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封騰人走出電梯，身旁跟著王特助，雖然已是下班時間，但王特助仍盡忠職守，把握時間和總裁確認明天的行程。
不過今天還沒結束，總裁八點還有一個商界的例行餐會。
「明天早上的會議，財務部汪總會再延續今天開會的議題作討論；十二點首都銀行執行副總裁和您有個午餐約會；三點——」話沒說完，王特助被地下停車場某一情景嚇傻了眼。
停車場空間隱密，熱戀中的男女有時讓愛沖昏了頭，控制不住時，直接摟摟抱抱是常有的事，封騰人身為主事者，這樣的事雖不得體，但也不會有太多的限制，他尊重前方角落擁吻的男女，繞道而行。
但王特助的腳步卻遲疑了。
封騰人于是開口︰「兩人都是永利的同仁吧？你認識的話就私下請他們注意。」
王特助面有難色。「那是……那是巧巧的男朋友……」
封騰人停住腳步，冷漠的黑眸投向那對恩愛的男女。
男的不認識，但女的不是袁巧巧，她身材沒那麼火辣。
封騰人皺眉，這種放心的心情是怎麼回事？因為擁吻的女主角不是巧巧，所以他放心了？
封騰人自嘲，經過早上那「挫敗的一戰」，他很清楚小玩具對他的影響力，她的威力不容小覷。
試想，如果擁吻的女主角是巧巧呢？他會怎麼處理？光想就讓他難以忍受，他是專注于目標的人，他想要她，他不會否認自己對她的渴望，也不用追根究柢這樣的感覺因何而來，渴望就是渴望，就這麼簡單。
「袁巧巧的男朋友也在永利？」
「在個金部，還算受到柯經理重用，和同事間感情也不錯。」
這是王特助報告的，但在封騰人眼中，這人沒特色又油腔滑調，可惜小玩具看男人的眼光沒賞畫來得好。
他繼續邁開步伐，王特助可就憂心忡忡了，巧巧懂事利落，交代給她的事情都能如期完成，在秘書室里，一直都是他信賴的文書秘書。
「真傷腦筋，怎麼會這樣呢？巧巧太單純了，一定是被蒙在鼓里，振明也真是亂來，這要我怎麼和巧巧說呢……」
王特助喃喃自語，他是無心的，沒要表達什麼，沒想到封騰人卻將他說的話一字一字听得清清楚楚。
「他們感情不好嗎？」
「不會的，他們交往半年，大家都很看好他們，結婚應該是這一、兩年的事，沒想到……唉……」
「結婚」？哼，封騰人黑眸閃過一道厲光。「柯經理不是有個海外拓展計劃？」
「是，沒錯。」
「盡速排進議程里。」
王特助一頓，忙著應︰「是，總裁，我馬上安排。」
唉唉，總裁這個指令很顯然是沖著振明來的，殊不知這是榮升，還是發配邊疆？是替巧巧出口氣，還是果斷排除情敵？
王特助很清楚總裁對巧巧莫名地在乎，他不曾這樣對待過任何一位女性，總裁對女性一向是尊重、保持距離的，哪怕是過去交往的女友，也不是真正用心，但對巧巧就不同了，總裁多了許多情緒，有了情緒就是在乎沒錯，連巧巧泡了杯三合一，他不但沒生氣，還喝光光了。
封騰人上了車，王特助不放心地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無奈地搖搖頭後也跟著上車，等商界餐會結束，再想想該怎麼在不傷害巧巧的情況下，告訴她這件事。
賓利平緩地駛離地下停車場，只是才開上平面道路，經過永利總行大門口時，封騰人看了一眼，便立即下了指令。「靠邊停。」
司機機警地踩煞車，跟在總裁身旁多年，一個眼神就知道封騰人的意思，王特助是，司機當然也是，所以哪兒不停，不偏不倚就停在巧巧面前。
王特助謹慎地猜測主子的心意。「總裁如果想和袁秘書說說剛剛的事，能不能和緩些呢？我會找個時間好好和她說。」
隔著寬敞的人行道，巧巧倒沒有注意到有輛賓利駛近，她站在門口的花台前，看著手表，像在等人，眼中有焦急，也有工作一整天的疲憊。
雖然還是穿著永利的制服——淺紫色窄裙，同色的旗袍領上衣，但不再披頭散發，她盤上了頭發，還化了妝，更不是早上的休閑鞋滿街跑，而是換上細跟高跟鞋，這鞋子肯定讓她吃盡了苦頭，否則她不會一直挪動腳踝，嘟起了紅唇，淺擰著眉頭，恨不得把鞋子踢得遠遠的。
他眯起雙眼，犀利打量，有必要為一個三心二意的男人，這麼委屈自己嗎？
「讓她上車。」
「是，總裁。」
巧巧看見王特助下車，立刻像見到鬼一樣瞪著後方座車，又是搖頭又是擺手，一臉誠惶誠恐，抵死不願上車，封騰人冷冷撇起嘴角，小玩具太冷漠了，也不怕傷了他的心，更忘了他是有仇必報的人，能和老板聊聊，是許多上進員工夢寐以求的事，就這麼急著約會？如果他拿工作威脅，巧巧會選擇他這個老板，還是和別的女人亂來的男朋友？
當然王特助身為總裁特助，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總裁開口叫人了，你還是得上車請個安，問問有什麼事找你，你不上車，我該怎麼回復老板呢？」王特助用了「同理心」這招，直接命令對巧巧未必有用，倒不如用苦肉計，軟化防心。
