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風清才剛剛踏出客棧,不久,一名身材縴細的男子走了進來。
「石公子,你回來啦?」
男子眼楮一眯,佣懶地回道︰「嗯。」
「石公子?」
男子眼楮挑了挑,「帶我回房吧。」
帶他回房?小二奇怪了,這住了好幾日的廂房在哪里他自己不知道?就算再奇怪,小二也不敢說什麼,他可是貴客呢,「是,是,請隨小的來。」
林若水躲在廂房中不敢出來,可一想到自己鬼鬼祟祟的行為無疑是逃避,她又逼著自己走出廂房,石毅不在,她略顯寂寞,感覺都沒什麼事情可以做了,平日甘之如飴的平靜倒成了寂寞,她正要下樓時,迎面踫上一人。
她抬頭一看,眉眼一笑,「石毅,你回來了?」
男子一頓,眼楮瞅著她好一會兒,連店小二也發現他古里古怪的,前幾日,石公子可是對人家姑娘殷勤得很呢。
「是你!」男子平靜的臉色突然風雲大變。
嗯?林若水淺笑,「不是我還會是誰呀?」她以為石毅在跟她鬧著玩。
男子薄唇一張,難听的話語隨之而出,「賤婦!」
他,在說什麼?賤婦?他在說自己嗎?
林若水臉色頓時難看得好似重病在身,隨時隨地要一命嗚呼,鼙音弱弱地蛻︰「石毅,你……在說什麼?」
男子英俊的臉上布滿了不屑以及寒冷,「你一個女子不遵從三從四德就算了,盡學一些羞恥的行徑,在我不在時紅杏出牆,你說你這不叫賤,叫什麼?」
心忽然裂開了一個大口子︰心口處又有一個石頭,不大不小,剛好瓖嵌在其中,摩擦得生疼,石頭又偏喜歡往最柔女敕的一塊地方上磨,不斷磨、不斷壓,疼得她幾乎說不出話了,她臉色蒼白如紙,「石毅……」
「你沒有資格喊我的名字!」男子冷冷地說。
可這名諱是他要她喊的,纏著她喊,逼著她喊,硬要她把他的名字掛在嘴邊的。
她死咬著唇,下唇冒出點點血珠子。
「我不知道你為何在這里,不過像你這種不干不淨的女人是不容于世的。」男子說的話句句刺骨,刺得她血肉模糊。
「我……」
「想問我,你應當住哪里?」男子諷刺一笑,眼里盡是不屑,「唯有尼姑庵才能容得了你,你下半輩子好好地潛心修佛,說不定下一世就不用做一個世人嫌棄的壞女人!」
林若水直直地站在那兒,兩眼空洞得可怕,「石毅,你怎麼可以……」昨日是他要求她留下的,不是嗎?
「我有什麼不可以,倒是你先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男人冷哼一聲,絲毫不覺自己說話哪里薄情了。
一旁的小二看得嘖嘖稱奇,怎麼會有人變化這麼大,這石公子還真的是看不出是這麼一個尖酸刻薄的人哪。
林若水覺得自己是個傻子,昨晚的美好瞬間煙消雲散,也許昨日他是故意要她留下,是在等著她放下防備,等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羞辱她吧。
先是給了她一個美好的夜晚,現在又凌辱她?石毅呀石毅,你真的好厲害!
「還杵在這里做什麼?」
「石毅,我沒有對不起你。」林若水一字一句地咬得清晰,「是你污蠛我,是你的不信任害得我身敗名裂,是你的無情害得我與我爹離鄉背井,從來都是你,不是我!」
男人不悅地瞟了她一眼,「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做錯了事情倒諸多借口!你要是再不走,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林若水輕眨著眼楮,眼楮干澀得很,因而刺痛她的眼,她是對他誤會了,誤會他是一個好人,她心一橫,冷冷地說︰「早知今日如此,我便不會救你!」
「你再胡說八道,我……」
林若水沒有听他說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上前擋住她,「等等!」
「放開!」
一拉一扯之間,林若水走在樓梯口的邊緣,店小二一看︰心里一驚,正要想要出聲提醒,已經來不及了,林若水整個人跌落了下去。
林若水從層層木質的階梯滾了下去,男人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出手了,「喂喂,我不是故意,我只不過是想要提醒你,不要再纏著我七……不要纏著我!」
她摔得頭昏腦脹,樓下的掌櫃趕緊跑了出來,扶起她,「姑娘、姑娘,你可還好?」
她一點也不好,眼冒金星不說,更可惡的是他說的話,她垂下頭,掩飾紅紅的眼眶,低低地說︰「有勞掌櫃了,我沒事。」
男人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眼里閃過絲絲愧疚,「我……」
林若水蹣跚著步伐往客棧門口走去,身上的白色衣衫沾了灰,身後的掌櫃喊著,「姑娘,我給你請個大夫吧,姑娘……」
大夫?請大夫又有何用?能醫得了她身上的傷,也醫不好她滿心的瘡痍,身子骨一陣陣散架的疼,她卻死咬著牙撐了下去。
走至城門的時候,正好有一商隊要離開,她沒有問要去哪里,也不在乎要去哪里,只把身上唯一值錢的玉佩當盤纏,爹說這玉佩是娘親特意留給她的,在爹病得沒錢醫治時也不許她賤賣,如今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地離去,玉佩在不在都已經不重要了。
正午時分,司徒風清逛完了街,手上拿著一些女子喜歡吃的小點心回來,店掌櫃和小二看見他猶如看見了救星般地沖了過來,「司徒少爺……」
