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下來,她不只做了一件藍色的拼布被,還縫了一個紫色小枕頭和藍格子的熊寶寶,直到孩子呱呱墜地,她留下來的東西成了陪伴恩恩成長的寶貝,最後也成了他睹物思人的紀念品……
卓為翰把熊布偶放在椅子上。
不一會兒,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抱住熊寶寶,「好可愛。」
「哥哥,我也要抱。」另一名個子小一號的男孩也跑了過來,跟哥哥央求著。
「這是我先發現的。」哥哥抱緊熊熊,別過身想要獨佔,不準弟弟搶走。
「我也要玩!」弟弟也不服輸,伸手過去抓。
無辜的熊寶寶被兩兄弟扯來扯去,最後松垮的肚子竟被扯出棉絮。
「停下來!」卓為翰忍不住斥喝一聲。
這一吼,爭吵不休的兄弟終于安靜下來,兩人眼神驚恐的看著這個臉色鐵青的叔叔。
「你們互相搶著,你有問過熊熊要給誰玩嗎?」卓為翰板起臉問著他們。
「啊?」小兄弟面面相覷,愣看著熊寶寶一會兒,才回應著,「他又不會說話。」
「他要是會說話,一定會哭著說你們把他的肚子給弄破了,他現在很痛!」卓為翰又說。
兄弟倆像受驚般瞠目,哥哥看著橫眉豎目的卓為翰,一臉不知所措,弟弟則嚇到眼眶泛紅了。
這叔叔看起來像要吃人的樣子,好可怕。
「還不道歉!」他又斥了一聲。
「對不起……」小兄弟低著頭,懊悔的道歉。
「下次不準再這樣了,再讓叔叔看見,就不只是道歉而已了。」
「知道了。」
兄弟倆異口同聲的說完就趕緊邁開小短腿,急急跑開了,
「小兔崽子!」他口中喃喃念著。
「卓先生,原來你在這兒。」
他轉頭,發現葉舞翩就站在他身後,不知道來多久。「你找我?」
「嗯。」
「什麼時候到的?」他問。
「在你教訓兩個調皮蛋的時候來的,你對孩子都那麼凶嗎?」
「真糟,讓你看到我暴龍的一面了,其實我對女人很溫柔的。」卓為翰為自己辯白。
「你對恩恩也會這樣嗎?」她的嘴角輕揚,忍不住好奇。
「恩恩要是這樣破壞熊熊,我也不會對他太仁慈。」
「他只是個孩子……」葉舞翩眼中不經意流露出疼惜。
「他母親不在身邊,我工作又忙,女乃女乃很寵他,所以一旦他做錯事我對他的管教就會比較嚴格,必要時會懲罰他。」
「罰他什麼?」她緊張的問。
「打他的或不準他吃點心。」
「打他?!他才三歲不是嗎?」
卓為翰心里打了個突,仿佛發現到什麼,心口涌上一陣欣喜,卻又很快壓下,假裝漫不經心的問著,「你怎麼知道他幾歲?」
注意到她的眼瞼低垂,似在逃避什麼,他思索了下,繼而追問,「我不記得有告訴你恩恩幾歲吧?」
她有些慌亂不安,腦中似乎在思考什麼,最後支吾的說︰「那是因為……我遇到恩恩的那天,有問過他的年紀。」
「是他告訴你的?」他揚了揚眉。
「嗯。」她暗暗松了一口氣。
「你似乎很關心恩恩。」
「他長得可愛,聰明又懂事,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啊,他確實懂事,討人喜歡,不過恩恩心中一直有個遺憾,他很想見見他的媽媽,他四個月大時媽媽就不告而別了,他常問我媽媽在哪里。」
「你怎麼說?」她的眼中流露不舍,急急追問。
「我說媽媽跟我們玩捉迷藏,等他再長大一點,媽媽就會出現了。我這個做爸爸的不夠盡職,到現在還找不到妻子,只能盡量安撫孩子,但孩子一天天長大,不知道能瞞多久……」卓為翰語氣遺憾,黑眸黯淡,失落的心情溢于言表。
