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一聲呼喝,將這些日子胸口積郁憋悶了很久的眾多將領喝得群情大振,齊齊回應,「末將在!」
「摘了他的帥盔,把他關在艙底!讓他好好看看,這一戰到底該怎麼打!」
擺羽定海一聲令下,他的手下們飛身撲上,有的將黑羽方化的親信按倒在地,兩三人圍上黑羽方化,反剪其雙手,很快就用繩索將這些人綁得結結實實。
他氣得大喊,「還說你不是造反?黑羽定海!你等著回朝之後,我在陛下面前如何參你這一本!」
卑音未落,黑羽定海的一個副將便撕了他的一截衣擺將他的子諑上了。
眾人等了多日才出了這口惡氣,此時人人臉上樂開了花,圍看黑羽定海說道。「將軍,屬下們早就在等這一刻了,現在咱們怎麼做?全憑將軍做主!」
擺羽定海的臉上卻沒有一點笑容,反而籠罩看深深憂慮和哀傷,「我黑羽定海一生奉命行事,如今這麼做的確是逆上作亂了,諸位跟著我,難免也會背上逆臣之名。」
眾人卻喊道。「逆就逆了!咱們回去自然會和大王稟明真相!」
「但大王……如今己不在乎真相是什麼了。」
他輕輕一聲長嘆,嘆得眾將心里一酸。
因為大家都明白,這幾年黑羽王對黑羽定海的情分早己不似當年的堅定寵信,所以這一戰如果是勝了,他們還可以回去和黑羽王力保他的大將軍之位,如果敗了……誰也無法預知後果。
「將軍,屬下與您共進退。」一名副將斬釘截鐵地說。
此言一出,立刻有數人挺身跟進,口中也喊道。「將軍,若主非明君,咱們也不當這個窩囊將軍了,我們集體辭官,大王他不會不認真考慮的。倘若大王執意寵信奸臣,咱們就一起反了吧!」
擺羽定海凝視看眾人,拱手道。「諸位的好意本將心領,但這個‘反’字絕不能隨便說出口!咱們黑羽人向來忠心事主,一朝三國中,都說我們黑羽人的意志堅不可摧,如今一戰未完,我們若心存反意,便無浩然正氣博取勝利。」
「大家各自回營,命令全軍嚴陣以待。初戰雖敗,但我們未必會輸,從此刻起,大軍上下听我號令,未得軍令擅自行動者,定斬不赦!」
第十二章流傳的歌謠
擺羽興昌听手下回報說,有一個男人去了鎮海將軍府找黑羽素蘭,不禁狐疑起來,問道。「認得那人嗎?」
「認得。那人說得一口黑羽官話,人長得挺俊,不過很眼生,肯定不是黑羽定海身邊的人,也不是鎮海將軍府的人。」
「黑羽素蘭見到那人時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據說,她一臉盛怒地責怪那人來得太晚,抱怨了半天,好像那人是她私定終身的清鄒,剛剛死了母親才敢來見她。」
他冷笑道。「原來堂堂將軍府的大小姐也是個隨便和人私定終身的輕浮丫頭!我說她怎麼拖到年紀一大把了還不肯嫁人,竟然是為了等個膽小的後生。那人是一個人來的嗎?後面還有沒有同伴?」
「沒有。那人獨自一人前來,入了府之後就沒有再出來,附近也沒有其他可疑的人靠近。」
「黑羽素蘭剛死了娘,就敢留孤身男子在家?這丫頭真是越發讓我刮目相看了。」他翻看手邊的公函,冷冷說看,「本侯最近公務繁忙,沒空理她。反正黑羽定海現在在海上,鞭長莫及,縱然這是他們兄妹搞出的陰謀,也不怕?他們串朕到一塊兒,給我盯死了那人
,如果他們搞出什麼風吹草動,壞了大計,就都別再活看見本侯!」
「是。」
擺羽興昌皺著眉,「怎麼方化今天的信還沒有送來?」
