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奕找到谷思如時,不出所料,她果然在雪翠湖邊練劍。
從小到大,只要她不開心,她就會在這里練劍,練到把自己累得再也動不了,才能把心中的怒火發泄出來。
湖邊小樹林的樹葉,早已被她的劍氣削得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在凌厲的劍招中瑟瑟地發抖。
宋行奕找了處千干淨的地方,拂衣坐下,安靜地看著她練劍,谷思如的劍法一如她的性格,霸道而大氣,這樣的劍法原不適合女孩子學的,可偏偏她不一樣,只要是她喜歡的,哪怕再艱難,都不能絲毫阻擋到她。
記得曾經听過一個教習她武藝的師傅感嘆過,這樣的毅力,若身為男子,該是怎樣的成就。
可于谷思如而言,不論自己是男子或者女子,她想做的就一定要做到。
從五歲開始習武,整整十二年,天道酬勤,她如今的武藝,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精湛。
習劍之人講究的是人劍合一,她做到了,如宋行奕這樣的門外漢,都可以看出來她的劍像一把燃燒著的火焰,帶著她的怒火,毀天滅地。
這怒火是因他而起的,如果是旁人這樣惹到她,只怕早就下場堪虞,可他不一樣,她待他,從來都是好的,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
只是這樣的好,究竟是因為真心的喜愛,抑或是求之不得的不甘心?
等她終于精疲力竭地停下來,己經是兩個時辰以後的事情,一身的大汗、滿地的狼藉,谷思如像是沒有看到他一樣,在湖畔的巨石上坐下來,微微喘氣。
一塊潔白的帕子遞到她的面前,她冷冷地哼了聲,只當沒看到。
宋行弈嘆息了聲,將帕子放至她的手邊,「擦擦汗吧,不然該著涼了。」
「我著涼、我生病自是我的事,與你何干?」
「賭氣又何必?」她倔強的性子,他再了解不過,抬手,輕輕地為她擦干汗水,卻又小心地不踫觸到她的肌膚。
她咬著唇,伸手推開他,「不用你假好心,你只要管好你的寄雪就夠了,理我做什麼?」
唉,再霸道、再凶悍,終究還是孩子氣,宋行奕抬手繼續替她把汗擦干,這次她沒有再堅持推開他,只是唇咬得更緊,一臉負氣的模樣。
確定她臉上的汗都被擦掉之後,他伸手到她的面前,反轉攤開,「給我吧。」
谷思如朋明己經決定再也不理他的,可卻仍忍不住問道︰「什麼?」
「荷包。」
「你怎麼知道的?」問完又後悔地咬唇,她管他怎麼知道的,真是的!
他彎下腰拉起她的手掌,本就不細膩的手掌,此時全是被針戮出來的紅點,她皮膚又白,看來分外驚心,「原不擅長做這個,何苦把自己弄得這麼傷?」
她感到一股酸澀,從心底直直地竄到鼻端,差點惹紅了眼眶,「我傷我的,與你有什麼關系?」
宋行奕握緊她的手,深邃的眼晴定定地望著地,嘆了一聲,「要是真沒關系,倒也簡單了。」
她掙扎著依舊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他握住了不放,輕聲說道︰「寄雪的荷包,不是那樣的意思。」
谷思如頓住,半晌,氣哼哼地說道︰「你又知道她不是那樣的意思了?」特意挑在花夕節送他荷包,不是那種意思,會是什麼?
「相信我,如果是那樣的意思,我一定不會收的。」
一直像是有把火在燒著的心,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他彎腰與她的眼楮平視,定定地看著她,「這樣,你還不肯把你的東西給我嗎?」
「哪里有這樣無賴的人?與她帶著幾分氣惱與幾分愉悅地抱怨道︰「你又知道我有東西要給你?」
宋行奕不說話,只是微微地笑著望著她。
在那樣溫柔的笑里,谷思如生平第一次感到害羞,囁嚅地說道︰「我……我的可能沒有蕭寄雪的漂亮。」就算再不想承認,這是事實也得承認。
「沒關系,是我想要的。」
她抬起頭看著他,「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知道的。」
「那你知道我今天送你禮物,代表什麼嗎?」
他沉默了會,在她緊張的眼神中,微微地點頭,「知道的。」
「那你還想要嗎?」
「我若不想要,你會怎樣?」
她立刻翻臉,從懷里拿出自己繡了半個月才繡好的荷包,塞進他的手中,「管你要不要!反正你一定要收就對了!」
零零碎碎的布料躺在他的掌中,被風一吹都散了開來,那一瞬間,他們都怔住了。
谷思如這才想起來,剛剛自己太生氣了,把辛苦做好的荷包用劍給絞碎了,如果不是最後想想舍不得,把那些殘破的布料收起來,恐怕此時,連這些都沒有了。
可現在有這些,真的比較好嗎?她望著那看不出原形的布料,首次感到不好意思。
「這個是……」饒是宋行奕再天資聰穎,他也無法從那一堆殘破不全的布料里,看出原來上面繡了些什麼。
「這個……」谷思如臉皮再厚,也不可能送給喜歡的人這樣的東西,她伸手忙要搶回來,宋行奕卻閃了開來。
「送人的東西豈有要回去的道理?」
「這個已經壞了,我再繡一個……」
「不用了。」他握住她要再搶的手,「我很喜歡。」
「胡說!連模樣都看不清楚,怎麼會喜歡?」
「讓我喜歡的,是你的心意。」他攤開她的手,撫過上面那紅紅的被針扎過的痕跡,「谷思如。」
「嗯?」
「我心里很歡喜。」
她那些不高興,徹底地消失了,「真的嗎?」
「嗯。」
那甜甜的笑容,又重新出現在谷思如的臉上,「宋行奕,我也很歡喜。」她知道他是對她好的,他那樣的性子,對任何人都很好,可她卻知道,他待自己是不同的,就是這樣的感覺,才讓她這麼多年來,一道都沒有放棄。
其實事情很簡單的,他小小的一點鼓勵,就足以支撐她朝他大步地飛奔。
就如現在、就如此刻。
她與他並肩坐在光滑的石頭上,細細的月牙兒已經爬上了遠方的山谷,清澈的湖水映著未褪的晚霞,微風一拂,泛起粼粼的波光,像是被攪動的水銀一般,如夢似幻。
谷思如的心就像那湖水一般,明媚而柔軟,最愛這樣的時光,只有他與她在一起。
「宋行奕。」
「嗯?」
「我可以繼續喜歡你嗎?」
宋行奕沉默了會,「我若說不可以,你會听嗎?」
「不會。」
他失笑,「那為何要問?」
「因為你若是答應了,我會開心。」
「……」
「宋行奕。」
「嗯?」
「蕭寄雪她喜歡你,是吧?」其實她想問的是,「你也喜歡她嗎?」可她不敢。
呵呵,天不怕地不怕的谷思如,居然也有不敢的事情。
「她今天送我荷包,不是那種意思。」他說得極慢,一點點地斟酌著如何說會比較好。
這是宋行奕第二次跟她解釋,關于那個荷包,關于蕭寄雪。
「那是什麼意思?」明明今天是花夕節,若是有別的意思,大可不必挑今天來送,還說什麼聰明,男人都是笨蛋!
