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又過了兩日。
婉瑛用過早飯,將昨晚洗好已經曬干的衣服折進竹籃內,要送去給雇主,也打算走一趟肉行,買兩塊熟肉回來,因為今天正好是十五,除了用來拜拜,晚上也可以加菜,畢竟能夠在大雜院過得這麼安穩,都是托了大家的福,所以她偶爾會自掏腰包,請吃一些好料的。
待她挽著竹籃走在街上,由于「職業病」作祟,總是免不了多看望火樓或是水倉幾眼。
現在不只融和坊,其他地方也是,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個「水倉」,也就是在空地上擺放數十到上百口水缸,缸內貯滿清水,若有火警發生,便可就近取用,這也是在經歷一連串縱火事件,由熸火軍署奏請朝廷所設置的。
「希望真的有幫助。」她由衷地說。
待婉瑛把衣服送到雇主府中,這才來到熱鬧的市集,人潮也跟著多了,這里不只有魚行、肉行、米市,還有餅店,甚至也有專賣素食的食店,可以說應有盡有,讓人看了目不暇給。
「……把錢袋還給我!」
冷不防的,一個年輕男子的叫喊讓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紛紛望向聲音的來源。
就見秦鳳疆滿頭大汗地追著扒走錢袋的小偷,不過憑他的腳程和體力,根本別想追得上,只能大聲呼叫,希望有人伸出援手。
「快、快幫我攔著他……」
只不過他要失望了,只見在場目睹經過的人又回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沒人敢惹這些扒手,別以為扒手只有一個人,他們都是成群結隊,同伙都會在暗處等著接應,所以百姓們不敢多管閑事,免得遭到報復。
「快……還給我……」秦鳳疆已經跑不動,兩手撐著膝蓋,直喘著氣。
眼看沒有人伸出援手,婉瑛心想她可是警察的女兒,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犯罪行為在眼前發生,又讓扒手給跑了,見對方經過面前,于是握住竹籃的把手就往扒手身上打過去。
扒手大叫一聲,摔坐在地上。「哇……」
驚呼聲頓時此起彼落,全都不敢置信的看著婉瑛,一個縴縴弱弱的姑娘如此有正義感,有的為她贊嘆,有的則替她憂心。
婉瑛嬌斥一聲。「把東西交出來!」
「哼!」扒手很不甘願地把錢袋一扔,起身拔腿就跑。
她撿起掉在地上的錢袋,轉身看著好不容易趕上的文弱男子,一瞧就是缺乏運動,才跑沒多遠就喘得跟什麼似的。
「這是公子的東西?」婉瑛將錢袋遞給對方。
秦鳳疆又驚又喜地接過。「是、是我的沒錯……」
「以後出門要多加留意經過身邊的人知道嗎?還有,財不露白,別傻乎乎地把錢袋直接系在腰上,很容易被當作肥羊。」她打量對方的穿著打扮,難怪會被扒手看上。「這回只是扒了你的錢袋,下回說不定就被當作肉票了。」
他不太明白。「肉票?」
「意思就是把你抓走,再跟你的家人要銀子,到時小心連命都丟了,壞人是不可能真的放你回去的。」婉瑛板起臉來告訴他嚴重性。「千萬要記住!」
「是、是。」秦鳳疆被個年紀跟自己相仿的姑娘訓了一頓,卻無法反駁半個字,只能愣愣地點頭。
婉瑛點了下螓首,便轉身走了。
這是他生平頭一回遇到這麼正義凜然的姑娘,突然想到忘了跟對方道謝,待秦鳳疆追上去,已經不見人影了。
然而此時,那名扒手的幾個同伙已經盯上這個多管閑事的姑娘,而婉瑛根本毫無所覺,只見她走進一家肉行,來到大桌案前,有三、五個人負責操刀,看是要生肉還是熟肉,不管要切大塊、切片、切絲,或者砍塊都可以。
「我要這兩塊熟肉,切片就好。」婉瑛挑好要買的東西,等店家處理好,付了肉錢,就擺進竹籃內步出肉行。
埋伏在外頭的三道人影,馬上悄悄地跟上去。
待婉瑛離開了市集,在回大雜院的路上,街上的人潮也漸漸少了,若真是被人跟蹤,也會一下子就能發現。
她的警覺性不錯,已經察覺到異狀,沒有回頭,只是放慢腳步,後頭的人也跟著慢下來,讓婉瑛確信對方的確是沖著自己來的。
難道是想劫財劫色?
