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曦一笑,坐到琴的後面,將琴抱在膝頭上,伸出修長十指,在琴弦上幽幽一抹,琴音嗡嗡低響,如流泉敲石,似飛瀑銀川,一瀉而出,竟無半點凝滯。
聶春巧呆呆地看著他竟這樣就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全然忘了旁邊還有個她。這一次他應該只是練琴,並未摻雜任何武功,所以那把人壓迫得不能呼吸的窒息感並未襲來。
只是站在如此近的距離听這琴聲,配上他的容顏,竟似可以流入她心里一般。一時間神思恍惚,意若飛天,飄飄然恨不能即刻羽化登仙去了。
這便是唐雲曦的琴技,竟能彈得令人意動神迷,不能自拔。她這個听的人都被這樣感染,那彈的人,此時此刻又是什麼心情?
她真心佩服唐雲曦,竟能隨時隨地摒除一切雜念,陷入到渾然忘我的境地去。她曾听人說過,若是心中有一絲雜念存在,都不可能做到無我二字。她本以為只有那種世外高人、得道高僧才能做到,唐雲曦小小年紀,究竟是怎麼修煉到這種境界的?還是天生的?
她越多認識他一天,似是越多了解他一些,卻就會有更多的困惑,于是便想要再了解他多一些,再親近他一些,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幾乎忘了原本是帶著任務來的。
是的,她身負重任,一個唐雲曦無法想到的陰謀正緩緩圍著他布下,再過上一段日子,他這樣單純平靜的生活就會被打亂,到時候他還能笑得像現在這樣一般純真無邪嗎?
她心生幾分邪惡,實在不信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是絕對的完美,縱然有,也當是虛偽的假裝。
所以她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唐雲曦這副無害的外表之下,必然還隱藏著另一個邪惡狡猾的他,他絕不是她看上去像極了的那朵白蓮花。
突然有一天,有兩個人來到東方世家,求見唐雲曦,這兩個人的到來出乎了聶春巧的預料,因為他們來自攝政王府。
這兩個人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年紀,看上去很是精干,雙眸炯炯有神,來到了院內,見到唐雲曦便先以大禮參見,「屬下參見小王爺!」
唐雲曦雖然離家很久,卻也認得這兩人,含笑抬手示意兩人起身,「左風、左劍,怎麼是你們兄弟兩個?是父親有什麼事要你們來送消息的?」
左風是兄長,年長三歲,他神色凝重地說道︰「王爺說,希望小王爺盡快離開東方世家,隨屬下回京一趟。」
唐雲曦訝異地問︰「怎麼?京中有事?」
左劍回答,「王爺說此事尚為機密,不好透露,只是命屬下兩人即刻接小王爺回京。」
他沉吟了會兒,「縱然事關機密,卻總不能連我都瞞吧?你們這樣沒頭沒腦地跑來,就要我跟你們走,卻沒個理由,我怎麼可能立刻答應?」
那兩人對視一眼,回道︰「王爺說了,小王爺若是固執不肯走,就讓屬下留在小王爺身邊,以維護您的安全。」
唐雲曦的臉色沉下去,難得展露威儀,「到底出了什麼事?不僅諱莫如深,還這樣遮遮掩掩,你們是成心讓我操心嗎?」
左劍拱手道︰「小王爺,請恕屬下現在不能和盤托出,因為王爺說此事牽連甚廣,在沒有個定論之前,少知道一些您就少一分危險。」
唐雲曦思量片刻,說道︰「好吧,你們要留也不是不行,只是這里畢竟是東方世家的地盤,我也得和東方莊主交代一聲。你們跟我來。」
他領著兩人往外走時,左風看到站在廊下正側著身和九兒說話的聶春巧,忽然眉心一皺,嘴唇翕動了一下,似是有話要說,卻又咽了回去。
聶春巧看到左風左劍兄弟一起到來,便覺得事情不妙。她知道這兩人其實是攝政王唐川的貼身護衛,是武功極高的兩個高手。唐川平時無論去哪里都會帶著這兄弟兩人,怎麼會突然把他們安排給了唐雲曦?難道主子謀劃的事情已經被唐川察覺了嗎?
左氏兄弟對唐雲曦都諱莫如深的那件事會不會就和主子的事情有關?
