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渴望太強烈,他找了個藉口促聲道︰「我的確是感到不適,明兒個還得入宮向皇太後請安,恕我先行離席。」
「什麼?」在場眾人听見他的話皆是一愕,不敢相信這會是宇文凜說出的話。
「世子好好玩,失陪!」
話落,他轉往後天便會啟程至宜縣上任的柳知縣道︰「柳知縣,那件事就有勞你費心了。」
日前敦安伯世子積極邀約,他原本沒要出席,若不是听聞同行的有位即將到宜縣上任的知縣隨行,他興許會推掉不赴約。
這一段安分的日子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如今事已辦妥,他也沒有必要留下蹉跎光陰。
「王爺請放心,下官絕對會好好辦這差事的。」
人人都知道罄郡王是皇太後的掌中寶、心肝肉,討好他有利無害,若辦好他的差事,讓他有意無意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要升官晉爵不是難事。
宇文凜豈會不知柳知縣心中打的如意算盤,但為了心愛的女子,他決定為她辦好那件事,彌補她心里的遺憾!
大事底定,他滿意地頷首後毫不猶豫地付了銀兩,才起身準備離開,突地,一抹極盡討好的恭敬聲嗓介入——
「王爺萬福金安。」
宇文凜回身望向聲音來源,定楮一瞧才知是賭坊胡管事面露喜色地朝他躬身施禮。
見著他,宇文凜才想起,前些日子發現宋珞淳額頭有傷的事。
當時她避重就輕將話帶過,之後他問了福如嬤嬤,福如嬤嬤的反應同樣古怪。
他暗自揣想了許多狀況,心想最有可能讓宋珞淳受傷的,只有賭坊了。
今日好巧不巧,胡管事就這麼送上門來。
「正巧,胡管事我有事想要問問你。」
胡管事一愣,但瞬即討好地問︰「王爺盡避問,小人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前些日子,我府里的丫頭在賭坊尋著我前,發生了什麼事?」
沒料到宇文凜會問起這事,笑容倏地由胡管事臉上褪去,他惶恐地跪下。
「王爺饒命!王爺府上那個丫頭受的傷與小的無關!是、是當時發生了狀況,姑娘才會跌撞上桌角……」
胡管事一想起當日的情景仍心有余悸,當時他以為那個丫頭頭上撞了個口子,就要暈了過去,沒想到,她雖然流了血,但最後還是爬了起來,堅持要見宇文凜。
事情過了這麼久,他原以為沒事的……
听著他心虛地說出當時的情景,宇文凜沉下臉,陰郁地擠出話。
「原來真的是你。」
胡管事仰頭望著宇文凜令人望之生畏的俊臉,內心悚然一驚,臉色瞬時變得煞白。
原來……宇文凜並不知情……
他……他不打自招說了什麼?!
擔心自己即將大禍臨頭,胡管事心髒狂跳,像是要迸出胸口,他猛磕著頭否認。
「王爺!不、不不!真的不關小的的事——」
宋珞淳的傷不重,但只要想到她額頭上的傷疤,宇文凜便想起她當時狼狽蒼白的憐人模樣。
胸口怒意無法控制地狂燒,他踹了胡管事一腳。
「混帳!你知道自己干了什麼蠢事嗎?」
胡管事被他一腳踹翻,身子連打了幾個滾,撞到了幾個人及幾張椅。
歌樓里原本歡愉的氣氛瞬間一滯,歌聲笑語戛然而止。
沒心思理會四周為何變得死寂,胡管事勉強找回的聲音顫得幾難辨認。
「王、王爺,她她她……死了嗎?」
宇文凜嘴角揚起一抹狠戾的笑,冷冷地開口︰「若她真的死了,本王就要了你的狗命!」
不知是宇文凜恐嚇的語調,或是緊張恐懼的情緒累積到了極點,胡管事覺得胸口有一股壓力像要破胸而出。
「王、王……王爺饒饒……」
宇文凜踢了一腳泄了心頭怒意,卻沒想過真要再追究什麼。
因為他想起,宋珞淳當時不願意告訴他,她的傷是胡管事所為,就是怕他再生事端。
為了她,他不會有任何為她討公道的舉動,再說宋珞淳的傷早就痊愈了,再追究也沒有意義。
心思一定,他見胡管事驚懼得結結巴巴湊不成一句話,他冷嗤了一聲,轉身離開。
沒想到就在這時,有人高聲疾呼。
「唉呀!不好了、不好了,快!快去請大夫!」
那聲驚呼一落下,大堂里的人既驚訝、又好奇地紛紛圍上前察看。