「你真是個好爸爸,我想……恩恩的媽媽會離開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安慰他。
「會是什麼苦衷,要選擇在孩子最需要母親照顧疼愛的時候離開?」卓為翰的眼眸流露不解的苦澀和痛楚。
葉舞翩沉默不語,不知如何回應。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提這些的。」他敏銳的感覺到她緊咬下唇,似在壓抑起伏不定的情緒,眼眶繼而一紅。「怎麼你也哭了?」
「听了你和恩恩的故事,我心里也跟著難受……」她的心似被什麼給擠壓著,連聲音都哽咽了。她趕緊轉移話題,把洗好的衣服交給他,「對了,你的衣服我已經洗干淨,也晾干了。」
「喔,有洗干淨嗎?」
「你可以檢查看看。」
趁他檢查時,她轉過身,偷偷拭淚。
卓為翰也注意到了,但他體貼的不拆穿。「確實很干淨。」她的效率很像沁薇,做起家事駕輕就熟,一點也難不倒她。「很厲害,你恢復原狀了。」
「這不難的。」她嘴角微勾。「我得走了,櫃台那邊還有事要忙。」
「對了,這只熊怎麼放在這里曬太陽?」卓為翰舍不得她走,又找了話題。
「它髒了,因為一直放在櫃台,我剛剛幫它洗澡,讓它曬曬太陽。」熊寶寶像是她的小孩一樣,她伸手捏了一下它的布料,知道它的肚子破了一個洞,眼底露出憐惜。
「它是你的嗎?」
「呃……是的。」她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我家里有一只一模一樣的熊,我老婆做的,所以我一看到它就像看到親人一樣,看見孩子搶它,才會忍不住開罵。」他很介意有人不愛惜他老婆親手做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她點點頭,眼神掠過一抹黯然。
「跟你聊天的感覺很好,下午你可以配我去買東西嗎?」
「啊?」她愣看著他。
「我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想去買點日用品,不知道要去哪買。」
「我不一定可以出去……」
「下午一點,我會到櫃台找你。」卓為翰逕自跟她約定著。
不管她願不願意,他一定要她陪。
下午一點整,卓為翰準時到了櫃台,卻沒見到葉舞翩。
她是故意躲他的嗎?
「小姐,請問葉小姐呢?」他只好問在吧台的周郁芬。
「喔,她剛說要去池塘喂魚。」她回答。
「她常常這樣離開座位嗎?」
「非假日農莊里沒有什麼人,所以舞翩姐喜歡到處趴趴走,不一定會待在櫃台。」
于是他去池塘,瞧見了她正拿著掃把,俯,欲勾著浮在池塘上的一顆足球。
只可惜任憑她如何伸長手仍勾不到球,隨著她上身逐漸前傾,一條銀色的項鏈突然自她的衣領內垂落而出,晃啊晃的,在陽光照射下閃耀光輝。
「你在這里呀。」
「啊——」他突然出聲,她一驚,身子中心霎時整個往前傾,眼看就要趴到池塘里——
一只健臂立時由後攬住了她的腰,往後一扯,使她免于跌入池子里,她這才松了一口氣。「謝謝。」
他的手臂仍環在她的腰,舍不得放開,甚至輕輕的讓她靠在他寬大的身上。
她不安的掙扎,但情勢對她不利,自己就卡在池塘邊和他之間,進退維谷,一個不小心就會掉入池塘里。
「別動!」他說。
她身上有股熟悉的茉莉香氣,飄入他的鼻息間,他情不自禁的俯首,閉上眼楮,下巴輕貼在她臉頰處,嗅聞著她的發香,那清新的花香味彌漫在他的周圍,佔據了他的思維,使他在心曠神怡間很快地跌入兩人甜蜜的回憶里。
