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海來的是什麼人?除了姓紀的先生還有……」阿忠發問。
「一個很高大的年輕人,差不多就像大鈞這樣,不過看起來陰氣很重,不男不女的,我更不喜歡的是他那一頭頭發,不紅不黃的,男人嘛,染什麼頭發!一看他的樣子我就不想把花賣給他。」
周、吳二人一听,就知道任爸說的是高亞競。
周大鈞一邊覺得好笑一邊暗自慶幸,高亞競這幾年一直都有微微整型,讓五官變得立體俊美,符合時代的審美潮流,沒想到在任爸口中,竟成了不男不女。
而他慶幸的是,還好他是現在來買花,因為他這部戲演正義律師所以染回了黑發,如果是拍上部戲時來找任爸,肯定踢到鐵板,因為他上部戲演臥底警探,還染了一頭金發哩,比高亞競更嗆。
「蒙任先生如此看重,真是我們的榮幸。」阿忠講起場面話,「只是不知道這價錢——」
「價錢好談,這樣吧!我幫你們打個對折,一盆十萬,你們只要付蔚藍海一半的費用就可以了,」
「這樣啊——可是我們要十盆。」阿忠道。
「曉曉為了預防失敗,每次都會多種一倍的量,她本來就種了十盆,只是不是每一盆的情況都很理想,為了確保開花的成功率,你們可能必須在這里多待上幾天。」
阿忠不安地看了看周大鈞,再過幾天周大鈞就要飛去國外度假,這幾天本來應該是他打包行李的時間。
周大鈞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真是太好了!」任爸競與阿忠異口同聲。
「曉曦在做什麼?」
周大鈞走到溫室,看到任曉曦正要把放滿了桃花盆栽的滾輪架推出室外,連忙過去幫忙。
「桃花喜歡陽光充足又通風的環境,但太干熱又不行,所以必須小心控制它的生長環境,每天進進出出是少不了的。」任曉曦滿頭大汗,拉袖子抹了抹,蹲下來檢查盆里的泥土。
「桃花的根怕濕,所以盆里絕對不可以有積水。」任曉曦月兌下手套以手指沾了沾土。
「辛苦你了。」什麼忙都幫不上的周大鈞只能口頭上出力。
任曉曦檢查完起身,忽感一陣最眩,周大鈞立刻扶住她——
「小心!」
任曉曦低下頭片刻。「沒事。」笑道︰「我有時候太專注了就會忘記自己有這個毛病,應該慢慢站起來才對。」
「你確定你『真的』只是貧血嗎?」周大鈞緊張她不會突然掛掉吧?
「老毛病了,我很確定。」
「你不會……頭暈想吐嗎?」
「不會啊。」
「那我扶你到旁邊坐坐。」手指著溫室外面的幾張塑膠椅。
「不用啦。」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周大鈞不容她拒絕。「你再堅持我就要給你『新娘抱』羅!」
看她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真讓他不放心。
「那也是你吃虧啊!這里沒有鋼絲也沒有人可以在下面頂著。」任曉曦笑了,立刻乖乖坐好。
周大鈞在她旁邊坐下。
「對了,我是明星的事,你跟任伯伯說了嗎?」周大鈞不大放心。
「沒有。」
「沒有就好。」周大鈞松了一口氣。
「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任伯伯好像不喜歡明星,他因為這個原因拒絕了蔚藍海的合約。」
「他只是不喜歡男生染頭發。」任曉曦笑了。「不過他還敢說別人,他自己胸前都還刺青呢。」
「真的?刺什麼?」周大鈞吃了一驚,在腦海中描繪著青龍白虎。
「一箭三心,一顆心是他,一顆心是媽媽,還有一顆心是我。」任曉曦甜甜一笑。
「任伯伯真的很愛你。」周大鈞頗感意外,沒想到外表凶惡的任爸還有這麼浪漫的一面。
「我也愛他啊!家人不都是這樣?」任曉曦露出陽光笑臉。「大鈞哥不也是為了哥哥來求桃花嗎?」
「嗯。」周大鈞有點尷尬。
「沖著大鈞哥這份心意,我一定會努力幫你達成心願。」任曉曦又笑了,黑色眼珠閃閃發亮。
周大鈞從來沒看過如此閃亮的眼神,呆了一下。
她的眸子幽深如黑色漩渦,漩渦盡處是星光,吸引著他,讓他一不小心就被卷了進去。
「對了,昨天你怎麼會出現在那里?」周大鈞發現自己失神連忙轉過頭看看地上。
他競然……對她心動了?