雖然她現在的長相有幾分姿色,不過被人盯上還是頭一遭,要是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什麼,她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婉瑛加快腳步,感覺身後的人跟得更緊。
就在走進融和坊之後,雖然距離大雜院還有一段路,不過她可不想讓壞人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以免牽連到其他人,驀地轉過身來面對他們,這個舉動也把對方嚇了一跳。
「你們跟著我想做什麼?」她冷冷地問。
三個扒手互望一眼,心想這位姑娘還真是膽識過人,不但不害怕,竟然還開口質問他們。
「當然是要讓你知道多管閑事的後果。」其中一人說。
她一臉不解。「多管閑事?」
「姑娘方才壞了咱們兄弟的好事,就該付出代價。」另一個人朝其他兩人使了個眼色。
原來是那個扒手的同伙,婉瑛這才明白他們的企圖。
就見三個扒手橫眉豎眼地沖向自己,她將竹籃擱在地上,深吸了口氣擺出架勢,鎮定地瞪著他們。
最先作勢要抓她的扒手以為婉瑛會叫救命、會逃走,想不到她反過來抓住自己的衣襟,一時之間也忘了反應。
婉瑛使出「足技」,一個送腳掃便將對方絆倒,整個人仰躺在石板路上,也將這幾個月來重新鍛練的成果展現出來,就算比不上原來身體所擁有的勁道,還是具有相當的威嚇作用。
其他兩個扒手見狀,不禁大驚失色。
第二個扒手可不想輸給個姑娘家,拉開馬步,揮出拳頭,婉瑛這次是一個出腳掃,讓對方的馬步拉得更開,然後失去平衡,自己摔倒。
婉瑛嬌吼一聲。「還要打嗎?」
已經有幾個路人瞧見了,大多紛紛選擇走避,不過還是有人偷偷去報官,就是擔心一個姑娘家會吃虧。
「別看不起老子!」最後是第三個扒手,一面吼叫,一面往前撲,馬上被婉瑛拋摔出去。
眼看三個大男人連手卻連一個姑娘家都打不過,不只是面子掛不住,扒手們更被激怒了,不禁惡向膽邊生,決定真的給她一點顏色瞧瞧。
最先倒下的那名扒手不知何時爬起來,和兩名同伙交換一個眼神,往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就朝婉瑛臉上撒過去。
盡避參加過不少柔道比賽,卻沒有人會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因為會被判失格退場,所以婉瑛在對敵的經驗上也只局限于正式比賽,根本沒有提防到對方會來這一招,沙子一下子跑進眼中,登時痛得睜不開來了。
她下意識地揉著眼皮,直到耳畔听到不遠處有人發出驚叫……
「姑娘小心!」
「他有刀子!」
等到婉瑛意識過來,只因為大腦已經接收到訊號,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劇痛,雙腳也跟著站不住,跪在地上。
出了什麼事?
婉瑛怔愕地伸手觸踫自己的胸口,模到了濕黏的液體,伸到眼前,此時視線已經慢慢地恢復了,可以看清那是自己流出來的血,又本能地低下頭,瞅見紅色血液不斷地滲出來,因為大量失血,身子整個癱軟。
她真的太大意,也太自信了……
那三名扒手早就跑得不見蹤影,那幾個路人才敢靠近察看。
「這姑娘流了好多血……」
「該怎麼辦?」
雖然婉瑛可以听見身邊的人在說話,不過無法開口回答,兩眼瞪著晴朗無雲的天空,直到視線愈來愈模糊。
難道……她就要死了?
于此同時,之前偷偷跑去報官的人在半途遇到打算前往融和坊內一處熸火鋪屋的秦鳳戈,趕緊攔住馬匹,大叫救命。
「瞧那三人凶神惡煞的樣子,咱們都不敢過去幫那位姑娘……大人,就在前頭……」那人連忙帶路。
秦鳳戈見前頭有一群人圍著,于是翻身下馬,湊近幾步,只見有位姑娘倒在血泊當中,再定楮一看,幾乎心魂俱裂。
「婉兒!」他顫聲叫道。
「這位姑娘胸口被賊人剌了一刀……」有人在旁邊說明。
見婉瑛臉上血色盡褪,早已失去意識,讓他打從心底發冷,而關心則亂,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幸而身旁有人提醒。「秦將軍,快找神醫救人!」
這句話讓秦鳳戈心頭猛地一震,又探了下婉瑛的鼻息,還有呼吸,不由分說的打橫抱起她,重新上馬。
他絕不會讓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