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後,三個人收拾了桌面,直接在同一張桌子上開會,每天早上她們都會先開個半小時的會議才開始一天的工作。
會議照慣例由鐘珂主持,她的眼楮一直在瀏覽她的手機記事本。「萊姆酒櫻桃巧克力蛋糕的試吃心得三十則不夠,要增加到五十則,另外,田主廚一直要求我們不要只做單純的采訪,他十分希望我們能夠把他的店跟國外知名的烘焙坊超級比一比。」
「哈!」彩心大笑。「上星期我去拍照時,他還問我們公司想不想為他在電視台開一個類似蛋糕天王的節目。」
鐘珂的手機差點滑掉,她皺眉。「他是不是瘋了?」
彩心點頭。「應該是瘋了沒錯。」
陶陶噗哧一笑,總算一掃法醫帶給她的陰霾。「其實田主廚人滿好的,只是有點異想天開跟——嗯……自大。」
彩心壞壞地一笑。「自大跟一些不容旁人忽視的妄想癥。」
三個人一起大笑起來,她們全采訪過田主廚,對他時不時就想跟別人比較的口頭禪印象深刻。
她們一向分工合作,沒有職責劃分,三個人都是企編、文編、美編,工作來了,誰有空誰就去做,好處是,只有三個人的小雜志社,不會因為誰請假而火燒眉毛,其他兩個人絕對都可以接手。
「誰有妄想癥?」
三個人同時看向門口,一名挺拔帥氣的西裝男子提著麗致飯店克莉烘焙坊的精美夢幻粉藍色提盒站在雜志社入口,提盒還用粉紅緞帶綁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鐘珂的視線很艱難的離開精美提盒,很不友善的看著大帥哥,開始全身警戒起來。
「你來干麼?」她的聲音極度緊繃。
彩心和陶陶同樣看著帥哥,彩心對帥哥擠眉弄眼,示意他不要說錯話,陶陶則很緊張,好像怕他跟鐘珂會打起來。
鐘航咧嘴一笑,很刻意的把提盒提高。
「難道三位美女不想品嘗克莉烘焙坊赫赫有名的摩卡咖啡卷和蜂蜜蛋糕卷?我好不容易賄賂了至少十個烘焙坊里的工作人員才插隊買到的,而且是早上現做的。」
「把蛋糕放下,你可以走了。」鐘珂板著臉,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不要這樣嘛,外面那麼冷……」陶陶于心不忍,她潤了潤嘴唇,有點臉紅的看著鐘航問︰「鐘先生,你要不要喝咖啡?」
他笑了笑。「謝謝你的好意,陶陶小姐,不過我想如果我真的坐下來喝咖啡,有人會用眼光殺死我,還是不要好了。」
「知道還不快走?」鐘珂冷冰冰的說。
鐘航溫和的笑。「星期六是爸的生日,晚上記得回家吃晚餐。」
鐘珂沒說話,她低下頭看厚厚的文件,假裝沒听到。
把提盒放在桌上,鐘航朝彩心和陶陶笑了笑。「蛋糕非常美味,想采訪主廚的話打給我,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我還要上班,先走了,改天見。」
彩心用力的揮手跟燦爛的微笑。「帥哥!謝謝你的蛋糕,改天見嘍,掰!」目送鐘航離開後,她語重心長的開口,「鐘珂——」
鐘珂站了起來,從她面無表情的絕美臉上看得到壓抑的痕跡。「我知道,所以你什麼都別說。」
彩心馬上將臉埋在手中,發出嗚咽的哭泣聲。「想問問你我們可不可以吃鐘先生帶來的蛋糕也不行說嗎?早上現做的耶,要現在吃才好吃啊,冰進冰箱再拿出來味道就不一樣了。」
她是想對鐘珂說些什麼沒錯,但看樣子鐘珂還是不願意听,她也就打消念頭了,畢竟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是外人可以置喙的。
「沒錯,我的反應是有點過度了。」鐘珂頹然的又坐了下來,疲憊不堪地說︰「難道一起吃頓飯就會變成一家人了嗎?我去只會造成大家的不愉快,不知道為什麼要叫我去。」
