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瑤看起來像被脅迫一樣,很不情願地跟他出了門,到了門口叫出租車,她又推月兌身體不舒服要回去,又說自己牙周病犯了要回去,讓不明就里的司機還以為他要把她拐賣去什麼地方,搞得宋藍筠坐在車里別扭得要死。
但實際上陸知瑤什麼事也沒有,唯一能讓她回家的理由是她忘了帶錢包,可只有這個理由她忘了說,這說明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沒帶錢包,眼看著就要到夜店時,陸知瑤突然做出暈車要吐的樣子,嚇得司機趕快停車,而車錢還是宋藍筠付的。
下了車的陸知瑤為難地站在路邊,接受宋藍筠的白眼。
「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比如說那個男人根本不是你男朋友之類的,如果你把話說明白我們現在就回去,省得我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他好不容易想管件閑事了,對方還不領情,這讓他火氣直線飆升中。
「沒有什麼事瞞著你。」陸知瑤說。
「那你干嘛那麼怕見他?」
「沒有怕。」陸知瑤左看右看,伸手一指馬路對面的冰淇淋店,「我想吃冰淇淋才在這下車的,是你多想了。」
宋藍筠打賭她下車前連那有間店都不知道,他吸了口氣,好吧,都到門口了還怕她再吃個冰淇淋嗎?她總不能吃到明天天亮。
兩個人一起進了冰淇淋店,這個時間客人很少,櫃台後面只有一個服務人員。
宋藍筠自己點了個巧克力球,而陸知瑤則在時間漫長到足夠把那張單子都背下來的情況下,最終選了蘭姆冰淇淋球,一個身穿紅袍的女人蜷坐在冰淇淋店的椅子里,低頭認真地吃著冰淇淋球,好像她專程來這就是為了這個一樣。
「別再耗時間了,沒用的。」宋藍筠已經可以做到忽略她的穿著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自視甚高?可他覺得她還蠻好看透的,只不過拿捏她的性子,需要一點點的耐心和天賦,比如她執著地想要恢復和前男友的關系,高談闊論地讓人覺得他們間一定是被誰陷害了,但同時她又似乎非常害怕和自己喜歡的人踫面……
「你其實也深知你們已經分手了,再也沒有和好的可能了,才會把焦點轉移到成為模特兒那種可笑的地方上去是不是?」
「我們沒分手。」她還在固執。
「好吧,如果你堅持那麼認為的話。」宋藍筠看了她一眼,「等你吃完這球冰淇淋就知道了。」
結果事情還真如他所說,等她吃完那個冰淇淋就知道了,只不過知道的事情和他想象中的差太多了。
剛吃完那個冰淇淋球沒多久,陸知瑤開始全身發癢說她不舒服,脖子上和手背上浮出了許多小紅點,就算不舒服能裝,可身體的反應可是裝不了的。
宋藍筠看她的樣子真的很痛苦,不禁也緊張起來。
「你這是怎樣啊?」他想踫她也不是,不踫的話,看著她痛苦地蜷縮起來,心里又很慌張。
陸知瑤勉強晃晃腦袋,似乎是想告訴他自己沒事,但看上去真的不像,半天她才悶悶地小聲說︰「我對酒精過敏。」
宋藍筠愣了半晌,被雷劈著一樣大喊一聲︰「你知道自己酒精過敏還吃蘭姆冰淇淋!」
她這是想自殺啊?天啊,酒精過敏嚴重起來人會窒息的耶,宋藍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手忙腳亂起來,掏手機就要叫救護車。
「不用,不用。」陸知瑤攔下他,安慰他道︰「我只是會發燒和起麻疹而已,我家里有藥,吃了休息兩天就好了。」
「你確定?」他狐疑地看她,覺得這個女人為了能回家、不去夜店,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我自己的身體我曉得。」
有道理,就算她能沉著地干出綁架監禁這種事,但也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她說有藥可用就一定是真的。
宋藍筠飛奔出去叫出租車,就算陸知瑤還很虛偽地一直鬧著「晚些回家先去找人」,他也懶得理了,車錢是他出的,冰淇淋錢也是他出的,結果他所做的只是把一個女人打扮好,帶出去放了放風,然後再把她送回來,還得照顧她!
回到陸知瑤家時她已經開始發燒了,剛進家門她就直奔廁所,隨後傳出了讓人胃酸的嘔吐聲,宋藍筠追進廁所時,正看到她抱著馬桶吐得一塌糊涂,真慶幸自己給她綁了個丸子頭,不然她今晚可能會很難過。
「你真的不要緊嗎?我看我們還是去醫院吧。」他替她拍背,發現她頸後的麻疹起得比之前更加嚴重,身體也像是比之前更熱了。
陸知瑤吐了一會,還是很虛弱的搖了搖頭,「客廳電視下的抽屜里有藥。」她說。
「好,我先扶你去休息,再去拿藥。」宋藍筠先把她扶起來,讓她漱了漱口,確定她身上沒有其他地方沾有嘔吐物後,才帶著她回了臥室,讓她在床上躺好後再去幫她找藥。
藥很好找,就在抽屜里很顯眼的地方,看來她並沒有騙人,她真的對酒精過敏,她真是太亂來了!