「可能是在路上耽擱了,侯爺不用著急。這幾日戰事不緊,也許因為沒有什麼特別的進展,所以元帥那邊才沒有來信吧。」
他擔心地說。「方化第一次帶兵出征,黑羽定海肯定不會服他,我讓他處處小心,但這孩子心高氣傲,希望他不會和黑羽定海正面起沖突。他們人在海上,黑羽定海的人佔優勢,他若是沖動之下做了錯事,可就要把自己置于困地了。」
又想了半日,黑羽興昌吩咐親信,「以本侯的口氣給方化寫一封信,讓他切記不要隨便進攻。聖朝的軍隊不是吃素的,那個小聖皇尤其難對付,出頭的事情他也不要做,寧可這一戰不出風頭,也不要和黑羽定海爭功。」
他的親信詫異地問。「侯爺,可是元帥走的時候,咱們為元帥制定的作戰方針不是這樣—」
他舉手打斷那人的話,「我知道,不過十幾天過去了,聖朝軍隊按兵不動,我總覺得此事有詐。如果黑羽定海另有打算,方化未必玩得過他,最起碼先讓人平安回來。」
「……是。」
同一時刻,黑羽素蘭趴在桌邊看著令狐問君正在編寫的一首童謠,好奇地問。「這麼一首詩不詩、歌不歌的東西,有什麼用?」
她笑道。「當然有用。這是一首給孩子唱的歌謠。今晚我悄悄出府,想辦法找些孩子來學唱這些歌謠,讓他們三五天之內就唱得大街小巷都知道。」
「你要教人歌謠也不用那麼麻煩,咱們府後就有一個學堂,你忘了嗎?那學堂的老師方先生就是我和我哥的識字啟蒙老師,和咱們家一向有交情,前幾日還來拜祭過我娘親呢。」
「那好,就把這歌謠交給方先生,讓他教給學堂上的孩子們。」令狐問君寫完了,將筆一放,輕輕吹乾上面的墨跡,一雙烏黑明亮的眼在燭燈的映射下似是兩簇小小的火苗。「這歌謠可能就是我們扳倒黑羽興昌的致命一擊。」
兩天後,黑羽王宮中。
擺羽王正在午睡,忽听得自己年紀最小的兒子—七皇子齊北在自己的窗根兒下叨叨念念看什麼。
齊北今年只有八歲,是黑羽王很鐘愛的一個兒子,因為他每天午睡後都會單獨考校齊北的功課,所以齊北總是早早的就到他午睡的書房門前等候。
可是今天齊北口中念念有詞的似乎不是他知道的什麼古詩古文,細細去听,倒像是首童謠一一
「天地玄黃,黑羽蒼蒼。國有明君,四海扶匡。家家豐衣,足食米倉,夜不閉戶,文武安邦。叨天之恩,黑羽福長,百姓齊頌,賢臣興昌。」
擺羽王起初還听得嘴角有幾分笑意,但听到最後一句時,他猛然坐起,厲聲喝道。「齊北!你進來!」
他嚇了一跳,不知道父王己經起身,又听父王很生氣似的,便低著頭,垂手走進,跪在屋中央,「兒臣叩見父王,不知父王己經睡起,兒臣……」
「誰教你這首詩的?」黑羽王陰沉看臉問。
齊北還有些茫茫然,「啊?父王是說兒臣剛才念的那一首……那不是什麼人教兒臣的,是兒臣听文苑的一個小太監在那里踢毽子的時候一邊背一邊數數,覺得很有意思,就跟看背會了。」
「你知道那都是什麼意思嗎?」黑羽王問。
他呆呆地說。「這……這不是在夸父王英明,說我們黑羽國泰民安……」
「混帳東西,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黑羽王陡然發怒,向來對小兒子溫和的態度不但大變,猶如雷霆乍響,而且順勢從旁邊的桌上抄起一枝毛筆丟了過去,一下子就砸到了齊北的臉上。那毛筆沒千透,墨汁甩了他一臉。
齊北也不敢擦,只是眼眶紅紅地看著父王,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黑羽王激烈地喘息了片刻,命令道。「將那個教你這狗屁歌謠的小太監找來!朕要嚴懲他!」