他想起了從前在學校里時,他脾氣不好,常常和同學或教授起沖突,氣到不吃飯,躲到頂樓去,而她總是為他準備便當,俏皮的在上頭放上兩片象征凶狠的海苔眉型,她說他生氣的樣子很嚇人,後來,只要面對她的笑臉,他就無法生氣,卻忍不住想抱住她。
而她最愛他由後圈抱著她的腰,依靠在他的懷里,她說,這樣的擁抱,使她感受到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
「卓先生……」她努力掙月兌他。
「你身上的項鏈,墜子跟我的很像。」他置若罔聞,翻出墜鏈。
「啊?」她一愣,低頭,一看心型的墜子掉了出來,急忙把它塞回胸口,「是巧合吧。」
卓為翰沒錯過她慌亂不安的眼神與欲蓋彌彰的動作。「就不知道會不會那麼巧,連墜子里刻的字也一模一樣。」他意有所指地問。
她垂下眼,「你找我有事嗎?」
分明是顧左右而言他,卓為翰在心里想著,但不想當面戳破。「我想找人陪我出去走走。」
「我現在是上班時間,不能出去。」她說著,邊盯著池塘里那顆勾不到的足球。
「我知道了,把掃把給我。」他看出了她的心事。
一接過掃把,沒多久,浮在池塘上的球便被他輕而易舉的撈上來。
他一伸手,順利的拿到球,交給她。「我幫你拿到球了,可以跟我出去逛逛了嗎?」
「我又沒要求你幫我。」
他笑了,喜歡她反擊時眼中閃現的俏皮黠光。「你日子過得很悠閑,老板應該不會介意你跟我去買點生活用品,反正很快就會回來了。」
「我該回去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抗拒他,他是那麼有魅力的男人,他的擁抱溫暖又有力,教人隨時會融化在他懷里,所有的武裝也隨之潰堤。
卓為翰盯著她,「你越是閃躲,就越可疑。」
「卓先生,請你不要騷擾我的員工!」
兩人身後傳來一道嚴肅的男人聲音,卓為翰回頭,看見是周寬德,他臉上的表情沒有平常待客時的和善。「周老板。」
「你是客人,我才敬你三分,希望你也可以尊重我的員工,不要打擾她的工作。」
「我並不想打擾她,你也看到了,我在幫忙撿球。」卓為翰對于周寬德目光投射而來的敵意,非常不悅。
「如果卓先生只是純度假,我很歡迎,但如果是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就不會再對你客氣了。」周寬德撂下警告後,轉身對葉舞翩說︰「我們走吧。」
卓為翰盯著他們一起離開的背影,狠狠咬牙,胸中燃起妒火,拳頭緊握。
很明顯的,周寬德對沁薇有情意,那沁薇呢?
她躲了他近三年,現在不認他,又和心儀她的男人朝夕相處,教他無法接受,難以忍受……
卓為翰躺在床上,反復思索自己與葉舞翩之間的對話,發現有許多蹊蹺。
葉舞翩說她是在這座山上長大的,可是為什麼會那麼剛好,她擁有一只跟沁薇做的一模一樣的寶貝熊?
如果她只是個踫巧和沁薇興趣相同的陌生人,為何會好奇他如何管教恩恩,關心他是否對恩恩太嚴厲?
又為什麼一提到恩恩在找媽媽,她的情緒就似乎受到影響,繼而眼眶泛紅?如果她不是恩恩的媽媽,情緒怎麼會輕易受到左右,憐憫和不舍能夠如何快速的滲透到她心里嗎?
或許人可以長得相像,但葉舞翩跟沁薇有太多的共同點了,溫柔善良,擅長料理,家事又一把罩,戴的項鏈也是一模一樣,就連吃蝦子會過敏的體質也都如出一轍。
就算是巧合,這麼多的巧合也讓他更加堅信自己的推斷——葉舞翩就是沁薇,她在隱瞞自己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