他又沉默了會,「事關她的隱私,我不方便多說,我只能說,那個荷包,只是單純的荷包,沒有任何意義。」
她雖然依舊沒有搞懂,但己經沒那麼介懷了,至少,他肯跟自己解釋,她已然滿意。
「我繡的荷包,不如她的。」雖然不喜歡蕭寄雪,但該承認的還是要承認,蕭寄雪是出了名的才女,大家閨秀,她的父親官拜翰林,從小到大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其實說起來,她才是真正與宋行奕相配之人。
只是這世上,配又如何,不配又怎樣?她谷思如只知道,她喜歡身邊的這個男人,她在努力地向他靠近,她相信有一天,她也可以讓宋行奕像她喜歡他一樣喜歡自己。
更何況,他待她不同,今天過後,她更加清楚。
「嗯,這是事實。」
他贊同的話還未落音,就得到她的怒目而視,她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他這樣直接認同,她又有些生氣。
宋行奕失笑,真是個愛生氣的家伙,脾氣太壞,「可收到你的禮物,讓我心歡喜。」
輕松的一句話,又安撫掉她的怒氣。
「真的嗎?」
「嗯。」
她笑得分外燦爛,也分外開心,望著月光下他溫潤如玉的臉龐,一時沖動,直起身子,在他的唇上快速地吻了一記。
雙唇相印的那一瞬問,兩人俱是一怔。
她的唇離開,兩人對視的眼眸交織在一起,復雜而難解,半晌過後,她一點點地再度靠近他,看著他眼瞳里的自己越來越清晰,最終,她的唇再次與他的相觸。
那種心髒像是被人緊緊捧住的感覺又來了,谷思如的身子顫抖了下,在離開他的唇之前,被宋行奕一把摟住,攬入懷里重重地吻。
都不是有經驗的人,最初只是唇與唇的相吮、摩挲,卻己然讓彼此呼吸亂了。
她的身子軟成一團,偎入他的懷里,手臂抱緊他的脖子,在他的唇邊細細地喘氣,在吻與吻的空隙間,好奇地伸出舌輕輕地一舌忝……
他渾身一僵,然後抱緊她再度深深地吻,試探性地伸舌吸吮,她抖得更加厲害,已然軟成了一灘水。
宋行奕抱著她從石頭上滑了下未,躺入厚軟的草叢里,谷思如在他身下,小小的、女敕女敕的一團,又嬌又艷,她的舌頭慢慢地學會與他的相吮,引得他喘息起來。
「不……行。」他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勉強松開她的唇,望著她在月色的映照下泛著水光的嘴唇,心跳劇烈。
「我還要。」她挺起身子去摟他,他伸手按住她的肩,努力地深呼吸克制自己。
「不行。」
她一向是任性的,想要怎樣就怎樣,他的阻攔又有什麼用?最終又抱成一團,吻到一塊。
谷思如的唇軟得不可思議,她在他身下,曲線玲瓏,一點點不知危險地慢慢蠕動、拱弄著,宋行奕的喘息越來越急、越來越重,汗珠從額間滴落下來,最終,費盡生乎的努力,終于從唇齒間的纏綿中抽身出來。
他松開她,粗粗地喘氣。
她衣裳凌亂,露出小半截雪白嬌女敕的頸項,不滿地喚道︰「宋行奕。」
「不可以。」他握住她摟上前的手掌。
「為什麼?」鮮艷的嘴唇嘟了起來,此時的她嫵媚迷離、動人心弦。
「再這樣下去,只怕我真的會……失控。」這是真話,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有這樣月兌序的行為。
谷思如邪邪地一笑,抬頭迅速且響亮地親他一下,「我喜歡你的失控。」
宋行奕的呼吸差點就停頓了,是誰說這個女孩天真無邪的?事實上,她使起壞來,簡直可以要他的命。
深深地嘆了口氣,終于艱難地擠出那幾個字,「回家吧。」
再不回家,只怕他真的要吃不消了。