翻出那些藥,一一對照說明、幫她準備,宋藍筠越想越生氣,幸好這次她綁架的人是他,假如換了別人,誰會管她的死活?如果趁著她發病時自己走掉了,那她該怎麼辦?
對哦,他為什麼要送她回來?為什麼要管她怎麼說?直接把她丟到醫院,然後他一走了之就可以啦,反正他一心想當和事佬,她還不領情,那還管她干什麼?
「我真是笨蛋。」弄得倒好像他對她的發病昂有責任似的,替她準備好溫水後再回到臥室,宋藍筠嚇得第一時間先把手上東西全放到書桌上。
因為床上的陸知瑤正在像某種貓科動物一樣,扭著身體在床上蹭來蹭去,且重點是她把那件紅色長袍月兌掉了,她臉紅得不正常,身上分布著粉紅的斑點,只穿著內衣在床上蹭。
要不是自己的工作原因經常要接辦一些對外的活動,對于穿著內衣走來走去的美女也不是頭一次見到,否則他絕對會自己先順勢吞掉手里的藥,再拿水灌下去。
不過穿著內衣走動的他雖然見過,但穿著內衣在床上蹭的還是讓他很無措。
「喂,你還好嗎?」他輕聲問。
「藥呢?」她聲音更輕。
宋藍筠趕快把藥拿過去,幫助她全吞下去後再把她平放在床上。
「你確定吃了這些就能好?」看著她明顯是發燒的臉色,宋藍筠很不確定。
她難過地點頭,手下意識地在身上抓,而他也是下意識地按住她的手,緊張地說︰「不能抓,抓了會留下疤痕的。」小時候起水痘時,媽媽就是這麼告訴他的。
「藥膏呢?」陸知瑤問他,「抽屜里還有治過敏的藥膏。」
「藥膏?沒看到啊,那里全是些內服藥。」他可是很仔細地都翻過的,就是生怕落下什麼。
陸知瑤皺著眉,回憶起了很不好的事情,「哦,那藥膏上個月過期被我丟掉了,這下糟了,我好癢。」他按住她的雙手,她還是用背在床上蹭。
「癢?冰敷有沒有用啊?」宋藍筠很緊張,自己從小到大可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
「我想吐……」
「你等著,忍一下下就好!」宋藍筠跳起來奔向廁所,一陣翻箱倒櫃的激烈響動後,他雙手端著一個臉盆,誠惶誠恐地跑了回來。
宋藍筠剛把臉盆伸到床邊,陸知瑤就探過身子吐了起來,宋藍筠一邊端著臉盆,一邊把臉默默地轉向了別處。
陸知瑤吐完躺回床上,他沒有選擇地去清理掉她的嘔吐物,不然那個味道讓他很想死,他回來時又拿了冰袋給她貼在額頭上,讓她大概漱了口,然後端著空臉盆隨時等待著她的下一次嘔吐。
就這樣前後折騰了兩個小時,陸知瑤的嘔吐反應終于不再出現,只是還發著燒、起著麻疹,發燒讓她的頭很疼、很想休息,可身上的刺癢又讓她難以入眠,宋藍筠試過冰敷但沒什麼成效。
看著她那難受的樣子,他心中真是百味雜陳,要不是自己逼她去見那個男人,她也不會用上這麼極端的方式,可她要真不想見對方直說不就好了?畢竟原則上他還是她的肉票,而且他又打不過她!
現在倒像是他害了她一樣,讓他想一走了之都覺得于心不安,反正都在這待兩天了,不在乎再多待一晚,他明天一早再走也不遲。
「為了能挽回他的心,你連犯罪的事都做了!有這份勇氣干嘛不用在向他表白上呢?如果你把你為他做的這些直接了當地告訴他,再鐵石心腸的男人也會動搖的,如果他還是什麼表示都沒有,那就是真的心里沒你了,一個心里沒你的男人,你又何必為了他把自己弄得一團糟?」
宋藍筠也沒什麼事要做,一直坐在床前觀察著陸知瑤,就怕她再出什麼狀況,看她不只折磨別人連自己也不放過,真覺得她是個傻女人,忍不住自己碎念了起來,「你有綁人的膽量,卻沒有跟自己男朋友當面說清楚的勇氣,你不覺得自己這樣自欺欺人,單方面認為你們還沒分手是件很沒意義的事嗎?」
「沒分手,他才不會跟我分手。」她還不忘虛弱地反駁他,「杰廷是不會離開我的。」
宋藍筠冷笑,往往看起來很寡情的女人,才真是容易被人玩弄的類型呢,「憑什麼他就不會離開你?結婚的都可以再離,何況只是交往而已,真的情比金堅的話,見他一面會讓你這麼緊張嗎?其實根本是你對你們的關系沒信心!」
「不會的,他陪我度過了人生中最低潮的時期,他不是那種人。」
她還這麼說!宋藍筠的太陽穴一跳一跳,自己像是成了個西方世界的惡魔使者,他冷笑,「哦?是嗎?有多低潮?」能比他當年還要低潮嗎?自己在陌生的城市里,無親無故還失去了奮斗的目標,可最後不還是一個人堅持了過來?
