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就不需要稱我為將軍了。」前幾日喚他公子,今天倒好,喚他將軍。
林若水蹙眉,不叫將軍,叫什麼,「公、公子……」
「你直接喚我的名字即可。」石毅沒有顧忌女子的心思,大咧咧地說︰「我可不想公子、姑娘地稱呼,這也太麻煩了!」
她不覺得麻煩呀,她何德何能可喚他的名字,「還是算……了……」在男人冷冽的目光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若水……」男性的聲音好似淙淙流水穿過迭層翠綠,流水涓涓般的好听。
她的臉兒一下子就紅了,沒想到他竟直呼其名,「你……」
石毅不覺得自己喊得過于親昵,只要別人對他好,他就會對別人好,態度理所當然地不似初識的防備,「我這麼喚你有什麼不妥嗎?」
極大的不妥!林若水優美的峨眉瞬間扭成了一團,「公子你……」
「石毅。」他堅持要她稱呼他的名字。
她執拗不過他,他的態度太過堅定,她悶哼幾聲,模糊地喊道︰「石……毅……」
石毅滿意地點點頭,「若水,你不用擔心,你既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會為你找一良人,讓你此生無憂!」
一股寒氣逼近了林若水,她的衣衫單薄,耐不住初冬的寒冷,她打了一個寒顫,「你不需費心,若水已經是寡婦,一生……」她的俏臉微紅,「一生只愛先夫……」
石毅訝異地挑眉,看著她酡紅的臉頰,他的心竟不由浮動,真是奇了。
「石公子,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林若水繞過他,往屋子里走去。
「你手上拿什麼?」她走過他身邊時,男人聞到藥材味,這幾日喝藥喝得都要吐了。
「哦,我用剩下的銀子買了人參、雪蓮之類的補藥。」林若水停下來回答他的話。
男人一听,「你不需要買……」他的原意是將剩下的銀子給她,算是補貼這幾日吃她的、用她的費用。
「哦,等等。」女子打斷他的話,將另一個包裹遞給他,「這是我替你買的衣衫,你試試吧。」即使要他走,也得讓他走時體面一些,先父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著實不好看,有損他將軍的威名,更希望他一走就把她這個人給忘了,別擾亂了她現有的平靜,快快走吧!
她倒是一個心細的女子,石毅點點頭地接過,「有勞了。」
石毅心中不由疑惑,她說她是寡婦,但為何他沒有見到她家中有任何年輕男子的衣服,她應該不會吝嗇地拿她已逝丈夫的衣服給他穿吧?石毅低頭看著身上的衣服,心里一凜,「我這一身衣服是……」先父?先夫?她死了父親,又死了丈夫?
「是我父親留下的。」
石毅眼里的笑容褪去,眼里升起狐疑,臉上的笑容依然在,「在下欠姑娘頗多。」
林若水不知自己說的話已經露餡,她輕笑地搖搖頭,他好客氣,微風吹起,掠過她的額,一陣冰涼的觸感驚醒了她,林若水默默地轉身,回屋子里去。
石毅淡淡地注視著她的背影,她為何一人住在村子的偏僻處?真的是克父克夫,而被人疏遠?為何他卻覺得這女子並不如他想象的淒慘,反而很享受如今平淡的生活,莫非一切都是假像?
他的眸子一冷,不管她如何都不關他的事,但千萬不要是追殺他的那幫人的同伙便是,要真的是同伙,只怕他近幾日服下的藥都足夠毒死他上千百回了。
煙囪里白煙裊裊,他的眼瞬間一眯,無論怎麼樣,今晚的晚飯他是吃定了,桌上的菜色平平,皆是素菜,偏偏她的燒法對了他的胃,總能吃上好幾碗大米飯;不過,多出的銀子,她不用來賣肉給他解解饞,做什麼買藥材?吃到肚子都是一回事,但可苦了他的舌頭。
這藥味……如何去苦味呀?
夜半無人時,林若水的小屋子里一片安靜,她酣睡得香甜,一道黑影晃過月光下的窗子前,高大的身影站在床畔,她睡得正香時,忽然全身泛起冷意,她迷糊地睜開眼楮,一個好大的黑影正擋在她的前面。
她瞪大眼,小嘴一張,黑影在她呼叫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她的嘴,「唔唔……」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盡是恐懼,雙腿踢亂了被子,露出光潔的玉足。
「是我!」
林若水正探進繡花枕頭下的手一頓,指尖踫觸到冰涼的兵器是他!