宇文凜厭惡地擰起眉頓下腳步,卻因為人們的圍觀,沒辦法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瞧不出半點端倪,他繼續往前走,心想此時就算有任何事也與他無關,現下他只想立即回府見宋珞淳,就算只是泡上一壺茶再各自看自己的書,也強過在此虛度光陰。
思及此,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因為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他根本沒發現有人喊他,全然將身後吵雜的聲音置諸腦後……
回到府里夜已深了,進到寢房,宋珞淳已經睡下,桌上有一疊衣物,旁邊擺著未做完的針線活兒,以及幾張描好的花樣。
宇文凜走近,只見那一疊衣物是一件已經完成的藏青色滾白狐毛厚氅,厚氅表面繡有高雅的素面花紋,他一眼便看出,那是幾年前初春時,皇女乃女乃轉賜給他的朝貢。
那一疋布听說是江蘇織局進貢的上等織品,皇上僅送了疋給皇女乃女乃,以及宮中幾個受寵的妃嬪,皇女乃女乃拿到布,直接撥給他,讓他命人縫制,好待冬臨時有保暖的衣物可穿。
听說他是所有皇室宗親里,唯一一個拿到此批進貢織品的人,為此更加彰顯出他受寵的程度。
然而即便他如此備受重視,宇文凜卻沒有多大感受,收下皇女乃女乃的布疋回府後,便讓下人收起來,根本沒想過要命裁縫入府來為他量身制些新衣。
這些日子來,他與宋珞淳朝夕相處,竟沒發現她把布疋翻了出來,親手為他縫制御寒衣物。
那表面模來滑涼的布面,內里卻鋪了厚厚棉絮,握在手上十分溫暖,卻不顯厚重,感覺她那份心意,宇文凜的心整個溫暖起來。
他向來不缺衣物,件件華貴精致,但卻不及心愛女子為他親手縫制的心意。
放下手中那份溫暖,他月兌下衣物上了榻,才伸臂將她攬進懷里,她立刻醒了過來。
「王爺,您回來了?」
她早就听到窸窣聲響,卻不知怎地,身子骨倦乏不已,直到他上了榻,才準備起身打水給他洗臉擦腳,伺候他就寢。
「嚼,剛進府。」
察覺她的動作,他在她耳邊低聲道︰「別起來了,你幫我把被子煨得暖呼呼,舒服極了,我不想動。」
她雖想順他的話,卻又覺得不妥,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總是要幫王爺擦手洗臉……」
「不用了,進屋前我已經簡單梳洗過了。」
聞言,她輕抽了口氣。
「那水是涼的啊……」
喜歡她緊張自己的語氣,他心情大好地低笑出聲。
「我沒那麼嬌弱,只是這麼被你寵著,將來若領聖命出門辦事,可怎麼辦才好呢?」
宋珞淳想想也對,將來也不知皇上會派什麼差事給他辦,出門在外必定不比府中舒適,更別說有下人、丫鬟在一旁伺候,他早些認清這一點,對他更有幫助。
而她心里也因為他的話寬慰不少,她的爺總算是懂事了。
心里雖覺得歡喜,她卻忍不住回道︰「王爺這麼親力親為,不讓人伺候,奴婢無用處才不好呢。」
「正好,將來嫁了我就是要一輩子養尊處優,你得早些適應,也得早些改掉那把奴婢長、奴婢短掛在嘴邊的習慣。」
聞言,她一張粉臉染上羞澀紅雲,嗔了他一眼。
「那一天還遠著,這麼逾越,不惹人非議才怪。」
他滿臉不以為意。
「本王惹人非議的事還少過嗎?也不差你當罄郡王府里唯一不用做事的王牌金婢。」
「胡說八道什麼呢?」這麼理所當然的事她可做不來。
宇文凜還來不及開口回話,卻听到突然響起的急促叩門聲,打斷了兩人溫存的美好氛圍。
「王爺!王爺——大事不好了!」
那宛如催命的叩門聲讓宇文凜微惱地蹙起眉,低咒了聲才回道︰「本王要就寢了——」
門外通報的奴才感受到主子的怒意,又急又慌地喊道︰「但門外有大批官兵,說王爺殺了人,要拿下王爺進衙門問審啊!」
宋珞淳一听,神情難掩惶恐地望向宇文凜。
「王爺……」
「殺人?本王沒做過!」宇文凜一頭霧水。
「該死!若讓本王查出誰在造謠,本王絕不輕饒!」
他起身穿上衣後匆匆離去,宋珞淳跟著抽了件外褂披上後,急急地跟在他身後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