「我想下山買點日用品,忽然看到一道閃電劈中大樹,想問問看你們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沒想到你們突然倒車把我的腳踏車拖倒,我怕被你們的車子壓到,于是趕快縮到車子下面。」
「可是我看到你的時候你動也不動,害我以為你——」
「因為我怕你們是壞人,弄個什麼擄人勒贖的,雖然我家沒什麼錢啦,或是見色起意,雖然我也沒什麼色……」任曉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大鈞也笑了。「你一直待在山上,對社會的險惡倒也知道一些。」
「這都是哥回來時跟我說的,我對外面的認識大部分都是听他說的。」
「你不是獨生女嗎?」
「哥不是我親哥,他是我們鄰居的小孩,從小我們一起長大的。他在外面跑船,很久才會回來一次。」
周大鈞點點頭。
「那腳踏車呢?」任爸不會己經完成搜證了吧?
「我爸己經修好了,只是變形而已。」
周大鈞吃了一驚。「那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啊……不過他好像一直在找什麼粉紅色烤漆,還問我撞到我的車是什麼顏色。」
「那你怎麼說?」周大鈞緊張了。
「我說我沒注意,但我確定不是藍色。」任曉曦天真地道。
周大鈞覺得好慘,被他們兩人一再強調,任爸不懷疑藍色就是笨蛋。
唯一慶幸的是現在車子不在這里。
「大鈞哥不用擔心,我會幫你們保密的。」任曉曦很有義氣地道。
「謝謝。」周大鈞覺得無力。
「不用謝,我爸把我保護得太好,總怕我被人欺負。」任曉曦道︰「我長到二十歲,只有高中那三年讀書去了市區,但也是我爸每天接送,基本上我算是完全沒下過山。」
「那你想去城市里看看嗎?」
「有點想,但也有點害怕,不過我爸不會同意的。」任曉曦忽道︰「張無忌你知道嗎?」
「倚天屠龍記那個張無忌?」周大鈞不確定,化外之民也知道倚天屠龍記?
「對。」任曉曦點了點頭。「我爸每次都說張無忌很可憐,他爹娘一回到中原就被逼死了,他雖然有親友在中原,卻沒人認真照顧他,讓他吃盡苦頭,所以他應該留在冰火島,我爸每次看到他爹娘被逼死的那一段都會大哭。」
周大鈞臉上三條線,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任伯伯是入戲太深。」
「是啊!他說張無忌沒獨立前,他爹娘怎麼可以死,我知道他是把我想成了張無忌。」
「不過張無忌回中原後也闖出了一番事業,如果他一輩子留在冰火島,到死還是默默無聞。」周大鈞的看法不同。
任曉曦點了點頭,表情有點調悵,目視遠方忽道︰「,阿忠哥來了。」
「曉曦,伯父叫你。」阿忠遠遠地道。
「好。」任曉曦正要站起來被周大鈞按住手,「慢一點,小心頭暈。」
「沒那麼虛弱啦!」任曉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站起來跑掉。
「大鈞,你——」阿忠走過來,用暖昧的眼光打量周大鈞。
大鈞跟任曉曦?不可能吧?大鈞最顧形象的,不會亂把妹。
「怎樣?莊寰哥說什麼?」
山上手機不通,阿忠去打公用電話請示老板,雖然任家也有電話,但有些事不方便在任家講。
「喔!」阿忠見周大鈞神色如常,便把懷疑拋到腦後。「老板說,片商希望我們能配合再做一次宣傳,因為最近國內的一些弊案什麼的,跟電影的內容剛好有關,所以片商想把握這個機會沖高票房。」
周大鈞臉一垮。「可是我己經訂好機票了。」
「老板說希望大鈞你呢這次能夠盡量留在國內,配合接下來的宣傳活動,明年過年他一定會放你長假。」
「明年過年,還真優待我哩。」周大鈞說著反話。
阿忠放下心來,周大鈞配合度一向不錯,說反話表示他已讓步,只是口頭上發泄發泄。
「還有桃花的事,老板說一味空等不是辦法,要我們先把桃花載回去。」
「沒開花的也行嗎?」周大鈞覺得奇怪,莊寰哥明明說艾爾瑪神棍強調要活生生的紅色桃花。
「老板听到蔚藍海也來了,有點擔心,說千萬不能讓他們得手。」阿忠對周大鈞的疑問置若罔聞。
「這可不是我們說了算的,人家送錢上門,『任我行』沒理由不收。」雖然任爸現在比較向著他們,但蔚藍海若祭出重金,任爸當然有可能為他們服務。
「老板有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既能保我們的桃花開花又能讓蔚藍海希望落空——」
「什麼法子?」周大鈞懷疑。
「藏起栽花聖手。」
「大鈞,曉曉就交給你了。」
任爸一邊按著泛紅的眼角,一邊囑咐,感覺像在托孤,任媽更是已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
「請兩位放心,」周大鈞像在作夢,「曉曦半年後就會回來。」
周大鈞直到此刻都還搞不清楚,愛女逾命的任爸怎麼會讓任曉曦跟他們走。
莊寰哥交付的任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在虎口拔牙,他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跟任爸提。
阿忠卻不知道用什麼理由說服了任爸,一度讓他懷疑任爸是不是故意忍耐,企圖將他們一網打盡。
如果是,他一定要在臨死前咬出莊寰哥和艾爾瑪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