巧巧有千百個不願意。「特助，我打卡下班了，況且我今天和振明有約，我在等他……」
王特助暗嘆口氣，想來振明早就忘了和巧巧的約會，所以還在停車場和收發室的工讀生打得火熱，如果等會兒振明載著妹妹開車上來，被等在門口的巧巧看到，叫巧巧情何以堪啊。
「你先上車，看看總裁有什麼事，不耽誤時間的。」
巧巧好為難。「一定要上車嗎？」
「是啊。」
巧巧無可奈何，只得困難地移動腳步，愛美不怕流鼻水，這雙新買的魚口高跟鞋雖然不好穿，但很修飾腳形和小腿，一點點不舒服沒關系，不會咬腳就好，反正和振明吃飯都是坐著，不礙事。
她心驚膽跳地坐上車，和昨天一樣，大魔王悠悠哉哉地蹺著二郎腿，閉目養神，姿態優雅，散發著閃亮亮的王者氣息。
一回生二回熟，巧巧坐上車，拉好裙擺，立刻打招呼。「總裁晚安。」
「嗯，關門。」封騰人淡淡回了句。
巧巧關好車門，立馬開口。「不知總裁有何吩咐？我剛好和人有約……」
「什麼人？」封騰人問道，眼皮連抬都沒抬。
巧巧愣了幾秒，然後小聲承認。「男朋友。」她突然覺得在封騰人面前提振明的事很「矮油」，沒有理由，就是覺得怪怪的。
封騰人睜開眼，黑眸掃過巧巧，冷冽而霸道的氣勢，令巧巧全身僵硬，渾身發毛。「有男朋友是好事，應該更大聲報告才對，這麼心虛，是不好意思，還是感情不夠穩定所以不敢承認？」
巧巧心一緊，怎覺得他像在諷刺？哇靠，大魔王是吃炸藥了，還是質疑她怎麼交得到男朋友？！
巧巧桀騖不馴地下巴一抬。「我們很穩定，謝謝總裁關心！」
他知道，巧巧不是軟柿子，她會反擊，咬牙和他斗上一回都不會畏懼，他可以把她的反擊當成樂趣，陪她耍耍嘴皮子，嚇唬嚇唬她；但他也可以把她的反擊視為挑釁，通常膽敢挑釁他的人，總是自食惡果。尤其……「穩定」？封騰人覺得刺耳極了。
他殘酷地批評。「是真的穩定，還是你自以為穩定？如果他在乎你，會讓你在大門口等到腳酸嗎？」
「你怎麼會知道？！」
封騰人不發一語，但狂妄的氣勢足以說明根本不用懷疑，那是他的公司，公司上下發生的事，他知道是正常的。
這就是戀愛中的女人，愚昧無知，為何就不懂得靜下心，把頭腦拿出來用一用，別當裝飾品，要察覺男友是否變心，絕對有跡可循！袁巧巧是蒙著眼去談戀愛嗎？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巧巧無話可說，她找不到振明，由五點半等到七點，人事部的好朋友幫她查詢振明並沒有打卡下班，顯然人還在公司，但他不在個金部，也不接手機，手提包還在位子上，她除了等還能怎麼辦？巧巧心里一委屈，眼楮跟著紅了起來。
封騰人煩躁地扒過頭發，他想欺負她，想不著痕跡地把剛才看到的事以諷刺的方式告訴她，她也許會難過，甚至會流淚，不過這些都不關他的事，他不會為一個小秘書的情緒而感到愧疚和惋惜。
只是，想歸想，但真看到她雙眼泛紅，逞強不落淚時，心里那塊浮動的焦躁和不舍又是什麼？他這是自作自受！
封騰人惱怒地下令。「開車。」
「等等……」
司機迅速開上車道，並按上中控鎖，就算巧巧不怕死想開門跳車都不行，車子是防彈的，車窗絕對也打不破。
巧巧急了。「我還在等人，總裁到底有什麼事？！」
封騰人閉上雙眼，不想正視她的脆弱。「你陪我去應酬。」
「有特助在，為什麼一定要我去？！」她快瘋了，
「陪老板應酬是秘書的責任。」
「我只是文書秘書！」
「那又如何？員工守則里的規定你還沒背起來嗎？」
是是是，天大地大老板最大，老板一聲令下，她如何反抗？
唯一的抵抗只有自動請辭，大聲怒喊「她不干了！」那時她才是最大，可惜，她真的做不到……
但是，就算是老板，也沒道理在下班時間隨便拉員工上車加班吧？勞工也有人權！
她抬頭瞪人，發現封騰人正看著她，她冷不防落進一汪深潭，凍得她冰冷徹骨……
大魔王今天心情不好？
巧巧被這一「凍」，申訴的勇氣一下子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封騰人挪開視線，再度閉目養神。
笨蛋！他暗暗怒咒，對她，也是對自己！
她身上究竟有什麼特殊的魔法，讓他在乎她，甚至為她動了氣？天底下多的是比她柔順、主動千萬倍的女人，況且袁巧巧有男朋友了，就算她男朋友劈小三、劈小四都不關他的事，他沒必要因為在乎她、舍不下她，就動用權力，執意把她男朋友調走。
巧巧嘆口氣，拿出手機，撥了快捷鍵，振明依舊沒有接電話，她第一百次留下語音。「振明，我陪總裁去應酬，再聯絡。」
她低頭將手機收進包包里，正巧瞄到漂亮的高跟鞋，女為悅己者容，她精心化了妝，還買了這雙高到足以讓小腿抽筋的新鞋……巧巧嘆了口氣，無言地凝視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