以前,所有人都說他痴情得不得了;現在,他是同事眼中的情場斑手,但其實他一直只是他自己而已,事實證明,沒有人是離開了另一個人就過不下去的,如果只是一味地墮落,只是將自己的脆弱怪罪在其他人身上,最後吃虧的還不是自己!
他並不是說自己有多勵志啦,只是看到這種沒了愛情就覺得自己活不下去的人,會覺得她很不值得,會很想要喚醒她。
「我父母在兩年前因意外去世了,」陸知瑤搓著自己的手臂,因為他禁止她抓癢,「我家本來是經營電子產品的家族企業,我父母去世後,他們名下的股份都歸到了我叔叔的名下,我把房子賣了讀書,期間又被人騙了錢……」
「呃?」宋藍筠呆了好半天,不知道她是不是燒胡涂了,怎麼會突然轉而說這個?他聳了聳肩,「好吧,如果是這樣,那的確是很低潮。」
「而杰廷,他一直沒有離開我,幫助我找新的住處,在我身邊照顧我,我呢,是個沒什麼常識的人,我媽甚至沒讓我住餅寄宿學校,如果沒有杰廷,我一定會過得焦頭爛額,他總是說,如果沒有他,我肯定過不下去的。」
「嗯……這麼听上去他倒是個好人。」雖然跟他電話里听到的那個醉醺醺的聲音相差甚遠。
宋藍筠想,她之所以看上去與旁人那麼格格不入,搞不好也是因為她的生長環境關系,她曾經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活得很自我的大小姐,但是這位大小姐的審美觀,他還是不敢恭維就是了。
「他是個好人,他對我的照顧無微不至,他說會一輩子在我身邊,不會離開我的!」
「別蹭了!」他不得不再把她的手臂放回進被子里,再把她的被角掖好。
陸知瑤因為身上很熱,還在發癢,所以她總是在不停地踢被子,可不知道是不是太難受,影響了思考能力,她似乎沒感覺到自己是半luo的,幫她蓋被子真像是一場戰爭,宋藍筠已經努力地靠著交談去讓自己忽略她此時半luo的事實了。
「那他為什麼會跟你說冷靜一下這種話呢?肯定是有什麼緣由的,不然真像你說的那樣,他又怎麼會無緣無故說出這種話?」她這樣昏昏沉沉地還在一個勁替那男人說好話,可在她想他想得失魂落魄時,那個人又在哪呢?
陸知瑤沉默了,她試圖把頭蒙進被子里,可剛蒙進去就被他把被子掀開。
「你心里有數對不對?所以才會不敢去見他。」抓住她的心理需要一些天賦,宋藍筠越發肯定自己是有那種天賦的。
實際上她這個人好像意外地膽小,對篤定的事會表現出瘋狂的一面,但對于現實……
「屋里好亮,我睡不著。」她又往被子里鑽。
看吧,她又在找理由逃避問題了。
「不行,你在發燒身體又虛弱,我怕你被被子悶死。」他又再次掀開被子,露出她的頭。
「那就不蓋了!」她竟然惱羞成怒,一把撩起被子,將被子整個掀去了床的另一邊。
哦,他干什麼又刺激她?難道教訓還不夠嗎?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幫她蓋上被子的呀!宋藍筠頭疼地看著她只穿著內衣、內褲在自己身上抓來抓去,他對全身起麻疹的女人可是不會有什麼興趣的!
「都說了別抓,我幫你吹吹好不好?」他按下她的手,按她的說法這些麻疹要一到兩天才會消失,那難道就放著她在床上扭動一整晚不管嗎?
宋藍筠硬著頭皮在她頸間最嚴重,而且被她抓出紅印的地方輕輕吹氣,陸知瑤的眉頭舒展開來,好像那涼涼的風吹上去真有一些作用似的。
「怎麼樣?」他問她。
「嗯……嗯……」陸知瑤側了側頭,好讓他能更方便地對著自己脖子吹氣。
這是個好兆頭,她安靜下來了,總算找到一種可行的方法了,宋藍筠不遺余力,他吹吹她的頸子,又吹吹她伸過來的手臂,她難受得又要抓時,他就按住她的手,在她癢的地方輕輕拍拍,再吹吹氣。
陸知瑤本來就因為發燒十分困倦,皮膚的痛癢感稍稍緩和,她就被濃濃的睡意侵襲,整個人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可宋藍筠稍微停下,她就哼哼唧唧地扭動身體。
這讓宋藍筠覺得自己閑暇時間都用在泡妹上是不對的,他應該多去游一下泳鍛煉肺活量,他這輩子還是頭一次因為吹氣吹多了而產生眩暈感,他快不行了。
「知瑤,你睡著了嗎?」他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