「噓,來者不善,我稍後再與你解釋。」石毅彎下腰,二話不說,拿過一旁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直接攔腰抱起了她往外走,被他抱在懷里的林若水緊張兮兮,卻不敢張嘴呼喊,只好張著一雙水眸,眼巴巴地瞅著他。
石毅的傷勢恢復得不錯,如今他矯健的步伐絲毫看不出他曾受過重傷,精銳的雙眸眼觀八方,他抱著林若水從後門走。
靜寂的夜里听不見任何腳步聲,林若水只听到男人輕輕的呼吸聲,以及胸膛傳來的怦怦聲,他的腳步非常快,她听到風吹過樹葉時的娑娑聲,黑暗的林子里她根本瞧不見任何事物,石毅卻似走過千百回,天知道他根本就沒有踏出過她家的小院子。
石毅快速地穿梭在樹林里,意圖甩掉後邊緊追不舍的不明人士,懷中的女人輕得不象話,好似手中沒有抱著一個人似的。
「怎麼回事?」林若水壓低了聲音問道。
他們此刻躲在一個山洞里,借著黑夜隱藏了蹤跡,「許是順藤模瓜而來。」
嗯?林若水思考他的話,順藤模瓜?順著誰的……林若水恍然大悟,「他們是跟著我?」
「嘖嘖!」石毅倒沒想到她的腦子轉得這麼快,「你也別自責了!」他想過要她通知將軍府的人時會走漏消息,所以他是在傷好得差不多的情況下才讓她這麼做。
若是不通知將軍府,他音訊全無,到時京城亂成一團可就不好了,特別是難纏的女乃女乃。
「怎麼會……」林若水愁眉苦臉,她沒想到自己會打草驚蛇,害了他們自己,「對、對不起,石公子……」盡管他要她直呼他的名字,可林若水有自知之明,不敢越軌,以她的身分實在不宜直呼他的名字。
「說了叫我名字!」石毅不耐煩地揮揮手,兩眼直盯著外頭的動靜。
林若水低下頭不語。
「你休息一會兒吧,等天一亮,我們就必須離開這里。」
「我也要走?」林若水千萬個不願意。
「不然呢?」他的行蹤曝露,而她跟他又有關聯,抓不到他,起碼也要拿她解解氣,她要是願意留給別人解氣,那他也沒有辦法。
林若水噤口,唯唯諾諾地說︰「謝、謝謝石公子。」
謝謝?石毅傻在那兒,她是傻了吧!擺明她是受他牽連才落得淒慘不已,他回眸看了她一眼,她朝洞穴深處走,他起了壞心,「小心點,里頭要是有什麼蛇蠍……」
她的身子一僵,又回到了原處,乖乖地蹲坐在他的身邊。
哈哈……石毅在心里大笑,不知她這麼有趣。他清清嗓子,「這里隱秘得很,你閉眼好好休息一番吧。」說著,他月兌下外衣,披在她的身邊。
石毅今年二十有四,比她年長許多,家中兄弟姊妹除了他一個男子,其余皆是女子,姊姊妹妹一大堆。
他把她當做妹妹,沒有別的意思,但嚇壞了林若水,她給他買的新衣服上沾惹上了他的氣息,他的衣袍披在她的身上,她立馬嗅到了專屬于他的味道,一股濃烈的草藥味。
「這,這,不,不用……」她羞答答地作勢要拿掉,石毅一個眼神止住了她的行為,她立馬乖乖地不動了。
初次見面時,他全身是血,尤為可怕,相處了一段時日,其實他的性格十分開朗,她沈靜不愛說話,他會找她說說話,不會與她小眼瞪大眼。
可他天生就有一股氣勢,只消他一個眼神,她就不敢妄動了,也難怪他說自己是將軍,林若水立馬就信了他的話,謊可艾薩克,話可以亂講,身分可以亂說,這眉宇間凜冽的氣勢,以及養尊處優的架勢可不能裝模作樣。
她背過身子,閉上眼楮,听話得不得了。
女人就該是這副模樣,乖巧听話,男人說一,女人就不準說二,石毅感嘆不已,他家中的女子一個個性格潑辣、野蠻嬌縱,溫柔二字只有她們的夫君才能見得吧!
外頭一點聲響也沒有,好似他們真的成功躲開了敵人的追捕,石毅暫時放松地坐在洞口,也跟著閉眼休息一會兒,夜里靜悄悄的,只有風聲嘶嘶作響,听得人心惶惶,這樣的夜晚可不尋常,如兩年前一般,實為少見。
兩年前,將軍府。
京城人人津津樂道的將軍爺石毅要在正月初九迎娶新娘子,此事在京城鬧得人仰馬翻,這有何緣故,且慢慢說來。
石毅十五歲時就跟著軍隊南征北伐,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七年內,他從一名默默無聞的小兵成為一名大將,更在著名金越一戰中摘得敵方將軍的首級。
皇上龍心大悅,直接封了他一個金越將軍之名號,賞賜一座富麗堂皇的將軍府,于是,石毅還未回到京城,為他說媒的媒婆早就爭破了頭。
但是石家一一回絕了親事,原來這石毅早有婚配,在他還在娘親的娘胎中,他的終身大事就被訂了下來,據說新娘子的父親有恩于石毅的雙親,于是為了報恩,石毅的雙親決定讓兒子「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