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先反應過來,抬頭正好看見灌木叢中黑影一閃而沒,接著就是直直射下的白羽箭。然而箭頭的方向不是趙睎也不是自己,而是宛若!
他大驚失色,急提氣,一個起落沖過去,只來得及擋在宛若身前,而白羽箭直直插在他肩胛上。
見狀,趙睎一驚,激怒中大喝一聲,「來人!」
見侍衛迅速沖了過來,他咬牙又道︰「給我搜,就在那灌木叢中,要抓活的,我倒要看看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御苑公然行凶。」
而宛若哪想得到會有這番變故,驚呼一聲,忙扶住承安,十分手足無措,想要去拔他肩上插著的箭,又不敢踫,只見鮮血迅速冒出,染紅了他的衣裳,順著衣裳滴滴答答滑下來,看著觸目驚心。
承安的臉色有些白,卻異常平靜,眼楮直直看著她,嘴里還不停安慰她,「不怕,若若不怕,我沒事,沒事的,不疼,真的一點兒都不疼……」
听到這,宛若的眼淚反而更急急落下。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說這些……
這邊的刺客還沒抓到,另一邊也隱約傳來叫喊聲——「抓刺客!抓刺客……」
這次遇刺的是南夏太子慕容宇,狩獵途中,冷箭襲來,當胸射入,雖不至于立時斃命,可也凶險萬分。
筆上急召以王妃臥病為由而沒來涉獵的睿親王,讓他帶著禁衛軍把周圍二十里之內的地方團團圍住,要讓凶手插翅難逃。
南苑之行以刺客事件草草結束,之于北辰,這卻只是開始而已。
那個慕容宇,宛若並不關心,反正他是死是活,都有皇上和眾大臣煩惱,她只惦記承安,那一刻,若不是承安擋在她身前,那麼這一箭就會射在她身上,她這條小命,不用說也保不住了。
那方向,分明是想一箭射殺她,可見是恨不得她死的仇人。可她怎麼想,都不明白自己何時有這樣的仇家了?好在承安傷的不過是臂膀,箭頭也無毒,拔了箭頭出來,好生歇養幾個月,便無大礙。
宛若是南苑之行三日後,才隨著承安回蘇府來的,白日里人來人往,她倒不好近前,便是來了,也說不上話,只得趁入了夜,讓如意提著燈,主僕二人悄悄沿著回廊到前面來瞧他。
憊未進皓月軒,便隱隱有緩慢而澀然的琴聲傳來,宛若駐足細听……琴音漸漸杳然無聲,她不禁低低道︰「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怎麼會想起這曲子來了……」
宛若抬腳進了皓月軒,門口守著的小六兒見了,急忙機靈的朝里面嚷嚷了一句,「二姑娘來了。」人已經快手快腳接了如意手中的提燈。
她剛走到廊下,承安已快步迎了出來,拉著她的手進了屋里,「怎地這時候過來了?外面黑漆漆的,不好走路,也不怕摔跤?」
宛若笑道︰「這一路走在回廊,廊上都懸著燈籠呢,哪里會黑了,再說,如意手里還提著一盞燈籠呢。」說著,掃了眼對面琴幾上的六弦琴,她略微不滿,「你肩上有傷,就該好好養著,想撫琴,以後多得是時間,何以眼巴巴趕著在這幾日有傷的時候彈,回頭若落下病謗,可怎生好?」
目光放軟,他笑道︰「若若這樣嘮叨倒真難得。」
噗哧一聲,她笑了,白了他一眼,「什麼時候也學會外面那些野小子一般貧嘴了。你便是撫琴,怎會單單想起這曲子來,听著有些不合時宜。」
承安在心里暗暗嘆氣,今兒個是離愁別緒涌上心頭,一時胸中郁悶難消,故此,想起這首「陽關三疊」,特撫來想排遣煩悶,哪知一條胳膊使不上力,一首曲被他撫得七零八落,也沒抵消他心中丁點離愁。
他心里的不舍,彷佛河面上的波濤襲來,一波波幾乎將他滅頂,如果可能,他真不想走,如果可能,他想就這麼安安穩穩的待在若若身旁,一日、一年、十年……可惜不成。
他不傻,若若平常深居簡出,哪有什麼非置她于死地的仇人,當初周夫人也不過讓牙子偷偷綁了她,沒有狠辣到立時就要她的命。
這次卻不然,他看得一清二楚,那黑影刺客的身手、速度都不是一個平常練武之人所能有的,那是一個經過特殊訓練、專司殺人的殺手,且對南苑獵場的地形模得清楚明白,在哪里下手也都想清楚了,甚至安排了不只一個地方、不只一個殺手。
這些人還能躲過睿親王的搜索,可見其能力非凡,而能驅使這樣的人為自己所用,又豈會是平常之輩。
思及此,他忽然覺得,最有可能的人就是遠在南夏的忠叔!七叔這一年里催過他無數次,說時機成熟了,要他跟著回南夏,他卻拖延至今。
從小承安就知道,自己不是蘇家的庶子蘇承安,他是南夏的皇子,可惜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皇子。
當年他的娘親蘭妃遭害,火燒冷月閣,是戚忠冒死救了蘭妃,並連夜逃到北辰的冀州避禍,不料蘭妃臨盆產下一子後去世,當時戚忠發誓,要給戚家滿族報仇雪恨。
為了報仇,戚忠知道自己不能躲在這里撫養小筆子,且他也得知部下中有叛變者,投了南夏那位奸妃,不然哪能他都逃到冀州,依然有殺手如影隨形,無奈之下,為了保全小筆子,他只好使了狸貓換太子之計。
他探听到蘇府的周映雪即將臨盆,便買通了產婆,私下換子,因此蘭妃之子便成了承安,後來他一刀了結了貪財的產婆,並抱著真正的承安回了南夏,以避人耳目,並且開始召集戚家舊部,而甘心入南夏朝堂謀事,也不過是為了迎回幼主、報仇雪恨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