那名因為背了首歌謠就被黑羽王抓到御前的小太監,可是第一次和大王這麼近距離說話,第一次說話就面臨被殺的可能,他渾身抖如篩糠,連請安的話都說不清楚。
「朕問你,七皇子學的那首歌謠是你編的?」黑羽王站在屋中,聲似寒冰。
小太監結結巴巴地說。「奴、奴才是跟看御膳房的崔公公去外面買菜的時候,在路上听到些小阿子在唱,隨口學來的。奴才不知道,不知道這歌謠罪犯滔天……」
擺羽王皺緊雙眉,「跟著路邊小阿子學的?在哪里?哪條路上?什麼小阿子?」
「就是王宮後面隔著五條街那個集市,大概是叫……通化街,小阿子都是在街上跑來跑去的,大概是那集市周圍商販家的孩子……」
他冷哼道。「朕這就派人去查,如果真是街上小阿子們唱的歌謠,朕就饒你一命,否則朕要扒了你的皮,治你一個藐視君王,教唆皇子之罪!」
小太監嚇得眼前一黑,當場辮死過去。
擺羽王說到做到,立刻派人去查,結果很快得到消息,通化街的確有個集市,集市周圍也的確有一些商販的孩子不時在街邊嬉戲玩耍,他們都會唱這首歌謠,但是問及是跟誰學的,一個個就東拉西扯的說不清。
「而且不只是這些小阿子,屬下在四九門轉了個遍,問了許多人,不僅是都城內的小阿,連很多大人都听過這首歌謠,說是這幾日不知怎地就流傳開了……」
七皇子齊北的母親德妃得知兒子被大王訓斥,嚇得急忙趕來,而此時齊北己經在書房門前站了半日了。
一見兒子的小臉蒼白,身子輕抖,眼看就是站得太久,身體受不住了,她哭跪在書房門前,泣聲說。「臣妾來遲,臣妾教子無方,請大王重責,只是齊北年紀還小,身子難耐久立,請大王允許臣妾代子受罰。」
擺羽王在屋內揚聲道。「你們母子都進來。」
德妃趕快拉著兒子往里走,齊北因為站的時間太長,兩條腿都站僵了,咕咚一下子跪倒,她忙給兒子揉了揉腿,他才得以一瘸一拐地走進書房。
進了書房,他跪在地上低頭不語,黑羽王嘆氣地說。「朕知道齊北心里委屈,不明白父王為什麼為了這樣一首歌謠發這麼大的脾氣。」
德妃小心翼翼地問。「是什麼歌謠?或許是奸人故意陷害齊北,才教他……」
擺羽王搖搖頭,「朕己經問清楚了,齊北學唱事出偶然,但是這歌謠的確是有人別有居心所寫的。」他指著桌上自己剛剛抄錄下來的那首歌謠對她說。「你是讀過書的,給朕念一遍,看看這歌謠到底有何不妥。」
德妃戰戰兢兢地走到桌邊,輕聲念看,「天地玄黃,黑羽蒼蒼。國有明君,四海扶匡。家家豐衣,足食米倉,夜不閉戶,文武安邦。叨天之恩,黑羽福長,百姓齊頌,賢臣興昌。」
初念開頭一部分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心中疑惑這明明是為黑羽歌功頌德的,為何會引得大王這般震怒?等念到最後八個字,她才恍然大悟,立刻嚇住了。
她抬頭看看他,「大王,這……這……」
擺羽王在屋中飛快地踱著步,口中說著,「朕自幼讀書,讀過一篇文章,上面有一句話朕記得很清楚。大臣得譽,非國家之美也。黑羽興昌才做了護國侯幾天?這為他歌功頌德的歌謠都傳唱到朕的耳朵里了。」
德妃小聲說。「這件事……是有點蹊蹺,但臣妾斗膽說一句,大王縱然生氣,也不要太過明顯,暫時也不要驚動護國侯,畢竟這件事是誰幕後指使還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