了，那個大壞蛋走的時候他也跟著走了；到了第三晚，他發完簡訊後就開始不爽了，明明一直都相處得好好的，為什麼她突然說翻臉就翻臉，還不肯給他一個理由？
這時佑聖的話突然就跳了出來︰「你們都還沒發現她們的惡劣之處，漂亮的女孩子天生都是禍水，早晚會把你們給整垮的……」
陸展風覺得自己應了這個詛咒，好像真的快被整垮了。
連續幾天的站崗都撲空，接著又在外頭吹了大半晚的冷風，陸展風整個人樵悴了不少，一起工作的同事都在八卦他是不是失戀了，這事沒多久就傳到他姑姑耳朵里去，陸展風立刻就被約談了。
三言兩語打發掉姑姑的關心，他也覺得自己再這樣頹廢下去不行，被人莫名其妙地甩了，怎麼想都不甘願啊！
這樣的捉迷藏游戲連續玩了幾天，陸展風一氣之下也跟韓佳人杠上了，天天都去她學校里堵人，想要看看她到底打算躲他到什麼時候。一開始是她先來招惹他的，他就不信她真的能這麼快就將他忘得一干二淨。
或許是覺得玩夠了吧，星期五的下午，韓佳人不躲不閃地走出教室，直直朝他的方向走來。
「嗨。」一點都不像躲了人家好多天的表情。
听到她帶著笑意的招呼聲，陸展風氣得都想上演爆橘拳了，可是他的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的笑臉是如此的甜美誘人，想起那段他們和諧相處的日子，他現在什麼氣都生不出來了。他緩緩地走上前去想要拉住她的手，心想她是不是終于消氣了？
那麼他這麼多天來的苦苦追蹤與守候，終于可以畫下句點了？
哪里想到她卻躲了開去，不肯讓他牽手，陸展風不自覺又皺起眉頭。
韓佳人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本來想要說「你怎麼又皺眉了，是想勾引誰啊？」最後講出來的話卻是︰「去你家？」
陸展風瞪著她，搞不懂她明明擺出這種拒絕的態度，為什麼又說要去他家？不過這是他這幾天一直求之不得的好事，他當然不會放過。「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