「可是我好羨慕你。」陶陶由衷地說︰「鐘先生真的把你當成妹妹看待,我哥從來沒把我當成妹妹,對他們來說,我是令他們丟臉的存在。」
「要比慘嗎?」彩心一臉夸張的感傷。「至少你們都有哥哥,而我,我是獨生女,連個可以談心的兄弟姊妹都沒有……」
「少來了!」鐘珂跟陶陶異口同聲。
彩心咧嘴一笑。「誰還要咖啡?我再去煮一壺咖啡……」
「顏彩心小姐的包裹!麻煩簽收一下!」
門口傳來宅配人員的聲音,彩心連忙先去收包裹。
「奇怪,這什麼?」看到一大箱的低溫配送,她有點傻眼,不記得自己買了什麼需要低溫配送的東西,而大樓管理員向來不代收低溫品才會送上來。
「麻煩在這里簽名。」宅配人員把簽收單給她,還笑嘻嘻地說︰「不記得買過什麼很正常啦,很多人都不記得買過什麼,因為天天買,買太多了。」
宅配人員走後,彩心找來美工刀拆箱,打開箱子,看到一袋又一袋包裝精美的腌漬水果,口袋里的手機也響了。
「收到酒釀鮮果了吧?」羅恩媄問。
「剛到。」原來是恩媄買的!她笑了。「怎麼買那麼多?這很貴吧?」
羅恩媄嬌滴滴的說︰「比起你為我做的,這些算什麼?你不是說想做篇酒釀鮮果的報導,這間名氣很大,先吃看看,對你有幫助。」
「謝謝你,恩媄。」她感動不已,自己隨便一句話,死黨都放在心上,真窩心。「茜茜怎麼樣了?還好吧?」
「現在已經沒事了,剛從香港血拼回來,心情好了很多,我打算替她介紹幾個好男人,讓她早日走出情傷。」羅恩媄岔開了關于她表妹的話題,「不說那個,打給你是要問你,你晚上有事嗎?沒有的話,我在茴香飯店參加晚茶,甜點部分請到東京上閣苑飯店的頂尖甜點主廚櫻井有香,听說有很多未曾曝光過的私房創作,她本人也會參加茶會,你有興趣嗎……」
彩心差一點就要尖叫了。「有!我當然有!」
茴香飯店的晚茶是會員制的,不是隨便可參加的,當然也不是隨便可入會的,會員不是名媛就是貴婦。
哇!櫻井有香的私房創作甜點耶,她真是太走運了!
「那八點我派車過去接你,先這樣了,我還在做指甲呢,掛了,晚上見。」
「嗯,晚上見!」收起手機,她雙眸晶晶亮亮的興奮宣布,「我有機會采訪櫻井有香了!」
帝京公寓十八樓之一。
上午十點,彩心照地址找到她要采訪的對象——法國藍帶國家級的甜點主廚,同時也曾是米其林三星餐廳的甜點主廚——申煥。
申煥十年前到法國學藝,兩年前回到台灣定居,他的家人則都在美國,目前在五星級的慕夏皇後飯店擔任甜點主廚,從來不接受采訪,這次鐘珂好不容易透過手帕交家里長輩的政商人脈約到采訪,這讓鐘珂、她和陶陶都雀躍不已。
據說,申煥家中光是廚房就有三十坪,設備比飯店規格更高,全套廚具由義大利進口,他擁有的私房甜點原料也是飯店望塵莫及的,而且他已經破例答應在他的超酷廚房里為哈甜志的讀者親自示範六道甜點,絕對會令哈甜志的讀者耳目一新。
「雜志社的顏小姐是吧?申先生之前已經交代過了今天你會來,請搭左邊的電梯,直接上去就可以了。」大樓管理員很客氣的給了她訪客證。
「謝謝!」她朝管理員笑了笑,走進電梯里。
高級公寓就是不一樣,透明的電梯一塵不染,往下看,氣派的中庭花園一覽無遺,看來每天都有清潔人員在擦電梯,都可以當鏡子照了。
電梯門開了,只有一戶,直接就看到十八樓之一的門牌,走廊盡頭有個白色長型氣窗,角落有個漂亮大盆栽。
她按了門鈴,對講機傳來一位婦人的聲音,「請問哪位?」
彩心清了清喉嚨,用輕快明亮的聲音答道︰「我是哈甜志的顏彩心,來見申主廚。」
「啊?」婦人有些錯愕的問︰「你們有約好嗎?」
她也愣了愣,隨即禮貌客氣地說︰「是的,我跟申主廚約了今天上午十點。」
奇怪了,難道他交代了管理員卻沒跟家里人交代?