「哈哈,你們這副模樣是怎麼了?」司徒風清尚不知發生了嚴重的事情。
「石公子今日不知怎麼的,說話尖酸刻薄。」
「還凶得不得了。」
「對呀!對呀!」小二頭點的如波浪鼓似的。
「將林姑娘都給推下樓了。」
「是呀,是呀。」
掌櫃與小二兩人一搭一唱,听得司徒風清莫名其妙,他哈哈大笑,「石毅推林若水?你們是開玩笑嗎?」
「沒有沒有!」兩人一同搖頭晃腦,「是真的,是真的!」
司徒風清停住了笑,詭異地看著他們,「你們腦子是被馬蹄給踢了嘛!這石公子不是我送出門的嗎,你們是沒看見?」
這話一出,兩人一愣,同時看了對方一眼,「掌櫃的,這好像是呀。」
掌櫃點點頭,「沒錯,不過這一來一進的,衣衫似乎不同。」
「嗯,仔細一看,似乎身形也不同呀。」小二想著,「後來進來的這位公子身形似乎更為清瘦。」
「對,對,莫非石公子還有一個同胞兄弟?」
司徒風清手中的食物掉在了地上,像個女人一樣地尖著嗓子喊道︰「你們說什麼!」
石毅已經離開了,不可能在他前腳一走,石毅又回來,難道是……
「司徒表弟呀,好久不見。」
司徒風清以為自己出現了幻听,小二提醒道︰「少爺,石公子叫你呢。」
哪里會有兩個石公子呢?司徒風清看向那緩緩走向他的人,「六表姊!」
「好眼力,你怎麼就認出我了?」石靜流,石家排行老六,石毅的同胞姊姊,兩人的模樣長得一模一樣,只是石靜流的模樣精致,身高也較低,她一向喜歡女扮男裝,且吩咐婢女在靴子里縫進厚厚的棉花,即使她先天不足,身高不及,也能裝出一個大男人的模檬。
「你怎麼會在這兒?」
「家里人擔心七弟的安全,便讓我來采探路。」石靜流站得累了,便坐在一邊。
「那你做這副打扮干什麼?」這下真的糟了。
「放心,那些賊人不是我的對手。」石靜流以為表弟是擔心自己的安全。
「我……」
「啊!對了,剛剛我在這里見到兩年前那個誘你放下滔天大罪的賤婦。」石靜流疑或地說︰「真是冤家路窄。」
「你……」所以她真的把林若水給推下樓了。
「那個女人真不長眼,竟然自己摔下了樓,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推的呢!」
一旁的掌櫃和小二一听主子喊她為六表姊,就知道她身分尊貴,可剛剛他們看見的,擺明就是林姑娘被她侮辱,嚇得摔下樓的呀!
「你……」
「對了,我七弟呢?」
司徒風清只覺得自己這顆項上人頭要不保了,「六表姊……」
「怎麼了?」
「林若水是被你推下來的?」司徒風清控制自己不要顫抖著嗓音。
「都說了是她自己不看路。」石靜流雖然也有些自責,可也不全怪自己呀。
「所以她是由于你而滾下樓的?」
「嗯,算是吧。」石靜流轉了轉眼球,「她大概是見到我,覺得愧疚吧。」
愧疚個大頭鬼!司徒風清嚴肅地轉過頭,看著掌櫃和小二,「那麼林姑娘人呢?」
「走了。」掌櫃想起林姑娘那孤苦伶仃的模樣,不自主地為她哭訴,「主子,林姑娘一定傷得不輕,還硬撐著,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五髒六腑呢!」
「是呀,真可憐,走的時候還一拐一拐的呢!」小二附和道。
「喂,你們有完沒完!」被他們這麼一說,石靜流心里升起了濃濃的愧疚感。
「除此之外應該沒有什麼了吧?」司徒風清害怕地問。
石靜流不自在地別過頭,另外兩人也不吱聲,司徒風清吞了吞口水,一還說了什麼?,
「主子,還是快點找回林姑娘吧。」掌櫃這麼說。
司徒風清欲哭無淚,他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他轉頭嚴厲地看著石靜流,「六表姊,我奉勸你快快離開,別讓表哥看見你,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我為什麼要逃?」石靜流不解地問。
「還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司徒風清深吸一口氣,「六表姊,我與林姑娘之間清清白白,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我胡說八道?」石靜流不服氣了,「你胡說什麼呀,這件事情可是我們石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看見了的!」
司徒風清嘆了一口氣,是呀,全部人都看見了,卻沒有任何人說他不好,他只不過是被父親驅逐出京城,不許回去。
這件事情甚至被壓了下來,保住了他與表哥的名聲,將所有的錯都推到了林若水的身上,將她說得是多麼的水性楊花。
「六表姊,我話至此,告辭!」司徒風清轉身離開,臨走前交代小二和掌櫃,「我走了,你們好好看店。一他想了想,「要是石公子回來把店全砸了,你們就把這帳記在石六姑娘上。」
「什麼意思!」石靜流氣憤地站起來。
司徒風清壓根不理會她,直接逃命去了,找林若水?不用啦,有十五保護,且石毅很快就回來,他要亡命天涯了啦。
「真是古怪……莫非當年真的是一個誤會?」石靜流皺起了眉頭,她一向快言快語,性子如男兒般,若真是如此,那她該如何是好?
不行,既然有懷疑,不如先查個清楚。
「石小姐……」
「這……」掌櫃與小二對看一眼,只剩他們兩個向石毅交代嗎?這很難交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