她心里疑慮重重,卻畢竟不能太暴露自己,只好按捺下來。等到晚上給唐雲曦送消夜,她才問道︰「今天來的兩個人都一臉嚴肅,像是出了什麼大事似的。該不會是官府中的人吧?」
唐雲曦平日若被她這樣問,肯定笑著開兩句玩笑過去,但是他今天只是淡淡地回應,「不是,是我家人派來保護我的。」
聶春巧心頭咯登一下,又問道︰「保護您?難道東方世家這麼多的高人都不夠用的?還要專程從王府派兩個人來?」
「我也不知道。」唐雲曦給琴弦抹好了油,又說了一句,「你先下去吧。」
這般的疏冷,不像平時的他,而且連桌上的美食他都沒有多看一眼,顯然是心中有事。但不管他心中的事是什麼,她畢竟是心中真有「事」的人,他的冷落難免讓她有些心虛。
悄悄退出房間,將門掩住,門內並未立刻傳出琴聲。她靜靜站立了一會兒,听里面依然沒有動靜,便要轉身離開,可驀一轉身,就見三步開外靜靜站著一個人,對方輪廓剛硬,神色冷峻,那雙眼楮似是寒冰利刃一般盯著她,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還未和對方開口打招呼,那人便緩緩說道︰「你是太子的人吧?」
聶春巧的手腳抑制不住地顫抖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凍結了。
那人是左風,她這一瞬間的反應已然落在他眼底,他冷冷一笑,「果然,我就覺得在太子身邊見過你。想不到太子心機這麼深,竟然會派你到小王爺身邊來。」
他的手緊握劍柄,驀然抽出疾刺,聶春巧大叫一聲,躲閃不及被刺中左臂。
屋門倏然拉開,古琴錚的一響,似有一道無形之氣彈出,擊中了左風持劍的手腕,左風握持不住,那劍當啷一聲就掉在地上了。
聶春巧剛剛摔倒,就被人一把攬住,抱在懷里,只听唐雲曦驚怒之聲在頭頂響起,「左風,你干什麼?!」然後,他指尖在聶春巧的肩膀上點了兩處穴道,幫她止血。
左風急道︰「小王爺,這個丫頭是太子派來的奸細,萬萬不可以留在您身邊!」
唐雲曦將聶春巧抱起返回房間,將她平放在床上,看著她臂上流出的鮮血,眉頭緊蹙,冷冷問道︰「你有什麼證據?」
左風跟進來,仔細稟告,「前年屬下陪王爺入宮,在太子身邊見過一名宮女,與這丫頭的容貌極為相似。剛才屬下質問她的時候,她自己也沒有否認。」
聶春巧申吟著反駁,「什麼沒否認?你突然問我什麼太子,我一個小婢女,腦子自然一時轉不過來,不過愣了一下,你一劍就刺上來了……好疼,我是命犯太歲了嗎?」
唐雲曦從旁邊的櫃子里拿出一個藥匣,揮手對左風說道︰「你先下去,我要給她治傷。」
左風急急警告,「小王爺,這女人巧舌如簧,如今還在對您演戲,您絕不能相信她!」
「下去!」唐雲曦霍然回頭,眉宇間透出的凜冽威嚴已不是十八歲少年能有的氣勢,雖然聲音不高,但是語氣強硬,不容置喙。
左風皺緊眉頭,卻也不得不悄悄退出房間,但他不關門,只在門口守著。
唐雲曦似是知道他站在門口守望,左手袖子一揮,帶起一團勁風,那房門倏然被他從屋里撞上了。
望著聶春巧,他歉疚地說︰「抱歉,是我管束不嚴。他平日和我父親在一起,過度緊張了,才會傷了你。現在我幫你上藥,只是要解開你的衣服,希望你不要介意。」
聶春巧將緊閉的眼楮睜開一條縫,映入她眼中的不是懷疑,而是盛了滿滿歉意的一雙眼,依然那樣澄澈,澄澈得從來都沒有半點雜質。她咬牙忍著疼問道︰「你真的不懷疑我嗎?」
「不懷疑。」他輕輕吐出這三個字,一雙手已經觸踫到她衣服的鈕扣上,「我可以閉上眼不看,只是如果不小心踫到你的身體,請你見諒。」說著,他竟取餅一條很大的帕子將自己的眼楮遮住。
聶春巧呆住,看他一雙手小心謹慎地重新模到她的衣服鈕扣處,不禁臉一紅,說道︰「我、我自己月兌衣服就好了。」
「你自己月兌太麻煩了,而且動一下會牽動傷口,還是不要動的好。」他按住她的肩膀,聲音溫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將她的鈕扣解開,他卻並非是為她月兌衣服,而是以指尖在她的扣眼兒處輕輕摩挲了兩下,倏然十指一分,刺啦一聲,便將她的衣服整幅撕開。
沒想到他是這麼個「月兌」法,她又是驚訝,又是羞澀,也不敢動,只是由著他幫自己把傷口外的幾層衣服都這樣剝落下來。直到剩下最後一件貼身的肚兜時,她緊張得連氣都不敢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