「她說有約好……」她听到婦人在跟另一個人交談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婦人說道︰「那個……小姐,你先進來吧。」
大門隨即開了,彩心走了進去,順手關上大門,揚聲道︰「打擾了,我是顏彩心。」
在玄關月兌下短靴,雖然看到鞋櫃,但也不知道訪客拖鞋在哪里,也沒人走出來招呼她,只好穿著襪子走進去。
明亮和寬敞是她對客廳的第一個感覺,窗簾拉開來,一整排的白框窗戶,冬陽灑落在室內,木質地板很溫暖,矮矮的白色電視架上有個六十寸的液晶電視,一組看起來很高級的音響,時尚簡約的L型白色皮質沙發尺寸驚人,嬌小一點的女生可能可以伸直腿,躺上去感覺會很舒服。
沙發里有個男人,雙腿擱在白色的大茶幾上正在講電話,茶幾上有罐打開的海尼根,知道有人進來了也不抬頭看一下,她好歹也算是客人,這樣她很尷尬耶。
她東張西望了一下,最後還是只能看著那個男人。
她看到他濃密有型的短發和寬闊的肩膀,在寒流來的大冷天他居然只穿白色短T,露出肌肉發達的手臂……
她突然意識到有點熱,這才恍然大悟的想到屋里可能有暖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個穿圍裙的婦人急匆匆的從里面跑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突然想到水龍頭好像忘了關,進去關一下。」
「我也常這樣。」彩心淺淺一笑才客氣的問道︰「呃,請問申主廚……」
男人講完電話了,懶洋洋的站了起來。
彩心沒辦法像他那樣裝作沒看到別人,她看著他,這才驚訝的發現他竟然就是申煥!
不過申煥該留著踫到肩膀的直發才對,而且用黑色皮革束在腦後,照片里的他都那個樣子的,是什麼時候剪的?而且他曬黑了,一身古銅色的肌膚,照片里的他很蒼白。
還有,他好高,她看過他的照片和資歷,但資料里沒有寫他的身高體重,所以她不知道他這麼高,幾乎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了。
一般甜點主廚的身材都比較中廣,但申煥和他們截然不同,其他人是小月復壯觀,他是胸膛壯觀,白T緊貼著他的上身,她好像看到強勁如鐵的肌肉,他像個運動員。
「這位小姐,是這樣的,申先生——」
「劉嬸,你不是在炖牛腩?這里我來就好。」他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著彩心看,打斷了劉嬸的話。
劉嬸微微一愣。「哦,好,那我進去準備午餐。」
劉嬸歉然又局促的對彩心笑了笑,很快地又進廚房去了。
彩心的視線從劉嬸消失在廚房入口的身影轉到申煥身上。
是她想太多了嗎?怎麼覺得他好像在支開劉嬸?
不過他為什麼要支開劉嬸?這沒理由啊。
她的直覺告訴她,好像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哪里怪,因為也不具體,總不能問他……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他忽然看著她問。
彩心連忙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同時客套的伸出手。「很榮幸見到您,申主廚,我是哈甜志的顏彩心,顏色的顏,彩色的彩,心靈的心,謝謝您答應本雜志的采訪,許多讀者都很期待您的專訪。」
她跟他明明就在電子郵件里自我介紹也溝通了幾次,他竟然還問她的名字?這也太離譜了,而且讓她的手一直停在半空中是什麼意思?
「顏彩心是嗎?」他一動也不動,沒跟她握手的意思,倒是眼楮很銳利的盯著她。「你不認得我了?」
彩心微微一愣。他的意思是什麼?「我當然認得,您是申主廚……」
他嘲弄輕蔑地說︰「提醒你一下,半個月前,在貝琴飯店二十八樓的星光俱樂部。」
她愣愣的看著他。「啊?」
半個月前,她確實有去貝琴飯店,也確實有去星光俱樂部,他當時也在那里?
怎麼搞的,她突然頭皮發麻,有了不太妙的預感……
「還沒想起來嗎?」他回她一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你朝我走過來,拿酒往我身上潑。」
彩心瞪大了眼楮。
他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